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情蠱

第一章:情蠱

倘若陌千城的這顆心是一片海,泛著道不盡的藍和白交織而成的慾望,那一定傾注了這世間所有的哀傷。

而他的劍便是與生俱來,唯一的情人。

它給他慰藉,給他溫柔,也帶給他不甘,帶給他一世情殤。

然而,他可以什麼都沒有,卻唯獨不能沒有劍。

他也從不喝酒,但今日他藉著烈酒重溫往事。

第一口裝着難過,第二口藏着酸辛。

他一定聽不到淚水滑落的聲音,因為他的淚已如最後一片落葉般被風燃燒殆盡。

他的心已升不起任何一種情緒,他只有痛,只有恨。

他痛恨周遭的一切,也包括他自己,包括他的劍。

他的劍很快,要人性命不過呼吸之間,他不想殺人,真的不想殺人。

可只要有人認出他的名字,他就非殺他不可。

他緊接着又開始覺著遺憾,遺憾不該這樣,遺憾只能這樣。

他決定了,這杯烈酒之後,就要去斷天谷,和那個女人做一個了斷。

而,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寒風凄雨,陌千城一步一步的走在幽谷之中,兩旁陡立的峭壁上刻着一個人的名字,繆盈。

想起這個女子的名字時,陌千城的心就會隱隱發痛,緊接着感覺到五臟六腑都沁入了苦痛之中,彷彿被放入了鍛煉爐,備受煎熬。

他要在這裏殺了她,殺了繆盈,然後再自殺,結束這痛苦!

他一路走來,滿是殺意,走至了幽谷深處,說道:「繆盈,我來了。」

他睜開雙眼,殺意盡顯。

他想像之中的繆盈並沒有出現,反而是無扇門神機派水雲劍等一眾武林高手,陌千城看着他們,緩緩的抽出劍,苦笑,心彷彿在滴血,他也早該想到如此。

繆盈這個女人,就是如此狠心。

他劍鋒低垂,周身風旋不斷:「果然,她還是負了我!」

一個佝僂的身影,顴骨高高凸起的醜陋老人突然出現,用他那不似人聲的怪異聲音,嘲諷道:「誰能想到天下第一的陌千城,竟然是個情種。」

「情種?」

陌千城嘴裏念著這個詞,他討厭這個詞,他噁心這個詞,他沒有猶豫,一劍就削去了他的頭顱。滔天的殺意席地而起,劍鋒指向眾人,一言不發。

「這就是無極劍法?」一個仙人模樣的老者貪婪的看着陌千城:「陌千城,只要你交出無極劍法,我定會饒你一命!」

陌千城覺着他們有些可笑,無極劍法?呵。

「可笑。」

又是一劍,仙人老者也立即身首異處。

后持劍而立,一眾武林高手竟動也不敢動。

一人心一橫,眼神一變:「各位還愣著幹什麼?他陌千城雖然厲害,但我們人這麼多,還怕他做…」

他話還沒說話,脖子間便劃了一條線,再殺一人。

一眾武林高手都面露駭色,紛紛各退一步。

「繆盈呢?」陌千城說着,將劍低垂:「今日你們若不說出她的下落,就全都得死!」

滿是殺意的一句話飄進了他們的耳朵,其中一人驚恐的雙腿直打哆嗦:「這…這就是一劍陌千城?開什麼玩笑!」

他說完運轉輕功就要遠遁此處,可他身體還未動,便被陌千城一劍刺穿心臟,陌千城的聲音響起,讓眾人都如在煉獄,如墜冰窟:「我說過,今日若不能說出繆盈的下落,你們一個都不能走!」

「繆盈…是繆盈…」一個背着刀的魁梧大漢立即說道:「是她讓我們來的…她說她給你下了情蠱,讓你愛上她的蠱。」

「果然如此。」陌千城似是料到了一般,心中恨意再次升起,走近那魁梧大漢,將劍橫在他的脖子上,吩咐道:「說下去。」

「繆盈說,只要你看見她給你留的那封信,你就一定會出現。到時候就讓我們埋伏在這兒,逼你交出無極劍法!」魁梧大漢像倒豆子一般全部說完,當他看見陌千城依然沒有任何錶情后,忙不迭的下跪磕頭道:「陌大爺,求您放過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一時被鬼迷了心竅,要不然我也不會來,我求您放過我,求您放過我。」

見陌千城依然沒有說話,魁梧大漢急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他實在是不想死,於是一巴掌一巴掌的向著自己臉上打去:「對不起對不起,陌爺,求您放過我。」

陌千城點點頭,緊接身形如鬼魅一般,剎那間,十幾個人頭落地,等魁梧大漢反應過來時,陌千城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將劍緩緩插進了鞘里,身上布衣,一塵不染。

「啊!」

魁梧大漢忽然大叫不止,這是他第一次見陌千城的劍,還是活着的唯一一次,竟然直接被活活逼瘋。

陌千城見他已瘋,也沒追趕,身形一閃而至斷天谷頂,下方雲霧漫漫,他背過身去,持劍而立。

「繆盈,我就在這等你,等你給我一個答案!」

「我要殺了你!」

……

「虎子,別去啦,前方就是斷天谷。」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拿着木劍,追趕着前方的一個孩童焦急的道:「那谷裏面有死人,你快回來!」

那名孩童說着:「切,死人怕什麼?這江湖上不是哪哪都有死人,你要是膽小你就回去,我是一定要去谷頂看看的。」

「啊?你還要去啊,你別去了,聽說有個人就是去了斷天谷裏面,後來他就瘋了。」馬尾辮女孩焦急的說:「你別去了,我不和你鬧了,你回來吧,虎子。」

「嘿。」虎子嘿嘿一笑,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說着就往回走:「這還差不多。」

可沒等虎子得意多久,就被馬尾辮女孩揪住耳朵,擰的他發紅,女孩大著嗓門,對着他的耳朵喊道:「我讓你不聽我的話!哼!」

「疼疼疼…姑奶奶,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馬尾辮女孩氣急,再次一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還跑到這裏來。」

「啊啊啊啊!嘶嘶嘶嘶!疼疼疼!」虎子額頭上密汗不斷的往下流,女孩見狀立即鬆開了擰着他耳朵的手,有些內疚的說道:「對不起啊,真的那麼疼嗎?」

虎子聽着女孩的聲音突然軟了下去后,急忙用手揉了揉耳朵,無所謂的說:「嘿,揉揉就不疼啦。」

馬尾辮女孩看着他,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眼淚汪汪的樣子,虎子還以為自己哪裏惹她生氣了,急忙說道:「小青,你看,真的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嗯…嗯嗯…」馬尾辮女孩拖着長長的鼻音,看着虎子,想起自己馬上要跟爹回長安,可能以後再也見不到虎子后,突然的淚流不止。

虎子見狀,急忙把自己髒兮兮的衣袖往身後擦了擦,然後給馬尾辮女孩抹着眼淚,還不知道青兒馬上就要走的虎子,還以為是自己惹他生氣了,急忙說道:「青兒,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行不行。」

可誰知,女孩的哭聲更大了。

這一下,算是徹底擊碎了少年的心,只見虎子握住女孩的手道:「青兒,你別哭了,我會一直陪着你,照顧你,不讓你受任何委屈。」

「那…那我去長安,你也去嗎?」

「去。」虎子想都沒想的直接答應,反應過來后,突然說道:「等等,你說什麼?你要去長安?」

女孩點點頭:「父親考上了功名,要帶我們去長安,我就是一想到去了長安就再也見不到你,我就忍不住…」

剛好點的女孩,又要哭了出來。虎子握着她的手,說:「青兒,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去長安。你要等我,等我長大之後,定要去長安尋你。」

女孩怯生生的,生怕被他拒絕的說:「那你也要像我父親那樣,考取功名好嗎?」

男孩想都沒想的答應道:「好!那到那個時候,你就嫁給我。」

「呸!」馬尾辮女孩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后,故意呸了一聲:「想得美,誰要嫁給你,身上髒兮兮的。」說罷,還做了一個鬼臉:「嗚!」

「青兒,青兒。」男孩跟在她身後,一邊呼喚,一路小跑,笑意盈盈的表情戛然而止,神經緊繃的看了一眼身後的斷天谷,心悸的可怕。

「奇怪,剛才明明感覺有人在看着我。」

他小跑追上女孩后,說道:「青兒,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人在看着我們啊。」

青兒聞言,看了一眼身後的斷天谷,其雲霧繚繞的樣子,哪裏似有人,只說他故弄玄虛,故意嚇她。

可男孩分明感覺到背後有人,為了不讓女孩多疑,便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虎子早早起床后,便去了青兒家裏,卻發現他家裏的東西都已經被搬空,桌子上留有一張紙條,歪歪斜斜的寫了幾個字:「別忘了我們的承諾,青兒。」

虎子只感覺到心中似乎有些鬆動,多出來的情緒讓三歲的他也說不上來,他只感到了難過,於是他把紙條留在了身上,貼在胸口。

對自己說,也想通過這種方式,讓青兒聽到:「我不會忘的,等我考取功名后,就去長安娶你,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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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陌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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