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 格局 第三十九章 終有時

凱爾揮了揮手，驅散了糾纏的奧術之力，連萊恩都能看得出其念念不舍之意，不經產生莫大的好奇。

首惡已死，他有勇氣面對強大的敵人，但他沒有勇氣面對無力的子民，通道所通向的地方，他一時不敢踏足，於是他藉此調整心緒。

「凱爾，賢者是……？」

一直期待着凱爾親口承認的麥迪文立刻興奮地介面道：

「賢者是對大魔導師的尊稱，賢者之「賢」，賢明、賢能、賢哲……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如果說魔導師是剛進入奧術的世界，那大魔導師就是已在奧術世界中立足，獲得了部分法則的認同與奧術的臣服，形成了獨屬於他的領域。

這意味着他……」

與所有人一同看向凱爾，激動地道出最後一句：

「意味着他……已經是法則之代表，奧術之神明，領域之君王。」

干正事呢，怎麼又歪了樓啊喂，萊恩那點小心思凱爾還不清楚？

「先下去吧，下面……已被他清理乾淨了。

我的情況有些不一樣，等會你們還感興趣再說。」

凱爾繞過無頭屍體，率先向下走去，迷霧在他身前自動消散。

萊恩用手指觸碰了下頭上的王冠，有些冰涼，他選擇立即跟上。

一路滾到墓室之中的的頭顱已沒有多少血液殘留，他正好停在石棺前，面朝著法陣，似乎是在悔過，又似乎是在遺憾。

墓室中的場景確實超乎了萊恩他們的想像，意想之中的屍山血海無跡可尋，在莉亞德琳聖光的照耀甚至有着一絲祥和。

但在幾位施法者的眼中，看到了遠比屍山血海更為罪惡的景象，數不清的怨魂在頭顱上空盤旋、哭泣、其形近乎實質，其聲回蕩腦海。

凄厲、無助、迷茫……

其餘人察覺到了他們的窒息，萊恩雙唇緩緩開合：

「能讓我們……也看看么……？」

「麥德，讓我也看看。」

「殿下，讓我們也看看吧。」

莉亞德琳閉上了雙眼，洛瑟瑪無聲地靠近了她一步，向凱爾表達出他們的堅定。

老陳已盤坐在地，口中用熊貓人語一字一句誦念起經文，他並非施法者，但他心神合一，可觀虛妄。

凱爾伸手一點，打破虛與實的界限。

眾人視界從此一致，扭曲、撕裂、殘破……無一完整之魂、盡為苦痛之靈。

刺耳的聲音灌入，讓他們下意識想捂住雙耳，但他們生生止住了，甘心聆聽。

莉亞德琳重新睜開雙眼，眼中聖光閃耀，來到盤旋的怨魂前，試圖一一撫慰，嬌小的身軀站在龐大的漩渦前，顯得十分渺小。

大主教摘下禮帽，放到地上，自愧不如地摸了摸已經有點油的頭，也走上前去，兩道溫和的聖光一起，試圖停下這無止境的怨恨，但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因聖光的刺激，怨魂旋轉得越發瘋狂，地上的頭顱開始搖晃，兩位牧師的衣物無風自動。

但他們毫無動搖，聖光始終如一，可連最外圍的弱小怨魂都無法停滯，更無從消解。

「能背負起這無盡的罪惡么？」

兩位手中的聖光一頓，一起回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凱爾眼中無慈無悲，聲音漠如旁人，如奧術傀儡般機械地重複道：

「能背負起這無盡的罪惡么？」

兩重聲音在墓室中交替迴響。

似乎等不到回答就將一直問下去。

眾人目光看向了凱爾的同時，應該是有辦法的。

同時也看向了兩位牧師，但需要沉重的背負。

如果讓他們徹底消亡是一種罪惡，那她與他無疑都願意背負這無盡的罪惡。

於是精靈牧師伸出了手，祈願他們殿下的幫助。

人類牧師鄭重點頭，他相信細膩出手、蹲地聊天的精靈王子是尊重生命的。

凱爾欣慰地笑了，既欣慰於同伴的信任，更欣慰於同伴的成長。

他走了過去，伸出了雙手。

「向我全力傾注聖光之力，當烈焰變為聖光，捲起神聖的風暴，他們的靈魂將被撕毀，而我們也將背負起這份罪惡。」

莉亞德琳毫不猶豫將手放了上去，阿隆索斯同樣如此。

凱爾握緊了他們的手，「開始吧。」

充沛的聖光在他們雙手交握之處綻放，隨後黯淡不見。

這是已被凱爾接手控制，將其注入到了烈焰風暴的法術模型之中，並且在注入的同時時刻進行着節點的微調，以便聖光之力更完美地融入。

他雖對聖光不甚熟悉，但一法通萬法，聖光也有着自己的意識，祂已經感受到了兩位牧師強大的願力，凱爾要做的只是助聖光一臂之力。

三人正中，一點微光出現，照亮三人臉龐，隨後長發紛飛，光耀全場。

無數光芒從中浮現，一道道、一縷縷，纏繞、飛轉、迴旋。

在凱爾的控制下，沒有就此釋放，仍要積蓄力量。

一股溫暖的風，悄然拂過眾人的臉龐。

石棺開始晃動，其中有着什麼想要破棺而出。

三人中間的聖光已濃郁至近乎實質的圓柱，直達頂部。

他們的身影在聖光的襯托下似三位神祗，抵臨凡間。

聖光之柱看似厚重，轉動遲緩，用精神力感知，就會發現那是無數輕盈的聖光之力彙集，其旋轉之疾，已超過肉眼可見。

如若不是凱爾的約束，神聖的風暴早已席捲全場。

一疾一緩，一輕一重，這樣的差異彰顯出了凱爾絕對的掌控力。

這樣是他通過奧術之力對聖光之力的牽引與包容，他所付出的奧術之力，是眼前聖光的十倍。

麥迪文和伊法早已迷失在了聖光背後的奧術之中，這才是秩序，統領一切的秩序。

凱爾鬆開了兩位牧師的手。

聖光之柱瞬間解體，風暴擴散，光芒四射。

風暴持續震蕩著眾人的衣着與內心，經久不衰，他們眯起了眼睛，努力看向中央。

神聖風暴與怨魂漩渦相遇，金與灰，光與暗，生與死，實與虛，正與負，陽與陰，相撞相融相消，無聲無息。

但不知為何，怨魂更加不甘，更加瘋狂了！

龐大的漩渦開始向凱爾他們挪動，中心的頭顱被帶動着向神聖風暴滾來。

石棺已晃動出了聲響。

當這股力量向眾人正面襲來時，他們才感受到了這無與倫比的壓迫感，仿若無盡深淵掙開了一絲裂縫，靈魂都要一同沉淪。

聖光霎時一暗，風暴就要潰散。

莉亞德琳跨出一步，站到了神聖風暴的中央，堅決無比。

她雙手握於胸前，她低頭虔誠祈禱，聖光從她身上不要命地湧出，也無法抵禦怨魂地侵襲，懸崖已近她身。

「毀掉頭顱？」洛薩大聲呼喊，眾人已準備出手。

這一刻，奧術智慧在麥迪文眼中閃耀，站在靠後位置的他更易覺察到全場的異動。

「不！打開石棺，快！」

「聽麥德的！」

凱爾雙手下壓，平息奧術之力的同時於各個石棺之上精準施放反重力法術，然後閃現至最遠處的石棺，雙手用力一抬，厚重的棺蓋被輕易移開。

純白的、細膩的、聖潔的粉末騰飛而出，似感激、似解脫。

金與灰之中，摻進了白，是死亡的白，也是往生的白。

其餘人剛移開棺蓋的手被死死凍結在了原處。

有了這抹白，怨魂漩渦也變得溫柔了，甘願與神聖風暴相融相消。

頭顱合上了雙眼，隨之一同消散。

兩股力量開始重合，異樣的光輝灑滿全場，那是悲憫，是奉獻，是救贖。

光輝最終在莉亞德琳腳下形成一道光環，耗盡全身所有法力與精神的牧師此刻在光環之中感受了力量的反哺甚至增長。

如果選擇將這股力量納入體內，就需要背負起著亡魂的祝福與期冀。

一旦失掉了悲憫之心，他們就會變為索命的利刃，從你的身體中剜出成倍的代價。

未來的聖騎士，僅僅遲疑了片刻，就無比堅決地將腳下的光環收入懷中。

萊恩看向了她，就像看到了前幾日的自己。

漫天骨灰散去，填平了墓室的法陣，消弭了石棺的咒文。

他們想要的，不僅是首領的死亡，更是罪惡的終結。

墓室，只是一座墓室了。

「我死之後，將葬於此。」

萊恩留下此言之後就轉身離去，不敢久留。

上來之後，凱爾與麥迪文共同封禁了此處，等待着新王給他們一個完整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