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希望他這把老骨頭撐得久一點

周老先生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獨自住在鄉下，大概人上了年紀，就喜歡沒事養養花，種種菜，喜歡待在熱鬧的地方有鄰里鄉親的陪伴。

而周家大宅，平時周清忙於工作，帶的他的老孫子也一起喜歡忙工作，兒媳天天不是美容就是打麻將，根本不顧家，最後剩下個身體不好的周文雅，不好的身體一丁點也沒影響她乖張的性格。

她提過但是兒媳不以為然，後來他想著反正女孩子家有周家保護著也闖不出什麼大禍，就沒繼續管下去。

但是，徹底歇了周老先生想在周家大宅安度晚年的想法。

他怕待久了自己折壽。

江柚白的事情本來是傳不到他的耳朵里的，但是剛巧他在鄉下養的大金毛身體不好。

鄉下又沒什麼正經的寵物醫院，周老先生捨不得相當於他半個兒孫的大金毛受病痛折磨，就給助理打電話，把他連人帶狗一起接回了周家。

又正巧，周老先生回家那天，趕上了周氏夫婦認領江柚白回家失敗，導致兩個人的情緒都不好。

自己的兒子什麼樣，自己最為了解不過了，從小到大都是一副好脾氣從沒因為什麼事情和別人紅過臉。

這次一回家反倒帶著憂愁和沮喪，一看就是遇到了周清解決不了的事情。

周家在s市最基本的影響力還是有的，就算很多人不賣周氏的面子，也會因為周老先生樂善好施的名聲不至於為難周氏。

想著萬一兒子解決不了的事情自己托關係能解決得了，周老先生坐在沙發上品著茶，慢慢悠悠地問道，「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周清不敢騙自己的爸爸，但是因為尊重江柚白的想法又是在不好開口，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至於周母，進家門之後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周老先生先是吃驚，然後想到今天的事情開始為皺眉，想對著屋子裡擺放的花瓶擺件發泄，又因為顧忌著周老先生無處宣洩自己的怒火。

最後，把手拎包往跟在身後回來的保姆阿姨身上一甩，怒氣沖沖地回到二樓，響亮的關門聲隔了好遠都能聽到。

沒有搭理兒媳，周老先生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周清身上。

周總在外面威嚴，在自己的父親面前就像猴子見到了真正的老虎。

周老先生既是放權給他好多年，又一直在鄉下修養身心，但是骨子裡的大家長氣質一點也沒有減少，反倒因為年齡的增長變得更加駭人。

最後，在周老先生拎起拐棍的「耐心」詢問下，周清終於說出了今天的真相。

得知養了這麼多年的周文雅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孫女，周老先生有一點驚訝但又不是特別驚訝。

周家夫婦沒看出來周文雅乖巧的皮囊下邊藏著的是什麼，不代表活了這麼多年的周老先生也看不出來，只是知道真相后，對周文雅的所作所為有了新的解釋罷了。

周老先生雙手撐在木質的拐棍上，大拇指反覆摩擦著上面的雕刻物，瞭然地點點頭。

他就知道，老周家的基因生不出那麼混賬的東西。

反倒是周父口中江柚白的回答讓他大為震驚，並且還有些欣賞。

既然她所求是讓周家不再打擾，那周老先生就尊重她的意思。

畢竟長了這麼大，都沒出現的親生父母，突然出現影響了她的正常生活，擱他身上，他也不樂意。

這性子，隨他年輕時候。

周老先生把周清喊到身邊，讓他給自己講講孫女的現狀，越聽他是越滿意。

就是在周文雅如何處理的地方，周家父子產生了分歧。

周清既然江柚白並不想回周家，那就先不要把周文雅並不是周家親生女兒的事情告訴別人，就他們幾個長輩知道就夠了，連周明琦都先不說。

「那要是我親生孫女以後想回到周家怎麼辦？」周老先生把茶杯重重地放到茶几上，「我們周家的這一輩只有一男一女世人皆知，你不想把周文雅的身世說出來，護著她，那你以後該如何對外宣稱江柚白的身世？」

看著沉默不語的周清，他吹鬍子瞪眼地接著說道，「難不成你打算讓周文雅繼承周家正統大小姐的身份，讓江柚白當周家的養女？還是對外宣稱是你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私生女？」

就算周家沒什麼高貴血統和王位要繼承，也不能讓親身孫女受委屈，反倒是讓從小佔了江柚白身份，收周家多年恩惠的養女得佔盡便宜。

周老先生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周清忍著茶水蹦到手上的燙意，「可是江柚白並不打算回周家，至少短時間她沒這個想法，至於以後的事情......」

說到以後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周清猶豫了片刻，「那就以後再說吧。」

周老先生揚起拐棍，「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夫人的意思。」

父親自從上了年齡后，腰經常性的不太好，周清擔心他動作過大，會扯到腰，趕忙上前扶住他。

對上父親詢問的目光后，他不自在的錯開眼神。

周文雅畢竟是他從小寵大的，她身體不好，在養她上更是花了很大的心思。

江柚白以後回到周家要是頂著養女或者私生女的身份會經歷什麼他其實也能猜到，更別提讓本就身體不好的周文雅經歷這些。

他捨不得，等真到那一步的時候再說吧。

周清垂下眼帘，不肯回答周老先生的話，心裡也不乏帶這些僥倖心理。

沒準以後就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了呢。

萬一江柚白一直不打算回來，他可能也不用糾結這個問題了。

妻子死的早，兒子是周老先生一手養大的，性子正直，但是就是為人優柔寡斷，總想兩邊都不得罪。

但是世間哪有真正的兩全之策，都是一方的退讓。

想到這個家裡人的態度和自己的年齡，周老先生長嘆一口氣。

罷了，管不了嘍。

對周清丟下一句，「你糊塗啊」，就招呼著大金毛走上樓。

——

事情本該告一段落，各司其職，各歸其位，互不打擾。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好人命不長。

帶著大金毛回城裡體檢的周老先生，大金毛並沒什麼事情，只是吃多了消化不好，肚子里積食，寵物醫院打了一針開塞露就什麼事情也沒有了。

反倒是周老先生再回家的路上，突然暈倒，被好心路人送到醫院，檢查出了胃癌晚期，命不久矣。

老天爺在剝奪了他生命的同時，也給了他意思好運氣。

要是沒有金毛生病，或者他沒那麼在意金毛的話，周老先生根本不會回城，也就不會順勢進入醫院檢查，然後在醫院的精心調養下，多活一段時間。

而是暈倒醒來后，可能當做過年齡大了身體機能不行，就過去了。

這一生病，躺在病床上的周老先生對自己到沒有什麼太多的惋惜。

他已經活了七十多年，該享受的，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剛知道的親身孫女。

唯一放心不下的半個兒孫金毛，今年也十五歲了，運氣好自己給它送終，運氣不好它給自己送終。

反正絕對是虧待不著它。

想到優柔寡斷的周父和囂張跋扈的周母，還有周文雅乖張蔫壞的性子。

周老先生看著自己頭上方的吊瓶，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真是，死前都不讓他消停。

小時候都說單親家庭長大后性格可能會有缺陷，當時他還不信，一門心思鋪在企業上。

導致最後養出了這麼個優柔寡斷的玩意兒，他都這麼大了還要為他的子女事情操心。

不熟練的點開智能機，周老先生鼻子上架著老花鏡，單手顫顫巍巍的開始學著年輕人，玩微博進超話。

等到周父周母進來探望老人家的時候，病房的電視機里正放著前段時間江柚白演的新劇。

周老先生一邊用手推著反覆大跌眼鏡的眼睛，一邊皺著眉看。

「爸，你要是不喜歡就別看了。」

周清進來的時候，江柚白出場的地方剛過去，電視里正播放的是男女主的對手戲。

七十多歲的老父親，皺著眉頭看情情愛愛，想想都難受。

「小李，是不是最近電視里沒什麼好節目，爸太無聊了？」周清把手裡的水果，檢出幾個放在桌子上的果盤裡。

小李是周老先生的護工，聽到主人家的詢問后，「電視是連網的，其實......其實是周老先生想看。」

老人家最開始不會調，還是她教的呢。

「哼。」周老先生的聲音，把周清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你想問什麼就自己問我，為難小李幹什麼，我一把老骨頭還要靠小李的照顧呢。」

周清踟躕的指著電視劇，「爸，你最近怎麼突然喜歡看這個了。」

此時的電影男女主開始接吻。

周老先生看了一眼，就尷尬的撇開眼睛，中氣十足的說道，「我看我的孫女不行嗎？？」

周清這才注意到上方電視劇的名稱，好像前一段時間，江柚白確實演過這部劇，出演的是女三號還是女四號來著。

跟在後面進來的周母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沒好氣的把手裡的東西扔到桌子上，「爸！你在說什麼呢，雅雅可沒當過戲子在裡面演戲。」

「你沒和她說我知道的事情？」周老先生沒回答周夫人的話，而是轉頭看向一旁整理水果的周清，「周清！我上次提醒你的，你過後沒自己好好考慮？」

周清擺弄著水果不肯回應。

要是讓父親知道他打算就這麼過去，一定會從病床上坐起來，抄起拐棍就衝上來的，這還是在外面，他這麼大個人了，要臉。

「爸，你知道什麼了？」周夫人揚聲問道。

在聽到周老先生的話后，周夫人一瞬間心中那根弦綳了起來，就連開口說的話，都尖銳中帶著刺耳。

周老先生一直對周夫人沒什麼好印象，嫁進來前裝模作樣，讓他以為是個好的，嫁進來后一下子就戳破了虛偽的皮囊，對她的話自然也沒什麼好語氣。

別人尊重他，他才尊重別人，周夫人都不敬重他，還想要他語氣多好？

「你知道什麼我就知道什麼。」周老先生語氣淡淡的說道。

幾人表面上的平靜被戳破后，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空氣中凝重的氣氛，讓小李惶恐不安，生怕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事情，周老先生人慈祥，還好說話，她還是很想要這份工作的。

對著周老先生點點頭，小聲的退了出去，手腳非常輕的帶上了門。

屋裡面還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覷，或者準確點來形容，只有周清一個人左右到處看，想呵斥周夫人不要大聲和爸講話，有想要安撫爸別和婦道人家一般見識。

「周清，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和爸說的嗎！」周夫人衝上前撕扯著周清，生氣的問道，「你讓雅雅以後怎麼辦！」

周老先生坐在病床上，越聽周夫人的話越是一股子怒氣從心口往外燃燒。

他當初就該果斷一點讓周清和她離婚，在一起這麼多年周清被她影響的都不正常了。

話里話外全是周文雅怎麼辦，可曾想過她的親生女兒江柚白該怎麼辦。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病房裡一時間只能聽到周家夫婦兩人爭辯的聲音，周老先生只是看著電視里到她戲份開始出場的江柚白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后，老人家的聲音打斷了還在爭論個不休的周家夫婦。

「我打算讓江柚白認祖歸宗，就當是我臨死前的遺願。」

周家這一地雞毛，他的孫女離得越遠越好。

但是周母和周文雅兩人真的能放過江柚白嗎？

憑著周老先生對周文雅的了解，要是讓她知道了真相不可能放過江柚白，那就這個壞人讓他來當吧。

至少在他還活著的時候，能保證她的真實身份沒人敢搶，

周老先生說完后，不顧夫婦兩人的欲言又止，抬手按響床邊的鈴，讓護士把兩人趕了出去。

沒有了兩個噪音製造機，屋裡終於平靜下來。

周老先生靠在床背上，瞬間感覺整個人都蒼老了十歲。

希望他這把老骨頭，能撐到江柚白在周家站位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