第十二章 蓋一間小屋

幽靜谷，夜。

後窗的山林之中一片漆黑，偶爾有些窸窸窣窣的響動傳來。前窗的花圃之中，幾朵小花或開或睡，不時的總有一些香氣傳進小屋之中。小屋的小竹桌上，煤油燈明晃晃的，似乎因為沒有風而顯得格外明亮。

本來這種天氣極為適合睡覺的，但張小愛此時卻睜著大眼睛，看着屋頂上的竹梁，一臉的愁眉苦臉。

張小愛看着屋上的竹梁，似乎自言自語地道：「四姐，你當真要跟我擠這一張小床？」

四姐自然就是獸獸。早上獸獸在自己的被窩中親手捂死一隻她養大的白雪雞，她一看見床就會想起那隻死去的白雪雞，因此她就來跟張小愛擠著睡。

獸獸睡在張小愛的旁邊，靠着里窗，此時也沒有睡意，因為先前她問張小愛今早把涼拌雞肉推銷給南宮笑笑的靈感是什麼。

張小愛當然不能說是來自天朝一個很風靡的廣告，於是就給她講了一個《皇帝的新裝》的故事。

《皇帝的新裝》講的是明知皇帝沒有穿衣服，**一個，但是眾人都要爭着做聰明人，在皇帝面前有所表現，都讚揚皇帝的衣服很好看，很漂亮。同樣今天早上明明那是一盤涼拌雞肉，是一盤油葷，但眾人礙於門規，都只能說那是一盤素菜。

…顯然都是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典型代表。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皇帝，張小愛就說皇帝的意思呢就是最有權勢的人。於是四師姐獸獸就聯想到了先聖山的掌門、封禪寺的主持、煉器堂的堂主、東方世家的家主。

但想到這些天下正道的首領都不穿衣服的在街上大搖大擺的招搖過市，四師姐獸獸除了一些害羞，隱隱的還有一點興奮。

但張小愛卻是悲哀的。沒有皇帝，這不是說自己穿越到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天朝五千年滾滾歷史中的某一段，而是完全陌生的世界。這個世界的人會飛，感覺像來到了鳥人世界。

原本幻想自己穿越到了唐朝，然後一不小心就成了武則天，然後權傾天下……

即便不能成為武則天，至少也要像馬爾泰若曦被多個皇子爭着談戀愛吧？穿越電視劇不都這樣寫的么？

此時聽得張小愛的問話，獸獸似乎一點也聽不出張小愛話中的幽怨，笑道：「不是跟你說了么，這幾天晚上都要跟你睡了。」

張小愛好奇的問道：「四姐，你跟小美睡在一處，為何不跟小美擠著睡偏要來跟我擠著睡呢？」

獸獸有些悲涼地道：「一看見那個門我就覺得那隻被我捂死的白雪雞站在門口恨恨的看着我，我就只想遠遠的離開。整個清溪一脈，只有你的房間離眾人較遠，我自然只能來找你。」

張小愛一滯，隨即問道：「四姐，為何給我的房間要離你們那麼遠？」

獸獸隨口道：「這不是因為你剛來沒有多餘的房子，只得把以前師傅閉關的地方騰出來給你當房間啦。若是你不滿意，從明天起你可以在清溪一脈的任何地方找一個你認為好住的地方，自己建築啦。」

張小愛好奇的問道：「你們現在自己住的房子也是自己蓋的？」

獸獸道：「那是自然。想當年七妹還沒有來到清溪一脈的時候，我蓋的房子可是清溪一脈最大的。也正因為我蓋的房子是最大的，小美才會跟我住在一起。」

從獸獸的說話中，張小愛得出了三個信息。第一，就是現在清溪一脈最大的房子是七師姐魯秀秀的。第二，九師妹李小美比七師姐魯秀秀先進山。第三，李小美到現在都沒有蓋自己的房子。第四，這裏鼓勵隨意建房，不會被強拆。

於是張小愛問道：「七姐的房子最大，為何小美不跟七姐去睡？」

「去睡」自然不是指像現在張小愛跟獸獸躺在同一張床上，而是指睡在一所屋子裏。獸獸有些無奈的道：「首先小美非常喜歡我養的寵物。其次，跟七妹睡在一起，也只有聾子才能睡得着。」

「聾子？」張小愛有些好奇。

「不錯，就是聾子！你今天路過七妹小屋的外面時，有沒有發現她小屋外面的那些竹子，即便是chūn天都是枯死的!」

張小愛盯着屋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好像是死的。但這跟聾子，跟九妹不去與七姐睡有什麼關係呢？」

獸獸嘆了一口氣道：「這大有關係。」

張小愛湊緊耳朵的在聽。

「七妹夜晚打起鼾來，就像是打雷一般。即便是外面的竹子都被震得簌簌發抖，何況在屋中？小美當年的確搬過去跟七妹睡了幾天，但幾天後似乎要jīng神崩裂，又只得搬過來和我睡。七妹當年建屋的時候，外面的那一圈竹子可是青翠yù滴，如今已然死去。你說這是要何等的鼾聲才能把冬雪都壓不死的竹子給震死？」

張小愛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想起今天下午去參觀七姐的屋子時，七姐站在窗邊看着枯黃的竹子，不解地道：「這些竹子到底是怎麼了，平常夜裏也沒有少給它們施肥，怎麼越長越不爭氣了呢？」

想到這裏，張小愛不由得嘆了口氣：「真是造孽呀……」

前窗的花圃中飄來一股香氣，張小愛狠狠的吮吸了一口，然後想起了什麼，對着獸獸道：「四姐，首座師姐說從明天開始傳授我道法，不知道學些什麼？」

四師姐獸獸突然轉過身來看着張小愛，一臉白痴地道：「問了這麼多，你居然還不知道明天的道法學些什麼？」

張小愛不由得自疑：「我知道么？」

「蓋房子，蓋自己住的房子！」獸獸確認張小愛不是裝傻，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

「蓋房子？」

張小愛一愣，隨即道：「蓋房子也能像你們一樣的飛？」

獸獸無言，迅速轉過身去，然後道：「我們修行者體質一般都不好，因此需要鍛煉身體，而蓋自己的房子，無疑是最訓練體力的。所以清溪一脈的修行者修行之前，都要蓋一間自己住的小屋子。」

張小愛「哦」了一聲，似乎是知道了。但她轉眼又想到了什麼，道：「小美不是沒有蓋自己的房子，也同樣會飛了么？」

獸獸道：「小美是奇才，今年十一歲已經快到上清境界了。她明年十二歲也要建自己的小屋子的。你不可能沒有十二歲吧？」

張小愛聽着獸獸的反諷，有些訕訕地道：「也多不了多少嘛！」

這樣說着，張小愛道：「這樣說來，是可以一邊建屋子，一邊修行啦？」

獸獸點了點頭。張小愛一喜道：「那我就慢慢的蓋，反正我是有住的。」

獸獸聽聞，冷笑了一聲，道：「那你就慢慢的蓋吧，反正從明天起，三個月後你是不可以再住這間屋子的。也就是說，三個月後無論你建成了屋子還是沒有建成屋子，你都要搬出去，而且師門中的任何人在這段時間內都不得收留你。直到你的屋子可以住人為止。」

張小愛一愣：「這麼狠？」

獸獸道：「這不算狠，如若你有機會去後山的話，你就知道什麼算很了！」

張小愛已經是第二次聽到「後山」這個詞了。但是她卻對後山這個詞卻並不怎麼害怕，而且她相信後山指得一定不是後窗外面的這座山。

於是張小愛轉變話題道：「聽七姐說今天早上四姐給死的那隻白雪雞立了一個衣冠冢，還抱着一隻雪山兔哭得稀里嘩啦的。」

說到四姐獸獸的辛酸處，張小愛有些暗暗的高興，她可不是一個吃了虧還不找回場子的人。跟了黑社會老爸這麼些年，別的學得不多，但這一點卻是牢記的。這時一直是獸獸壓着她說話，她自然是不舒服的。

果然，獸獸聽得這話，臉sè不太好看地道：「是又怎麼樣？」

張小愛好奇地道：「小妹我不解的是四姐你埋的是白雪雞，但卻抱着雪山兔哭，這是為什麼？」

獸獸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若果你殺了一個人，非得要在這個人的親屬和陌生人之間抱着一個人哭，你會選擇誰？」

張小愛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是陌生人啦！」

獸獸道：「為什麼？」

張小愛道：「我殺了這個人還要抱着這個人的親屬哭，這不是自殘嗎？抱着陌生人哭，至少還能博取一點同情。」

這時，獸獸突然轉過身來，眼睛仔細的看着張小愛，一臉白痴地道：「這不就結了。我殺了白雪雞難道還要抱着其它的白雪雞哭？」

張小愛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抱着雪山兔哭原來還有這麼大的學問！」

就在獸獸剛要轉過身的時候，張小愛突然問了一句：「難道你懷中的雪山兔當時不會在想，這不是貓哭耗子假慈悲么？」

獸獸在轉的身子一怔，突然又轉過來看着張小愛，很認真地道：「你確定雪山兔會這麼想？」

張小愛被四姐獸獸認真的樣子弄得一怔，隨即道：「難道它們沒有這麼想？」

整個小屋一片安靜。花香從前窗輕輕的飄出了後窗，後窗的林中偶爾還聽得到一點動靜，但現在也聽不到半點了。

獸獸看了張小愛半響，突然道：「或許八妹你真的不用蓋房子了！」

張小愛一愣：「為啥？」

獸獸道：「都說狡兔三窟，其實雪山兔也是有三窟的。你既然這麼懂它們，或許哪知雪山兔一感動，就分一窟給你，你不就不用蓋房子了么？」

張小愛聽聞，長大嘴巴的看着四師姐獸獸，良久才回過神來，把嘴巴一閉，然後又張開道：「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的確不好笑。」說着，獸獸已經轉過身去，看着窗外的一片黑暗道：「不早了，睡了！」

「我睡不着！」

張小愛也翻了個身，目光看着前窗。前窗的山也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見些什麼。聞着淡淡的花香，更沒有睡意。

獸獸似乎也沒有睡意，問張小愛道：「看八妹的言行舉止不像是中原人，不知道八妹你來自何方？」

這是繼師傅凌婉茹之後，第二個人問張小愛來自何方。張小愛看着遠處的黑暗，突然想到了周小倫。周小倫說她是神仙姐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於是張小愛道：「如果有人說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知四姐你信不信？」

獸獸一愣，隨即道：「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張小愛也不惱，於是問道：「四姐，跟我在一起的那個小男孩呢，怎麼沒有出現在清溪一脈？」

獸獸道：「那個小男孩的資質不適合修行，在首座葉青師姐的請求下，被安排在了外門。」

「外門？」

「外門自然就是跟世俗之人打交道的地方。不然，你以為我們真是神仙，能隨手變出糧食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