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梅竹馬

第七章 青梅竹馬

林簫與張奇波、東鳴浩三人從杭州城出發,一路無事,幾天後便順順利利的回到了括蒼山。林簫從小在這裏長大,只離開沒多少日子就已歸心似箭,一路上山,見周圍景緻一切如故,心中倍感親切。

林簫三人走進山門,又穿過外殿,便是一處開闊地,腳下鋪的青磚年久失修,此刻已是高低不平,錯落無序,好幾處甚至已經塌陷,磚縫中還佈滿了青苔。

括蒼派大師兄楊軒正在率領眾弟子練武,林簫揮手喊道:「大師兄,各位師弟,我回來了。」

林簫是門派的二師兄又身為掌門繼承人,在眾師弟中頗有威望。但他從來不擺架子,又生性隨和,平易近人,因此人緣也是甚好。眾弟子一見是二師兄回來了,紛紛停手跑來圍着他問這問那。

林簫瞧見他們似見親人,甚是興奮,跟這個師弟聊幾句,跟那個師弟鬧幾下。忽然聽見一聲高喊:「你們這是幹什麼?誰讓你們停下來的,都給我回去繼續練。」喊話之人正是大師兄楊軒。只見他板着臉怒容滿面。林簫一時有些尷尬,不敢再耽誤大夥兒練功,趕緊讓眾師弟散開,一邊連連說道:「大師兄說的是,各位師弟先去練功,到了晚上我來找你們好好聚聚。」

眾人漸漸散去,楊軒緊皺的眉頭才緩緩舒展,朝林簫微笑道:「二師弟,這麼快就回來了?一路可好啊?」

林簫道:「這趟也去了不少日子了,此番下山的確是遇到了極大的麻煩,我得立刻將事情稟報師父,多謝大師兄關心了!」

楊軒性格內斂,平日裏一本正經,極少說話,與林簫性格大不相同,因此兩人平日裏聊的不多。不過楊軒從小對林簫還算照顧,而且又是大師兄,因此林簫心中一直非常敬重他。忽聽背後有人細細的喊了一聲「林簫,你可回來了!」,回頭只見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那裏,一身白衣,冷艷如雪,眼若星辰,眉似彎月,正是天台山梅隱劍庄的大小姐陳湘雪。

括蒼山與天台山就在左近,兩家而且關係密切,常有來往。林簫和陳湘雪也自小相識,常在一起玩耍,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人特別聊的來,一時同進同出,拉都拉不開。長大之後,倒是見的不像以往那樣多了,但每每見面總是有說不完的話,斗不完的嘴。即使眾人一同下山遊玩也是形影不離,親密無間,因此關於陳大小姐中意林簫的傳聞在兩派間從未間斷過,甚至一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也就小半年未見,眼前的陳湘雪肌若凝脂,氣若幽蘭,長的越發清麗脫俗。林簫瞧了幾眼臉上竟不自覺得有些發燒,趕緊撇開腦袋不敢再看。

見林簫不應自己,陳湘雪嗔道:「怎麼了林大公子,出去了一趟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見了面都不認得我,喊你也不應了?」

「這是哪裏話,我……我……對了,小雪,你怎麼過來了?」林簫連忙擺擺手問道。

「怎麼了,我就不能來么?」陳湘雪反問道。

「不不不,你是知道我今日回來,特意大老遠過來瞧我的么?能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林簫喜道。

陳湘雪啐了一口,說道:「你少自作多情,我根本不知道你今日回來,我只是來找英師姐和蘭師妹說說話,路過這裏瞧見了你,順便打個招呼而已。」

林簫「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去找英師姐和蘭師妹聊天吧,我還有要事急着去拜見師父,先不說了!」

陳湘雪望着林簫遠去的背影,氣的直跺腳,暗暗罵道:「林簫!你個大混蛋!」

張奇波與東鳴浩二人老遠見陳湘雪來了,早就識趣地走了開去,暗暗心想:「也不知二師兄是真愣還是假愣,傻子都瞧得出來,陳大小姐是為了見你才故意等在這裏,這還不把她氣得夠嗆,待會可有好戲瞧了!」

括蒼派掌門林重山的屋子是在後山的一個小院落之中,周圍鳥語花香,環境甚是雅緻。看見林簫三人平安歸來,林重山甚是欣慰,道:「為師幾日前收到你們的書信,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剛剛還在念叨你們何時歸來,想不到這就到了,甚好啊!」

林簫見師父神態,惦念之情溢於言表,心中不免感動萬分,向林重山跪下磕頭道:「不孝徒兒讓師父挂念了。」

林重山將林簫緩緩扶起,在他肩膀上輕輕的拍了兩下,目光中充滿了慈愛,問道:「你們三個人這次下山可遇着什麼新鮮事沒有?說來讓為師聽聽?」

三人對視一眼,此番下山為金刀門主岳鴻飛祝壽,不料當晚岳家上下一十四口慘遭殺害,此事事關重大,須得立即向師父稟報,不料林簫還沒說幾句,林重山忽然做個手勢將他打斷,緩緩說道:「此事為師已知曉,此刻便不提了,還是說些路上有趣的事吧!」

林簫一愣,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原來師父早已知道了。此時東鳴浩搶著道:「師父,有趣的事兒我來說。」他性子活躍,口才又好,還一併添油加醋,調笑林簫在望湖樓里與大戶小姐琴簫同奏,還私自上樓幽會。只聽得林重山哈哈直樂,道:「不錯,不錯,你二師兄開始喜歡和姑娘家獃著一起,說明是真的長大嘍。」

林簫心中詫異,在一旁靜靜地瞧著師父的一舉一動,覺得師父今天實在有些異樣。怎麼說金刀門主岳鴻飛都是他多年的好友,而如今岳家慘遭滅門,他竟然毫不關心,隻字未提,反過來卻對一些無聊之事大感興趣,根本不像從前的師父,他臉上的笑容也分不清到底是因為真的好笑,還是無奈的宣洩。

林重山笑得似乎過於開心了,眼角竟然隱約閃出了淚花。他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接着對張奇波和東鳴浩說道:「你二人先回去好好休息吧,為師還有點事要跟你們二師兄說說。」

待二人走後,林簫問道:「師父還有何吩咐?」

林重山神情忽然凝重起來,將嘴湊到林簫耳邊輕聲道:「你明日一早便來此見我,只你一個人來,不要跟任何人說,記住了么?」

林簫心中一緊,師父到底是怎麼了,在他的記憶中,師父的神態動作,語氣表情似乎從未像今日那樣讓他陌生。也不知這般喊自己來究竟是為何事,只等明日來了再問,忙道:「弟子謹遵師命!」

「還有,梅隱劍庄的陳湘雪是個難得的好女孩,你定要好好珍惜,今後更要好好待她,聽見了么?」林簫聽了這話心中更是詫異無比,這好端端的怎麼又說起這事兒了,一想到陳湘雪,不禁又有些茫然,他心裏清楚的很,陳湘雪對待自己跟對待其他師兄弟似乎很不一樣,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起鬨時說的,就因為她鍾情於自己。兩人青梅竹馬,從小一起玩到大,林簫從未對她有過非分之想,如果真是那樣,自己又該如何面對?」

從林重山那裏出來之後,林簫覺得有些疲倦,先回房休息了一會兒,一覺睡到酉牌時分,起來之後就去找大師兄楊軒和眾師弟一同喝酒聊天。這晚大家小別重逢,興緻很高,喝了個底朝天,直到二更時分才漸漸散去。

林簫一路踉踉蹌蹌地往回走,沒出多遠,正好路過陳湘雪的房間。由於兩派之間來往密切,梅隱劍庄時常有人過來小住幾日,因此括蒼派特意留出了幾間空房給他們住,這一間就是專門留給陳湘雪的,平時她不住的時候就空着,隔幾日就會有女弟子過來打掃。

林簫醉醺醺地見到裏面燈火還亮着,心想她難得過來一趟,直到現在都沒顧得上跟她說句話,正好路過去瞧瞧,於是歪著身子「咚咚咚」得上前去敲門。此刻酒壯人膽,若換做平時,林簫哪敢在大晚上敲人家姑娘家的門。

「是誰啊?」

「是我啊,林簫!」

「這麼晚了你還來做什麼?」

林簫倒也老實,道:「我正好順道過來瞧瞧你。」

門吱呀一聲開了,陳湘雪站在裏面,怒氣沖沖地說道:「林簫,你倒好,喝完了酒路過才想起我來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隨時想見就見么?你立刻給我走,本姑娘不想看見你!」說完門又「砰」得一聲被重重關上了。

林簫一怔,見她發火了,趕緊好言以對:「小雪,你先別生氣聽我說,這不是剛回來大家高興嘛,要不你難得來一趟括蒼山我怎會不好好接待你,你先開開門,讓我進去說好不好?」

陳湘雪怒從心起,大聲道:「你不要以為是我很想見你,你若不願意就明說,今後大家不要見最好了!」

「不不不,不是你想見我,是我很想見你,這不是才回來,師兄弟們一高興喝了點酒耽誤了么?」林簫連忙說道。

陳湘雪氣尤未消,道:「想見我明天再來!你走吧!」

林簫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陳湘雪聽他說要走,隔了一會兒便再無動靜,心中暗罵一句沒良心,打開門正想瞧一眼到底走了沒,哪知林簫故意這麼說,其實悄悄躲在一旁,等門一開連忙一步跨了進去。

陳湘雪只恨得咬牙切齒,罵道:「林簫,你個混蛋,竟敢騙我。」一邊罵一邊追打。林簫哈哈大笑只管繞着桌子轉圈奔逃。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才坐下來。陳湘雪怨道:「瞧你一身酒氣,真是臭死了。」

林簫自覺實在有些失利,連忙將凳子挪開幾步,用手捂著嘴問道:「小雪,這次就你一個人過來么?」

陳湘雪道:「不是,這回是爹爹帶我一起來的。」

林簫點點頭道:「原來陳莊主也來了呀,我怎的一直沒瞧見你爹爹呢?」

陳湘雪怒道:「你一晚上只顧喝酒吹牛,哪裏瞧得見我爹爹了?」

林簫被她嗆了一句,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陳湘雪怒哼了一聲,繼續道:「我爹爹晚上一直跟你師父待在一塊,也不知他們在聊什麼,反正到現在還沒回來,若爹爹在豈能容你亂來,知道你半夜膽敢私闖我房間,不殺了你才怪!」

林簫一聽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沒了方寸,酒也醒了一大半,連忙起身道:「你爹爹的房間就在隔壁,我不知道他老人家也來了,我還是早些走了,不然被他撞見這可大事不妙!」

陳湘雪見他慌了神,心中不免好笑,道:「我還以為你林少俠長進了,天不怕地不怕,連半夜私闖姑娘家閨房這種事都能幹得出來,居然還能怕我爹?」

「哎,都說喝酒亂性啊!你只當沒見過我,我這就走了!」正要過去開門,陳湘雪瞪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咱倆坐着說說話也沒什麼,瞧把你嚇的!」

林簫心想再聊幾句就走,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實在是有些不妥,於是問道:「小雪,你們這次過來是有什麼事么,打算在這裏待幾天?」

陳湘雪說道:「是你師父林伯伯派人來我莊裏,說有要事與我爹爹商量,我也有段日子沒來了,便跟着爹爹一起。我們昨天就到了,具體跟林伯伯聊得什麼,爹爹沒說,我也沒問,這回可能要多住上幾天,我聽爹爹說至少要過了初十,怎麼?你不會不歡迎我吧?」

林簫忙道:「這是哪裏的話,我還希望你在這裏住一輩子呢!」話一出口覺得這話甚是不妥,只有嫁過來才能在這裏住上一輩子,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讓她嫁給自己么?

陳湘雪聽了果然小臉一紅,啐道:「去你的,你想得美!」

林簫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繞開話題:「小雪,明天一早我帶你去抓野兔如何?」

陳湘雪搖搖頭,道:「少來了,這事你一說我就來氣,小時候還不是你帶我去抓野兔,結果把我一個人丟在林子裏,自己跑去追野兔,害的我迷了路,找了好久才找到回去的路。」

林簫紅著臉道:「那次怪我,一路追着兔子跑結果把你給忘了,等我想起來回頭找你不到,還以為你一個人自己先回去了。」

陳湘雪更是忿忿不平,道:「你平時記性這麼好,什麼事都不會忘,偏偏就把我忘了,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林簫忙道:「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都跟你解釋好幾年了,你可要相信我啊!」

陳湘雪斜眼瞪着他,嘟起小嘴兀自不信。兩人聊的興起忘了時間,一聊就聊到了深夜,最後林簫酒勁一上來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陳湘雪不忍叫醒他,拿了被子蓋在他身上。自己坐在一邊偷偷看林簫酣睡打呼嚕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最後實在累了,也索性趴在桌上睡著了。

林簫趴在桌上睡了一整晚,手腳被壓的太久,導致氣血不暢有些酸麻,正準備坐起身來略微活動一下,忽然聽見邊上傳來細細的鼻息聲,睜眼一瞧只見陳湘雪正伏在桌子上酣睡。雪白的臉龐,細長的睫毛,鮮艷欲滴的紅唇還微微有些上揚,笑意盈盈,似乎夢見了什麼高興的事兒。

林簫將頭枕在桌子上,細細的端詳了很久,竟不自覺得有些心動起來,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想去撥弄一下陳湘雪額前的秀髮。

手到中途,陳湘雪忽然「嚶嚀」一聲,身子挪了一下,換了一個睡姿。林簫嚇了一跳,頓時頭腦也清醒過來,連忙將手縮回,在自己手背上狠狠拍打了一下。「我這是要幹什麼?」他忽然想起自己昨晚酒喝多了,居然在陳湘雪房中過了整整一夜,這孤男寡女,不清不楚,要被人瞧見,當真是百口莫辯了。這事兒如果傳出去,自己也就罷了,讓人家姑娘以後怎麼見人?一想到此,不禁全身冒冷汗。

林簫恨自己酒後亂性,不明不白的玷污了人家姑娘的名聲,心中愧疚萬分,朝自己腦袋狠狠的打了幾下。心想:「趁現在天還蒙蒙亮趕快回房去,應該沒有人會知道此事。」他連忙衝出門去,一路上還鬼鬼祟祟,四處張望生怕別人瞧見他,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間,一把將門緊緊關上,懸著的心才總算安定下來。

林簫一頭撲倒在床上,輾轉反側,心緒不寧,就怕路上是不是被人瞧見了,腦子裏思來想去,後悔不已,只怪自己酒後亂性,竟然耍酒瘋耍到人家姑娘閨房裏去了,還不清不楚的過了一整夜。

「小雪也是的,在我睡着之後怎麼也不叫醒我?就這麼放任我在她房中過了一整夜?難道……難道真如他們所說,小雪是對我有意么?」想到此處,林簫感到臉上一熱,轉念心想:「應該不會吧,小雪和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只不過是我倆感情要好罷了。可能是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和從前小時候一樣再同房而睡了。」

林簫在心裏一直把陳湘雪當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從來沒有想過情愛之事,今天無意間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心中竟似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道:「定是我多心了,還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可心底深處似乎又說服不了自己,只是愈發苦惱而已。

忽然間,方琬璃的倩影又浮現在腦海中,不知怎的自從在杭州望湖樓一見之後,時至今日,竟仍然對她念念不忘,時而出現在記憶之中。思念有時就如同巨大的沼澤、無形的網,越是掙扎就陷得越深、纏的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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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鳳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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