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奶奶走了，非弱哀傷

在山區農村，各個村的喇叭時常會輪番響著，輕鬆時刻會播放京劇，有時會下達通知，最常聽到的還是一些政策宣傳。順風的時候，也能聽到隔壁村委的宣傳。

盛夏的一天早晨，來家峪村的廣播又響了。李支書先是重申了，計劃生育政策不能放鬆。然後又講述了，要積極響應上面給予技術扶持的，發展煙草種植，植桑養蠶的號召。

今年的煙葉熟了，來非弱的父母下地掰了一些煙葉，放在院子里，然後又去地里繼續掰煙葉。由於煙葉要綁在一米五長的杆子上，集中到烤煙屋上烤乾，不能耽誤了煙葉集中烤煙的時間。所以，雖然父母不讓奶奶幹活，她還是看著忙，就領著非弱整理了一下地上放著的煙葉。沒兩分鐘，奶奶就喘得厲害，來非弱趕緊扶奶奶進屋休息。奶奶堂屋門口，有三個很高的台階，來非弱拉著奶奶的手，祖孫二人經過努力終於上去台階進入屋裡。他攙扶奶奶躺到床上，奶奶靜下來，等待喘氣平緩下來。過了一會兒，奶奶好了一些，眼裡泛起晶瑩的淚花，她對站在那裡注視她的非弱說，「好孫子，你懂事了，能幫住奶奶了」。

來非弱心有餘悸地說，「奶奶你的喘病可真厲害啊，你一定要好起來啊。」

奶奶聽后欣慰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轉眼又到了深秋，來非弱看過了楊葉變黃，青草枯萎，聽過了秋蟬的殘叫，蟋蟀的哀鳴……

大自然這一片肅殺的景象，慢慢地，慢慢地，迎來了片片飛舞的雪花，要把憂傷，把傷痛撒上寒涼……

奶奶在那一個漫天飛雪的夜，躺在擔架上，被兒女們抬著到村委旁的公路上，坐救護車去了醫院。

不曾想，奶奶那一走，竟是永別，她在擔架上離家時，來非弱看到的是她對老屋戀戀不捨的回望。奶奶在彌留之際，說要見來非弱，但由於大雪封路的緣故，還有母親覺得非弱會害怕，所以幾年後，來非弱才知道奶奶的這一個未實現的夙願。

奶奶走了，在村東的地里，搭起了靈堂，奶奶的告別儀式在一片悲哀中進行。來非弱看到父母，伯伯，姑姑們哭，他內心的悲痛像決堤了的洪水傾瀉而出，放聲大哭了起來。

父母，伯伯，姑姑們都是披麻戴孝，來非弱的褂子扣上，被主持喪禮的龔爺爺繫上了一縷白線。

那一天人很多，來非弱的姨奶奶，舅爺爺，堂叔，表叔，表姑們也來了。後續的儀式，大人們沒讓來非弱參加，因為他才五歲。來非弱被明娟姑姑，吖麗姐姐，來曉帥等幾個孩子領著，到村西的樹林玩去了。來詠叔家嬸子也在場，她反覆叮囑來非弱，今天不準到任何人家裡玩。因為非弱家裡奶奶去世了，正辦喪事，去了別人家裡犯忌諱。來非弱愣在樹林里，點頭表示懂得了嬸子的意思。其他孩子在追逐玩耍，只有他在那裡獃獃地傷心。

吖麗過來安慰他：「非弱，表奶奶沒有了，你不要太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啊。」吖麗是田爺爺的孫女，幾年前父親病逝，今年春天又剛剛失去了親愛的爺爺，所以她太清楚失去至親的那種痛苦了。

「嗯，吖麗姐，謝謝你，我會堅強起來的。」嘴上這樣說著，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出來了，他一下子撲到吖麗姐懷裡，大哭起來了。

這一哭不要緊，吖麗也淚如泉湧了，兩個孩子抱著哭起來。十四歲的吖麗高出非弱不少，她撫著非弱撲在她懷裡的頭，不停地抽泣著。來詠叔家嬸子：「哎吆，這兩個孩子，別哭了哈，看嬸子給你們拿的什麼？」

來非弱停止了哭泣，看了一眼來詠叔家嬸子。只見她遞過來兩片「鞋墊子」蛋糕——跟鞋墊子的大小，形狀一樣的，薄薄的黃顏色的，雞蛋為原料，做的甜味點心。來非弱接過一個吃起來，田吖麗卻不肯接另一個，在來詠叔家嬸子勸說下，她才要了。其他幾個孩子跑過來，也向來詠叔家嬸子要「鞋墊子」蛋糕吃。她把手一甩，「不好意思，沒有了！」

來非弱奶奶去世后，和爺爺合葬在一起了，在村后的祖墳地里。但他直到八九歲，才會在父親去上墳時，跟著一起去給爺爺奶奶上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