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奇魚

翌日，東方魚肚白之際，木屋的門便被敲響，似是等待已久，響聲剛起，吳慎便一個翻身從木床上彈了起來，迅速跑到門前，當門打開后，門外不出意外地站着可愛的青箬小姑娘。

「青箬，快進來。」吳慎讓開身位，開心地說道。

「昨天我都說了，我教你識字，你要叫我小先生。」青箬板著小臉，語氣沉穩，頗有些老氣橫秋地意思，今天她依然挎著一隻藤筐，只不過比昨天的大了不少，最上面是幾卷竹書，一塊獸皮、一支木筆以及墨料，下面則是滿滿當當的吃食，看樣子就不輕，直把小姑娘累的小臉紅潤，氣喘吁吁的。

青箬將藤筐直接塞到吳慎的懷中，自己則是邁著八爺步向屋內走去，口中還故作老成地說道：「從今天起你就算是我的學生了，有句話叫做有事弟子服其勞，你去把藤筐里的東西找個地方放一下，然後把最上面的竹書等物擺放在桌子上。」

吳慎見對方已經代入角色，一臉嚴肅地吩咐著，自己只能照辦，木屋不大，除了床便是桌子，他將藤筐放在床頭，又將竹書等物取出，一一擺放在桌子上，而這時青箬已經腰背挺直，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桌子旁，小手中還拿着一根藤條，眼神平淡地看着吳慎，見他已將東西擺好，這才微微點頭，而後用藤條指了指另一張椅子，示意吳慎坐下。

「二爹……，大先生說你目不識丁，所以要從最基礎的地方開始學起，你的面前有三卷竹書，它們都是大先生親手編撰的，是專屬於我們人族的字、詞、句，由淺入深地詮釋，如果你能把這三卷書學好，那麼人族的字就基本了解的差不多了。」青箬用藤條來回不停地點着三卷竹書，可以看出多少有些緊張，不過言辭還算通順。

吳慎見她一副一本正經地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青箬八九歲的模樣，和自己差不太多，此刻卻是硬裝作大人的身形語態，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滑稽感。

「啪！」

青箬一藤條就敲在了桌子上，杏目圓瞪，滿臉的怒氣，嬌斥道：「求學是很嚴肅的事情，有什麼好笑的，你對求學態度不恭，對先生亦是不敬，該打，將雙手伸出來。」

吳慎一怔，可看到青箬一臉嚴肅的模樣，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這讓他心中一凜，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錯了，尷尬地將雙手伸到了青箬面前。

「啪啪！」

兩聲脆響，吳慎的兩隻手心便出現了兩道紅印，火辣辣地疼痛，讓他直冒冷汗，可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是硬挺著，有些怯怯地看向小先生。

「這次是小懲大誡，再有下次，罰藤條二十，知道了嗎？」青箬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小臉上卻淡然無比。

吳慎哪敢不從，連忙點頭應是。

青箬微微頜首，先生的做派拿捏的十分到位，她用藤條一指第一卷竹書，只見其上刻着一個紅色的「1」字，說道：「我們便從第一卷開始學起，這上面的字讀作『一』，一個、一隻、一條等等，表示數量的字，你先自己讀一下，同時描摹它的字形。」

「『一』，表示數量。」吳慎見對方已經開始教授，神情也隨之專註起來，口中不斷地低念著青箬所教的東西，而後用手指摩挲「1」的字形，對此，青箬並沒有阻止，在她看來，先熟悉字形最重要，之後才能執筆寫字。

「先寫最上面的一橫，然後是一豎，接着是……」青箬用藤條牽引著吳慎的手指，以正確的筆畫走勢去描摹那個「1」字。

「好，不錯，你記住這個字了嗎？」青箬點頭問道。

吳慎閉眼回想了一下，點頭道：「記住了。」

青箬微微一笑，略有些深意，接着道：「那行，我們接着往下學，你打開這卷書。」

吳慎聞言手指在竹書上輕輕一撥，竹書便滾動打開，組成竹書的竹片足有三四十之多，每一隻竹片上都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些字詞，第一隻竹片最頂端的位置，便是剛剛所學的「1」字，而在該字的上方則是有一個更小的字，吳慎不認識，在下方也有着一些組合在一起的字形成的詞，吳慎亦是看不懂。

「這是注音字，比較複雜，現在你有我這個小先生教授，暫時不用學。」青箬指著「1」上面的小字說道。

吳慎懵懂地點頭。

「1字下面的這個字讀作『二』，也是表示數量的字，它代表的數量比1要大，要多。」青箬繼續教授。

接下來的時間，二人一個認真教授，一個則全神貫注地學習，從清晨到晌午，用過午飯，標榜自己以嚴格嚴厲著稱的青箬，並沒有讓吳慎稍作休息，而是繼續自己的教學任務。

不過越教小姑娘便越是驚訝，因為吳慎太聰明了，理解能力極強，一教就懂，舉一反三，甚至是從某些字詞延伸出的問題，都是將她問的啞口無言，為了保持自己嚴師的形象，她痛痛快快地賞了吳慎兩藤條，告誡他不準再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吳慎的記憶力也是極好，原本青箬是想着教完之後，在一段時間內，讓吳慎默寫所學的字詞，好看他出糗，自己則能夠名正言順地罰他藤條吃，怎知，吳慎不僅全部默寫正確，就連字都寫的十分端正，一筆一劃，橫平豎直，雖然算不得美觀，但對初學者來說，絕對是相當好了。

一連三天，在吳慎強大無比的學習能力下，將三卷竹書全部學完，縱然還無法融會貫通，但至少是都記在了腦海里。

這不禁讓青箬有些氣餒之餘，還有些震驚，想當初自己學完三卷竹書，可是用了整整三個月，就這還是寨子裏學習速度的紀錄保持者，誰成想，這麼快又這麼徹底地被打破了。

不過小姑娘轉念一想，就算吳慎學得再快，那不也是自己教出來的嗎，還是自己的功勞，頓時又快樂了起來。

夜晚，懸台之上，兩道小小的身影並排而坐，神情放鬆地欣賞著月光下的美景，從他們的方向望去，綠海無垠，葉濤翻湧，青翠欲滴的葉子反射月光，真如汪洋中波光粼粼的浪花一般，有種奇特又玄幻的美感。

「青……小先生，這幾日怎麼不見大先生，他去了哪裏？」吳慎憋了幾天，終於是問出了心中盤桓許久的問題。

「這幾天我都跟你在一起，我哪裏會知道他去了哪裏，那幾個人啊，經常神出鬼沒的，特別是七爹爹，他是影族，在黑暗裏，根本就看不到他，也感知不到的。」青箬說道。

「不過呢，我想你應該很快就能見到他了。」青箬接着說了一句。

「為什麼？」

「因為我教你識字的任務已經完成啦，接下來要學習文章之類的東西，那些我自己也還沒學好呢，所以只能是二爹爹教了。所以，你以後不用叫我小先生了，咱們是同窗了，叫我青箬就可以了。」

「哦。」

「我還以為你要像我一樣學上三五個月呢，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聰明，三天就全學完了。」青箬頗有些忿忿不平地說道，好像沒有教上三五個月，自己吃了大虧一般。

吳慎怔道：「當初那三卷竹書你學了三五個……」

「不許說我笨，我可是寨子裏學的最快的呢，嗯……，在你來之前是，誰讓你這麼聰明，都怪你，哼！」小姑娘展現嬌蠻不講理的架勢，最後還佯裝生氣地嬌哼了一聲。

吳慎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尷尬地嘿嘿一笑，解釋道：「我也不知道什麼是聰明，就是覺得你教的那些東西一下子就鑽進了我的腦子裏，然後就記住了，主要……主要還是你教的好，我才學的快。」

青箬轉過頭看着少年，滿意地笑了起來，十分傲嬌地說道：「算你說的有理，你能學這麼快，肯定是我教的足夠好才可以，哈哈。」

「對了，你這麼會說話，獎勵你去看一個好東西，跟我來。」青箬思維無比跳脫，她一下子從懸台上蹦了起來，拉着吳慎的手臂就往懸台下跑去，駭得吳慎以為她要掉下去。

「我們要去哪啊？」

「到了就知道了。」

二人繞過木屋向山下跑去，雖然天黑，但月光充足，有無數道細光穿插山林之中，勉強能看清道路，再加上青箬輕車熟路，吳慎又視夜如晝，倒是能毫無阻礙地在林中穿行。

跑着跑着，吳慎發現自己二人越來越偏離木屋與山寨的位置，好像是在往深山裏前進，心中不免有些打鼓，生怕從黑暗裏突然再竄出一條五彩大蟒或是其它什麼可怕的東西。

大約奔跑了半個時辰，眼前逐漸地開朗起來，吳慎凝望前方，發現那裏空蕩蕩的，路與樹木全都消失，耳畔更是傳來飛瀑流泉的聲響。

再向前百米左右，果不其然，二人前方出現了一座小山谷，正對面是一道瀑布掛于山壁，下方則是一汪清潭，距離二人所在的位置，能有五丈的高度，山谷直上直下，無人可攀附之處。

「我們來這裏做什麼？」吳慎開口問道。

「噓，小聲點。」青箬連忙將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對方聲音不要太大，而後輕聲道：「這裏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寨子裏的人都不知道呢，我們先坐下來，等一會兒就有好看的了。」

吳慎疑惑萬分，但還是聽話地坐在了山谷邊上。

「盯着下面的水潭，千萬別眨眼哦。」青箬神秘兮兮地指著下方的清潭說道。

看到對方如此期待又神秘的神情，吳慎心中不禁也開始有了期待，他相信青箬不會騙自己，所以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水面，生怕一眨眼就錯過所謂的好看的東西。

月光無聲，山林寂靜，唯有瀑布飛落入清潭的嘩嘩聲響，約莫過了能有盞茶的功夫，青箬突然激動了起來，她不住地輕拍吳慎的肩膀，興奮地指著水潭說道：「來了來了，快看啊。」

吳慎忙凝目望去，只見水潭深處出現了一點奇異的亮光，將水潭映襯的幽深無比，接着那點亮光逐漸變大，像是在從潭底緩緩升起一般，水面也像是被人從下方托起，向上隆起。

下一刻，那亮光綻放到極致，將整片水潭都映照的一片通透，潭水則是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駕馭著全部上涌，逆行飛空，潭水包裹之中，那團亮光也隨之飛入半空，在山谷之中不停地盤旋，仿若一隻發光的水球一般。

「嘩！」

神奇的力量突然消失，空中的無盡潭水轟然砸落，重回水潭之中，而其內之物的真面目也終於是漏了出來。

那竟是一條條渾身發着銀光的魚，足有數百之多，最小的也有一尺多長，最大者達到了驚人的一丈，它們身上的鱗片猶如一片片的鐵甲，互相反射著光芒，這才形成如此耀眼的光團。

吳慎驚愕，他想不到魚竟然還會飛，不由得看得更加仔細，他發現這些魚兒除了渾身銀光之外，還有着三道金線存在，一道在其脊背，從頭延伸至尾鰭的中央處，另兩道則是金色修長的魚須，其中最長的魚須比之魚身還要長，隨之魚兒的遊動，在空中輕柔地飄舞著。

「怎麼樣？是不是很神奇，很好看？」青箬晃動吳慎的手臂，言語興奮地說道。

「嗯，很神奇，沒想到魚竟然也會飛。」吳慎由衷地點頭道。

「是啊，不過，這件事我沒敢跟二爹爹說，他見多識廣說不定能認識這種魚呢。」

「為什麼不說？」

「廢話，這裏距離寨子這麼遠，我每次都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如果說了，豈不是不打自招，說不得還要挨一頓臭罵。」

吳慎聞言好笑，他以為小姑娘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沒想到對孔不名竟有些忌憚。

誰知，青箬大眼珠子一轉，頓時計上心頭，說道：「哎，不如我們抓一隻回去怎麼樣？就算不告訴二爹爹他們，我們自己也能嘗個鮮，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我們自己也能養幾條在家，這樣就不用每次都跑這麼遠來看了。」

吳慎有些無奈地看着這個有些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可又不忍心破壞對方的興緻，只得說道：「怎麼抓？它們一直飛在山谷里，我們下不去的。」

「別擔心，我有辦法，一會兒聽我的。」青箬給了吳慎一個放心，一切有我的眼神，便轉身向山林里跑去，留下一頭霧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