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異中年人
葉子楓打量起來，這人約莫三十多歲，一身樸素灰衣，面相和善，唯獨看着葉子楓的眼神，透著一股悲憫。
彷彿再看着一個即將死去的人一樣，讓葉子楓一陣不舒服！
「你，你是誰？廠里的嗎？」葉子楓小心翼翼問道。
中年人沒有回答，而是念了一句詩：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會念詩的話，應該不是髒東西，估計是值班的工人。
葉子楓忍不住為他嘆息，也是一個倒霉蛋。
中年人念完詩，接着說道：
「如此奇妙的世界，有趣的人類，就這樣毀去...可惜，可惜！你說是嗎？」
葉子楓心中嗤笑，人到中年就開始喜歡裝逼，他在飯店吃飯經常遇到鄰桌一幫油膩大叔討論國際形勢。吹的面紅耳赤，恨不得自己就是美國總統，一統天下指點江山。
這人雖不油膩，但牛逼吹的更甚，張口就世界毀滅，人類不存的。
哪年不發洪水？只不過這次嚴重一些而已，這就開始世界毀滅了？
不過也能理解，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上班，平時也沒什麼娛樂活動，除了吹吹牛逼也沒事可做。
葉子楓嘆了口氣，應了一句：
「大哥，咱倆這都屬於熱鍋上的螞蚱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念詩。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句詩可跟世界毀滅不搭噶哦。」
中年人微微一笑，指了周圍一圈，說道：
「詩句則是情緒表述，你看這天地茫茫，人如滄海一粟，與螻蟻何異？可悲，可嘆。」
葉子楓牙都要被他酸掉了。都是社會底層小人物，何必口氣這麼大呢，吃點芹菜去去味吧！
心裏這樣想，嘴上卻輕笑一聲，說道：
「大哥這麼說倒也有理有據，人在大自然面前的確顯得孤獨渺小。不過災難總是會發生，人類歷史不就是與各種災難鬥爭的過程，倒也不用悲觀。」
中年人眼中神光閃了閃，說道：
「人類鬥不過地震海嘯，也鬥不過颶風沙暴，眼前這點洪水就能讓成千上萬人無家可歸，你覺得人類斗贏了嗎？」
葉子楓收起笑容，認真說道：
「人雖不能徹底戰勝這些天災，但卻正在一步一步減少天災帶來的傷害。人類偉大之處就在於，面對天災能夠團結起來，互幫互助，重造家園。每次天災，全國各地就會自發組織救援隊不懼艱辛前去支援，有這樣的人類存在，雖不能贏過大自然，卻也絕不會輸的太難看！」
中年人笑容更加深了，話鋒一轉，問道：
「若是出現如同白堊紀那般，地球被行星所撞擊，導致所有生命都無法繼續生存了呢？」
葉子楓一愣，隨即嗤笑起來：
「我說大哥，生物大滅絕幾億年才發生一次，我才活了二十多年。這要是有幸被我遇上，我一定燒柱香放一掛鞭炮慶祝！況且生命的存在已經幾十億年了，只要地球存在，人類滅絕了也總是會出現其他生命替代，這都是自然演化規律，我們何必杞人憂天呢。說不定下次出現的生命智慧更高呢！」
中年人略微沉吟，神色肅穆起來，緩緩開口：
「若這一切不是自然演化，而是有人有意為之呢？」
葉子楓如同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他，開始懷疑他精神有問題。人類出現才幾萬年時間，文明出現才幾千年時間，大滅絕都是幾億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人類祖先還不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呢！
他忍不住笑道：
「要是有人能造成一次生物大滅絕，我一定得給他上柱香拜一拜。」
「此人非彼人。」中年人表情依舊肅穆認真。
「哦？神嗎？那一定是耶和華，只有他喜歡給人類創造苦難，再扮聖母拯救，哈哈。」
中年人不置可否，問道：
「你是否有感覺，近些年災難越來越頻發，且愈發嚴重？」
那是因為這幾年互聯網信息發達，全球各地的只要一出問題，很快就傳遍地球每個角落，看起來自然就是災難頻發了。
不過嚴重倒是真的。像這次的洪災就是千年不遇，遠比歷史上有過的記載嚴重。
但這都是人類肆意破壞環境所致，終歸是自作自受了。若這麼算的話，說是人為的倒也合理。
似是看出葉子楓心中所想，中年人搖搖頭，接着說道：
「環境破壞固然會引發自然災害，但還不足以觸發這些大災難。就如一個人，若是身體健壯，縱然偶有幾天縱慾狂歡，對身體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人類幾千年的環境破壞，對於幾十億年的地球來講，就如同偶然的放縱，本不至於如此。」
「你的意思是，地球已經不再年輕，甚至到了老年垂死，所以才會災難多發起來？」
中年人搖頭，說道：
「差不多意思，不過格局小了。」
「格局小？你的意思是太陽系垂老？」
中年人搖頭。
「銀河系？」
搖頭。
「整個宇宙？」
中年人抬頭望向天空，眼中神光更勝，似是要看穿天外。他緩緩說道：
「宇宙之於人，是一種令人絕望的框架，人類永遠跳脫不出去，甚至永遠無法弄清它的全貌。地球，太陽，甚至整個銀河系，對於宇宙來說，也只是滄海一粟。宇宙如果老去，哪怕這片天地剛新生，也無可避免會被影響。就像是滿頭華髮中的一根青絲，終歸要在不久后隨主人死去。所以我方才感嘆天地悠悠，是為生存在這裏的人感到悲涼。」
葉子楓聽的一愣一愣，道理是有那麼幾分，但離他們太遠了。宇宙已經有138億歲，就算老去也要經歷漫長歲月。何況真老了，大家誰也逃不了，何必杞人憂天呢。
「我說大哥，還是多關心關係眼前吧。這洪水還不知啥時會退，我已經餓了半天，再加上之前被曬的脫水，能不能撐到救援還不知道呢，哪還有心思管宇宙死活！」
「你會管的，你躲不掉...」中年人喃喃道。
「嗯？你說什麼沒聽清楚？」
中年人搖搖頭，臉上依舊掛着微笑，人卻逐漸透明起來，接着徹底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
葉子楓有些獃滯。
難道是幻覺？飢餓又脫水導致精神錯亂了？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沒看到中年人，卻看到遠處一條小船急速駛來。
船是從下游逆勢而來，湍急的洪水竟絲毫不影響它的速度，眨眼就到了辦公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