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玉碎珠沉墜蓮殤(一)

第一百三十四章 玉碎珠沉墜蓮殤(一)

宋青蓮望着滿身霜雪的明靖軒,一時間心中,萬千感慨,在心中如同五味雜陳一般撲散了開。

就這般與他對望着,她還如昔日一般,從口中喃喃地對他道了一句相同的話語:「軒哥哥,你看吶,你的頭髮都白了,好像一個白頭髮老爺爺呢。」

還是同樣的話語,卻早已不復當初的模樣,除了這滿天皚皚的飛雪之外,再也沒有什麼與從前相同了。

聽到了這句熟悉的話語,明靖軒的心顫了一下,彷彿想起了昔日二人情定於水月湖畔時的歡好。

那時兩情相悅,共赴歡好,而如今,卻只能化作一別兩寬。從前相愛時候的種種,宛若一場幻夢一般,夢醒了,什麼都沒有了,便是連各自歡喜都無法做得到了。

他的心驟然一酸,一陣綿綿的痛意湧入了她的胸口,一如從前那般對她道出了那一句相同的話:「你還不是也一樣,頭髮和眉毛都白了,像個白頭髮老婆婆一樣。」

「哦?哈哈哈哈,那不是正好嗎?這個樣子,我們就像一塊兒相守到了白頭一樣……」

宋青蓮先是一怔,隨之又笑了起來,可是笑着笑着睫毛上卻沾上了一層水珠,眼底也泛起了一層淚花,直到眼中的淚水,順着眼角從臉上滑落了下來。

望着漫天的飛雪,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雙眸之中含了一抹淡淡的痛意,可面色確實出了其的平靜無波。

就這樣沉默了良久,她才將頭抬了起來,如同釋然一般的對明靖軒開了口:「軒哥哥,你我相愛一場,其實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我們縱然不能夠相守到白頭的那一天,但是我們能於水月湖畔同淋雪,如此,也算是共白頭了。」

「軒哥哥,青蓮這一生本就是不堪的,不過能夠得到你的垂愛,於青蓮而言,是這一生中最值得最美好的事情。」

「這人世間的許多事情,終究是不能夠得到兩全的,軒哥哥,我們不必奢求太多,有那些美好的回憶,放在心裏就已經夠了。」

「我們雖然沒有緣分白首偕老,但這一生能夠共白頭一回,便也算是圓了年少時候的願望,不枉此生了。」

明靖軒心中含着無奈的痛,望着她那在霜雪中一世獨立的身影,所有的不甘與難過,最終也只凝成了一句:「是啊,今朝同淋雪,縱然此生不能相守到白頭,你我也算是共白頭了。」

這沙啞蒼白的聲音中,不知涵蓋了多少難以啟齒的痛,最終也只能化作一聲最無力的嘆息。

「少姨太,你已經超過定好的時間了,你不要在這裏多耽擱了,當心老爺責罵,你還是快快隨我們回去李府吧。」

正在此時,那戍衛又走上了前來,冷酷無情地對宋青蓮命令道。

「唉。」宋青蓮仰望着朔雪紛飛的蒼天,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又轉過頭,對明靖軒輕聲的道了一句:「軒哥哥,我不能在這裏多呆了,今天就算是我與你今生今世所見的第最後一面吧。」

「我已經和你道過了訣別,你我之間便再也不需要為什麼事情耿耿於懷了。你保重,青蓮走了,惟願軒哥哥,餘生安好。」

她說罷,便轉過身,和那兩個戍衛共同離開了水月湖畔,再也沒有回頭,空餘那一抹消瘦而又帶着蒼涼的背影。

明靖軒只能立於水月湖畔,望着她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見。她終究還是從自己的身邊消散了去,他卻再也無力抓住她的手。

彼時留在心底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是啊,世間只有顛倒配,哪有才子配佳人,這世間的有情人,終究還是難成眷屬的。

孰知,這一次的匆匆相見,或許便是今生今世的第最後一次相會。

那一日宋青蓮離了水月湖之後,便隨着戍衛們回到了李府,回去了之後,他再也沒有和李府中的人提到過與明靖軒相會的事情。

她早就已經看透了,有些事情終究是逃不掉,躲不開,既然命中注定她要嫁給李石為妾室,那便是怎生躲避,都躲不開了。

事已至此,她已經放棄了要逃離李府的慾望,也無力再去琢磨著逃離的事情了。

離了明靖軒,她也早已心如死灰,此後的生活便也沒有了任何的希望,一切的一切便隨他去吧。

嫁到李府已經快有了半個月的光陰了,這半個月的時光,可謂是墜入了一個無邊黑暗的深淵之中,她幾乎每日都是在以淚洗面中度過,面前的生活,如同一個人間煉獄。

雖然已經和明靖軒做出了最後的訣別,可是她的心裏卻始終無法放下這份感情。

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這濃烈的思念便會在心底漫延,自己對他的思念,已經到了發狂的地步,可任憑思念在心中如何蔓延,他卻也只能將其壓制在了心裏,不能同任何人傾訴。

給李石做妾室的日子,每日都要不停的幹活,還要時不時受着乳母的責罵和李石的欺負,連一絲一毫反抗的權利都沒有,倘若他有一絲不肯屈服的意思,便會得到乳母那不留任何情面的打罵。

她在李府之中的位置,與其說是妾室,可她身處的這個地位,卻連同一個下人都不如,甚至連那些丫鬟婆子都得意欺負到他的頭頂上,她卻也無力對抗。

這樣的生活已經讓她看不到任何光明,到了如此境地,她已不知生命有何意義。

已經墜入了無限的深淵,或許自從與明靖軒在水月湖畔訣別的那日,心就已經死了,如今活着,也只不過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

然而她所要經歷的,遠比想像中的還要痛苦。

這一夜,夜深人靜,她剛剛將李石哄睡了,自己一個人坐在桌案旁,默默出神。

在那漆黑一片的屋子裏,只有那燭火的光芒是躍動着的,然而,那燭火尚有微光,可是他這僅僅只有17歲的人生,卻再也看不到任何光明了。

也只有到了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能真正的閑靜下來吧,白日裏時候要坐着各種又累又髒的活,只有晚上的時候,才能夠暫且休息一陣。

可那李石的打鼾聲極大,聽着那鼾聲,她不禁覺著一陣心煩意亂。她終究是躲不過的,也只能默默的垂著頭,深深的嘆了口氣。

一個人在這幽暗的燭火下,細細的摩挲著那綉著蓮花花樣,裝置著玫瑰花瓣的香囊。心一痛,一滴淚水從眼中滑落了下來,滴在了這香囊的蓮花花瓣上。

白玉蓮紋手鐲已經碎了,如今承載着兩個人情意的物什,也只剩下這香囊了。

她原想將這香囊拋棄,並就此斷了與他所有的念想,可終究還是舍不下的。

即便已經深知與他再無可能,可卻還是無法做到徹底了斷,因為那是他早已刻入肺腑之中的刻骨銘心,是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愛。

那一日自己遭人欺負,他挺身而出,將自己救下,二人與水月湖畔相識;兩個人在明輝堂中,共同培育花種,栽種出了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卉。

後來家中缺錢,他將自己的積蓄給了她,她許諾一生用香囊來還債;二人與水月湖畔定情,許下君當作磐石,妾當如蒲葦的終身諾言。

這昔日種種的歡好,那些歷歷在目的往事,又豈是說能忘就能忘掉的。

可是一切,都再也沒有可能了,過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現在的她已經為人妾室,再也不可能對那心愛之人有任何不切實際的痴心妄想了。

那些花樣年華的曼妙歲月,是她心中最深刻的回憶,每每想起一次,心便會痛一次。歷歷在目的回憶鋪散在了眼前,心中的痛卻宛若窒息一般。

就在自己默默沉思的時候,房門卻「吱呀」一聲,忽然被打了開。

「誰?」她不禁一驚,整個人都被嚇得一顫,忙將思緒收回,慌亂的拭去了臉上的淚水,站起了身。

只見霍雨漫帶着兩個下人進了房間,霍雨漫依然穿着那身華麗的旗袍,踩着那雙高跟鞋,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

她雙眸冰冷的睥睨著宋青蓮,拍了一下手,他的臉上又泛起了一抹陰狠的神色,對身後的下人命令:「你們兩個,把她給我帶出來!」

「是!」那兩個人二話不說,上前便將宋青蓮一把拉了出去。

他們用了極大的力度掐住了宋青蓮那纖細的手腕,宋青蓮不由得一陣吃痛,咬這牙皺起了眉頭。

「啊,你們要幹什麼?」見他們突然如此,她不禁又驚又懼,心中泛起了一陣陣不祥的預感,瞧着他們的模樣,定然是來者不善的。

他們把宋青蓮從李石的房間拖到了走廊,霍雨漫又冷冷的看了宋青蓮一眼,對那二人命令道:「動手吧!」

「是!」

說罷,那二人便狠狠地將宋青蓮按壓在地上,並將事先準備好的麻狀粗繩拿了出來,綁住了她的腳,並狠狠地勒在了她的腳上。動作狠辣而老練,不留一絲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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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醉伶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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