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夫子廟

這日清早，正是這廣土坡祭祀的日子。

一大清早，桃夭就爬起來收拾屋子。慕容一直都是睡在地上，任何的輕微的聲響都可以把他吵醒。任憑風聲、雨聲還是細微的草木聲都能聽到。

桃夭的腳步聲自然也不例外。慕容星目猛地睜開，卻一動不動。

就看到桃夭在外屋收拾洒掃屋子。此時汪大嬸也起來幫忙。

「不知今日的祭祀到底能不能成！李老爺子也太可憐了！就剩石頭這麼一個可憐的孫兒了！」汪大嬸邊收拾著邊嘆氣道。

「娘！您放心！他本事大著呢！」桃夭安慰汪大嬸道。

汪大嬸也笑了笑讓自己心安。

收拾停當，慕容也起來問道：「這祭祀要這麼鄭重嗎？」

汪大嬸苦笑道：「怎麼說也打著祭祀的名號，這屋子也得里裡外外的收拾一番！」

慕容也不再說什麼，就叫過桃夭讓他帶路去李老爺子家。

李老爺子此時也正在家中發愁，石頭還在熟睡。李老爺子見到慕容二人來此，連忙出迎。

「恩公！今日之事……」眾人剛進屋，李老爺子就急不可耐地問慕容道。

「放心！一切都聽我的，誰也傷不了您孫兒！」慕容斬釘截鐵道。

正午時分，日光甚是強烈。這廣土坡的村民都一齊向山腰上的夫子廟走去。

這一路上，村民行地遲緩，三步一跪，九步一叩。行走時雙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詞。整個村子的村民都自行排好走向山腰如同一條人河。

村民熙熙攘攘地向夫子廟去，為首的一個光頭的中年男子應該是廣土坡的村長。這祭祀應該就是他的主意！

村長走在前頭，左右是幾個拿著銹跡斑斑的農具的村民，後面是一個披紅的大擔子，上面抬著的就是石頭。

石頭老老實實地坐在擔子上，胸前圍了一個大紅花。李老爺子陪在旁邊不時地抹著眼淚。

走了約摸一個時辰，終於看到了夫子廟的影子。

這夫子廟甚為破敗。屋脊的一角已經塌落，廟門的窗子只有一層殘破的窗紙。而廟牆也是斑駁一片，露出了一塊塊青磚，顯然已經很久沒有粉飾過。

而這圍著廟的外牆已經塌了一多半，只有那麼一個牆角還在孤傲地矗立著，像一個年邁的老人在這裡默默地注視著一切。

此時，眾村民齊聚夫子廟門外，整齊劃一。

之後抬轎的四人將石頭緩緩地抬進廟裡，放在夫子像前的供台上，有序地退出來。

村長與兩位村民進入廟中，就聽有人大喊：「請香！祭天！」

眾人焚香依次進入廟內供香，輪到李老爺子時，他看了看石頭眼睛里充滿了哀傷。

石頭沖著李老爺子一笑，李老爺子想要上前去抱。

「快走快走！下一個！」旁邊的人叫道。

依次上香畢，村長對眾村民道：「祭祀開始！求次簽！」

這次簽是下一次祭祀的祭品，在祭祀這天求取下一次簽子這也是規矩。

在眾村民面前，村長手握圓筒，閉目搖晃簽筒。

「咔嚓！咔嚓！」這每一次簽子的晃動聲都揪著眾村民的心，每個人都激動不已，焦急萬分。聽著這緩慢的聲音的過程都是極為煎熬的。

簽筒聲畢，一根簽子隨著簽筒停下也跳了出來，落在地上。

村長拾起地上的簽子一看，走到一個面黃肌瘦的漢子面前將簽子遞給了他。

那漢子當即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打了一個趔趄，目瞪口呆地看著簽子。他不識字，只知道見簽者死。

「祭天！請刀！」就聽一陣吆喝聲。

請刀就是要用祭品祭天，在這緊急關頭，桃夭急切的目光四散尋找著什麼。她在尋找慕容到底在哪，石頭就要被獻祭了，此時慕容不見了蹤影。

桃夭暗自嘟囔道：「這個混蛋跑去哪了！」

村長虔誠地捧起刀來，向廟裡走去。

此時李老爺子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叫喊道：「村長！留我孫兒一命吧！村長！」李老爺子拼了命地衝上前去。卻被村民死死地攔住。

「李老頭！這是祭祀大典，怎容你胡鬧！」

李老爺子「撲通」地一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

「村長！我願意用我的命換我孫兒一命！」

村長走過來看了看他，不屑道：「老爺子！這祭品是上天的安排！何況你的肉又老又松，老天爺不稀罕啊！」

村長撇下他走了進去。李老爺子仍是不住地磕頭哀嚎。

桃夭趕忙拉起李老爺子，安慰道：「相信恩公！」

半晌，不見廟內動靜。李老爺子在外面心急如焚，不住地跺腳嘟囔。

突然之間，廟門忽的閉緊。所有人都是一驚。

「村長！村長！」外面的人不住地敲門，半天沒有人回應。眾人嘗試著撞門，可是怎麼也撞不開。只是急切地拍門呼喊。

俄而，廟門大開。接著飛出一道人影落在外面的地上。

「村長！村長！」眾村民趕緊圍過來詢問情況。

村長卻趕忙跪在地上磕頭：「神仙饒命！神仙饒命！」村長像是得了癔症一樣，任憑村民如何呼喊都像是聽不到一般。

這時，一個膽大的村民上前給了村長兩個耳光。村長這才清醒過來。

可說這廟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且說這村長提著刀子進了廟門。廟中昏黑陽光照不進。只有供台上的殘燭的些許光芒。

村長看了看石頭，露出一臉的凶光。燭火的光芒把他的光頭照的發亮。

「娃娃！怕不怕！」村長一臉詭笑地看著石頭。

石頭倒是大膽：「不怕你這大光頭！」

「哎呦！你這娃娃倒是大膽！一會就把吃掉！」村長笑著舉起了刀子。

突然，廟中陰風驟起。捲動了簾幃，忽的廟門緊閉。

村長心下甚慌，也不顧其他徑直朝著石頭揮刀。

「住手！」忽然廟中傳來一陣幽幽的聲音。

「什麼人！是誰在這！」村長不禁大怒，心中更是發慌。

「吾乃上界天使！天帝聞說廣土坡有人祭拜，特命吾前來查看！」這聲音一聽便是慕容。

可是這村長卻不知，他也十分迷信：「真，真的是天使來了！」

「還有誰敢冒充天神？」慕容一陣威嚴的聲音嚇得村長瑟瑟發抖。

「小的知罪！我廣土坡每月都會祭拜天帝，不曾怠慢！還望天使憐憫我眾貧苦，救救我們！」

「每月都會祭拜？那怎的不見祭品！」

這一問倒是問住了村長，他們的祭祀不過是為了自己飽了自己的口腹，哪裡知道真的會有天使。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來。這也使他更加認定真的是神仙下界。

「定是爾等刁民偷吃了祭品！」

村長大駭，心中暗想：神仙都知道了！不由得滿頭虛汗，兩腿戰戰慄栗。

「天帝聞之大怒，要在廣土坡降下天火以示懲罰！」

村長剛要求饒就被一股剛猛之勁衝到了廟外。這才有了這一故事。

忽然廟中傳出聲音：「爾還在那裡作甚！祭品到哪裡去了！」那聲音十分威嚴。

「什麼人！在裡面大呼小叫！」一個村民罵道。

村長急忙拉住他對眾村民道：「快跪下！快跪下！這是神仙顯靈了！」

「神仙顯靈？」眾村民議論紛紛，趕緊跟著村長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桃夭早就聽出來這是慕容的聲音，不免偷笑卻不表現出來。

「如實招來！之前的祭品哪裡去了！」

村長渾身發抖，結結巴巴道：「都，都被廣土坡村民分食了！天使饒命！天使饒命！」

「好一幫惡民！竟然用活人祭祀！分食人肉！真是殘暴至極，人神共憤！」

村長更是嚇得不敢說話，兩腿抖得如同篩糠，豆大的汗珠滴到了地上。

「你可知罪！如此惡毒的方式你也想得出！這祭祀如何選人？」

「搖簽選人祭祀！絕不欺瞞天使！」

「你是沒有欺瞞我！可你卻欺瞞了這一干村民！」

此話一出，眾村民呼聲一片，頓時沸騰起來。

「你欺瞞村民不識字！且看那簽筒有何怪異！」

此時，汪大嬸出來查看。這也是慕容安排好的。汪大嬸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簽筒中所有的簽子，前前後後這簽子對不上村子人口。再細細一查才發現原是沒有村長及其家人親戚！

汪大嬸也十分震怒，狠狠地瞪著村長。汪大嬸道明緣由，村民瞬間炸了鍋，憤憤不已。叫嚷著，辱罵著……

村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生難看。

此時，眾村民看到慕容從廟中走出來紛紛驚詫不已。

「你，你……」村長也是瞠目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這才明白自己讓人算計了。

「在下錦衣衛同知慕容無極！」慕容朗聲道。

「我和你拼了！」村長擼起袖子就要朝慕容撲過去，殊不知後面的村民早已恨得牙痒痒。一個個爭相撲上來將村長活撕分食。

慕容不禁心下不忍。等眾人散去才看到村長早已屍骨無存，只剩下一灘血跡。

此時幾名村名上前拜倒：「求官爺救我廣土坡百姓！這數百名性命還望官爺救助！」

慕容只是想救石頭一命，殊不知這數百條性命如何是好？他們仍要挨餓受苦，吃人是萬萬不能的，那該如何……

沉默良久，慕容道：「諸位鄉親！你們這數百人為何偏偏執著於生計，他們霸佔你們的土地，搶了你們的糧食，你們這數百人的力量怎麼不知反抗？」

「官爺的意思是……皇莊！」

慕容點頭道：「你們應該搶回你們失去的土地，不能任由他人欺負。要知反抗，這就是你們所剩的唯一的活路！」

「官爺說得對！與其等著餓死不如我們和那幫鳥人拼了！」一個村民吼道，緊接著數十人也跟著應和起來。

慕容此時想想：這不是教百姓造反嗎？他們失去了原有的土地，被官員霸佔逼得他們走投無路，這是官員逼迫百姓造反。

他們不知反抗，任由欺辱，只會讓那些官員變本加厲。說不定以後的皇莊的情況就會更甚。

眾村民在夫子廟起義，回到家中綽起早已閑置不用的農具好好地打磨一番后，朝著曹鉉的皇莊就去……

慕容意識到了什麼，他趕緊騎馬狂奔直奔縣衙而去。

正是：鄉民起義，皇莊危機；慕容飛奔鄧州，李賢道以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