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第81章 第 81 章

太宰治在僧人到來時就已經清醒了。

只是,他不願意睜開雙眼去理會。

管他說的與流鳥關係多麼親密,張口閉口都是大人,他都不想去理會。

睏倦令他不想睜開雙目,而內心複雜的情緒則是讓他選擇沉默。

直到刀鋒刺破肌膚,鮮血噴濺在地面,太宰治才睜開雙眼。

紅髮少女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具無頭的僧人屍體倒在地上。他的腦袋不知所終,他斷裂的脖頸旁,是一個散落的盒子與琉璃球。

那一顆透明的琉璃球哪怕躺在血泊中依舊澄澈,閃爍著的紅色彷彿夜空的星光,流雲狀的火焰在球內熊熊燃燒。

這是繪象子。

僅僅是隻言片語,太宰治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沉默半響,將繪象子重新放回盒子內,抬腿離去。

至於那已經失去頭顱的僧人,他再沒有看過一眼。

鐘聲依舊在持續地敲響,頭頂的煙花如夢似幻,絢爛的花火將眼前的路照得明明滅滅。

想要尋找離去的紅髮少女並不難,只要動動腦子就能夠知道她在哪裡。

只要往織田作離開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終於,他找到了流鳥,以及……

他的腳步停滯片刻,又向前,來到流鳥的身邊蹲下。

她知道太宰治來了,但是無暇顧及,只是昂著腦袋聽周圍的鐘聲。

103次,104次,105次……

第108次鐘聲終於落幕,絢爛的花火在這一瞬間徹底熄滅,化作了塵埃從天空中滑落。

沒有了煙火的照明,一切又回歸了黑暗。

「我的願望,是希望作之助可以記住我。」她忽然說。

太宰治的手指動了動,沒有說話。

少女懷中的人早已經變的冰冷,面頰處連一絲生機的顏色都沒有。

織田作之助的天衣無縫確實能夠預知五秒之後的死亡。但是,如果在預知前便已經深陷危險,那麼預知也不過是知道自己的結局罷了。

尤其是對異能力者來說根本無法感受的咒術。

太宰治垂下眼眸,望著好友彷彿陷入沉睡的臉,突然生出了一些怨恨的情緒。

怨恨他為什麼就這樣死去,又怨恨為什麼自己會感到睏倦,更是怨恨流鳥的異能力。

可是,當一切怨恨飄然而過,剩下的便是空茫。

說到底,聽足鐘聲也不過是新年習俗罷了。滿足任何願望也不過是他隨便說出來的東西,真正的意義與此刻更是毫無關係。

倘若真的可以滿足任何願望,早在進入港口黑手黨之前,他就已經摔進黃泉比良坂了,哪裡會等到現在才去許下面見黃泉女神的願望。

他甚至不想去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還想要伸手去觸碰少女讓異能力失效。

但是根本無法做到。

真是過分,明明遺忘是最令人痛苦的,眼下卻只能看著好友被動地承受這份痛苦。而自己卻要抱著這一份記憶繼續往前走,在友人無知無覺的時候眼睜睜看著她就這樣離他而去。

他突兀地想著,如果自己死去,被她的異能力復活,是否還記得她?按道理來講,死去的他異能不再生效,他是可以被複活的。

但復活的他,人間失格再次生效,此時的記憶是否也會被他保留?

喉嚨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掐住了,太宰治只覺得呼吸困難,手腳也不受控制。

只能看著金色的流光從少女的手中綻放,如一朵絢爛的生命之花,在黑夜之中狂舞。

太宰治想要去看少女此時的表情,發現她的臉上竟然是迷茫。

彷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太宰,作之助會記得我嗎?我已經許願了,應該會記得我吧?」她問。

這樣的流鳥令太宰治恐懼,像是在注視一個怪物。他的眼神冰冷,「流鳥,是一個怪物。」

一個哪怕是愛人遺忘自己,也想要將他留在自己身邊的怪物。她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憑藉本能,所以就這麼做了。

可是怪物的貪婪又讓她把願望寄托在一個虛無縹緲的習俗上,企圖將這一份承載了情感的記憶保留。

流鳥的表情紊亂了片刻,隨後,她竟然笑了,是一種太宰治不曾見過的微笑。

「太宰,人是依靠羈絆而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如果羈絆被斬斷,那麼人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的話莫名其妙,語氣輕飄飄得彷彿要飄到另外一個世界,然後再也回不來了。

當最後的光芒消散,太宰治才如釋負重般松下身體。

他下意識去觀察織田作之助的動靜,發現那蒼白的面色已經重新添上了代表生機的紅。

織田作之助睜開雙目,「太宰?」

太宰治下意識揚起笑容,「是我喲織田作~你去買咖啡買了好久,我等得差點睡著了!」

「抱歉,好像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他直起身子說。

這個時候,他才察覺原來身邊還有一位少女。

她的長發如同燃燒的烈火般鮮艷,一雙金色的眼眸注視著他,就感覺被麥芽糖包裹了。

「織田,請問你還記得宮本嗎?」少女問。

織田思索片刻,搖頭,「抱歉,我不記得了。不過,她可能是我重要的人。我會努力想起她的。」

紅髮少女沉默片刻,之後燦爛而明媚的笑容在臉上綻放,如春日絢爛的花般美麗明艷。

「這樣啊,已經足夠了。」

她從地上站起來,明明是穩噹噹的動作,織田作竟然感覺到搖搖欲墜。

她將一條藏青色的圍巾遞給織田作,「這是宮本的圍巾,如果你記起來了,請替我送還給她。」

圍巾的溫度冰冷,放在手中的感覺,就像是握住了冰塊。

少女說完這些,就轉身離開了。

從始至終,她的語氣都是平淡的,似乎與宮本毫無關係。

「織田作,要回去嗎?」太宰治說。

織田作將圍巾疊好,看見了那一隻白色針線綉出的三花貓,「嗯。」

有所感悟的,他想要將目光再次投向那離去的少女。只是在這個動作的過程中,有什麼事物被從腦海中抹去。

當他想要去回憶,就什麼也不剩了。

「太宰,剛剛有人來過嗎?」

太宰治笑容不變,「有哦,一個我很討厭的人。」

「太宰討厭的人?是中也嗎?」

「不哦,是另一個。這種事情織田作知不知道無所謂啦,只要知道我很討厭就可以啦~」

鳶色眼眸的少年將盒子放入衣服的口袋,拉著織田作準備離開神社。

「織田作,神社裡剛剛死了一個僧人,腦袋都被砍下來了,真是不吉利呢~」

「啊,確實。」

兩人漸行漸遠,直到最後一絲光亮黯淡,融成了黑暗。

——

[宿主宿主,你還好嗎!!!]

「不用叫了,我挺好的。」流鳥說道。

[可是宿主你的狀態很不對誒~]

「……」流鳥沉默片刻,說:「可能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吧。」

[宿主?]

流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又將八尺鴉放置於刀架上。

「系統,所謂的遊戲和動漫,都是真實存在的吧?」

回答她的是系統的無聲靜默。

流鳥輕笑一聲,「不用擔心自己是什麼時候露出端倪的。我只是自己發現了而已。」

如果僅僅是遊戲,僅僅是動漫,按照著既定的劇本演繹,又怎麼可能做到如此真實。

擁有自己的思想,擁有自己的情感,在按照自己的行為準則行事時,又會因為各種外在因素髮生偏移。

這怎麼可能是虛假的啊,一切都是如此真實。

就好像織田作之助。

她從不曾將他計算在內,只是一切順其自然,順從著心意任由一切發展,又企圖將他從一切的旋渦中心摘除。到頭來卻發現,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這是註定的,無論她怎麼做,被遺忘都是註定的。遊戲內的人或是遺忘流鳥,或是羈絆已經斬斷,在既定的結果面前,哪怕她從不設定劇情的發展,結局也不會發生變化。

她好像站在一個巨大的齒輪上逆時針奔跑,明明終點就在眼前,卻怎麼樣也無法觸及,最後精疲力竭,然後捲入齒輪中被碾壓成碎片。

流鳥感覺到疲憊,是一種自靈魂散發的疲憊。

耳邊似乎是靈魂在訴說著什麼,眼前又彷彿出現了幻覺。

那是逐陽姬的臉。

她將流鳥的面頰捧起,靠近她,然後對她說:「吾號逐陽姬,亦是宮本流鳥,更是……」

「你。」

千年前聞名天下,卻為了大義吞下繪象子的逐陽姬是她;依靠異能力和咒術維持平衡,因認知扭曲而叛逃的流鳥是她;在世界之外注視著一切卻發現無能為力的也是她。

「因為你,才有逐陽姬。因有逐陽姬,而有宮本流鳥。更因為宮本流鳥,才會有你。」眼前的紅髮女子又說。

「我們因為緣相見,因為緣分離,在輪迴的最終,將會融合。」

紅髮女子擁抱住了她,那一瞬間,她甚至感受到了靈魂上的共鳴。

是啊,一切都是真實的,一切都是觸手可及的。

在逐陽姬的擁抱中,流鳥看見了千年前的女子。

她的髮絲赤紅近日,她的容貌極盛如陽。

她身穿白色底紅色花鳥繪的和服,揮舞著雪色的刀刃將居心裹測的僧人斬殺,卻因大義不得不將緣一同斬斷。

僧人的鮮血將周圍的土地染紅,刺耳的尖叫聲遍布四周。

人們都在懼怕逐陽姬突如其來的怒火,卻不知逐陽姬此時此刻承受著堪比地獄業火的痛苦。

在凄涼的月色下,她面見了兩位僅剩的弟弟。

「我將吞下繪象子,斬斷我今生的緣,用我轉世的命運,置換一個繪象子完成的可能。」

「所以你真的要拋下我們,對吧!」少年歇斯底里地吶喊,甚至想要奪去刀架上的紅曳,用自己的性命逼迫她放棄這個決定。

「你若膽敢如此,我便在你之後自裁!屆時宮本涼無所依靠,就等著被那些居心裹測的世家逼死!」

逐陽姬沒有言語,只是眼神平靜而淡然地看著他。

那是一種將生死度之身外的眼神,又是將一切都交付的決絕。

少年忽然生出了悲傷之情。

他發現,自己根本無力阻止。

哪怕他的性命,也不能叫她有半點的猶豫。

「哈!你休想!你休想!你就死吧,你就吞下繪象子轉世去吧!我會告誡後人的,讓他們知道繪象子的能力,讓他們連繪象子是否完成都不知便貪婪地掠奪!」

少年的雙眸泛起水霧,「天下聞名的逐陽姬又如何?捨去了姓名的你,世人只會知道繪象子!屆時誰人還知道你逐陽姬的大義,誰還願意將繪象子交付與你!」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be彈幕配送中hellip;hellip;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be彈幕配送中hellip;hellip;
上一章下一章

第81章 第 8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