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羅盤

羅敬講起這些詭談來竟也饒有興緻，不過點到輒止，粗略地介紹過兩件禁物之後，就將話題引申向了另一個方向。

「事實上，禁物和聖物的形成過程是類似的。雲歡，你來說說。」羅敬頓了頓，示意劉雲歡來解答這個問題。

劉雲歡點了點頭，說道：

禁物和聖物的來源只有兩種，一種是自然生成，一種是後天形成。

自然生成則是在那一片地區有強烈的正面或負面情緒積蓄，影響到了當地的能量構成，在積蓄到了一定程度后，能量會自主聚集，形成符合該地區情況的聖物或禁物。

通常禁物由負面情緒產生，並且伴隨着強大的副作用，而聖物誕生於正面情緒，副作用會相對較小甚至於沒有，更有可能會產生增幅。

大多數情況下，符文刻印晉陞並不會使用禁物而是聖物，畢竟刻印是將聖物的使用方式和副作用都完全刻印進入自己的符文，要伴隨自己一生。

至於後天形成則帶有一點殘酷的性質了。

人類每一次位格的晉陞都會讓其產生一個新的能力，而這種能力表現出與他人的不同則會形成屬於該覺醒者的特質。

因此可以說，正走在晉陞路上的覺醒者，本身就是一件逐漸成長的人形聖物或禁物。

覺醒者死亡后，這一份積累的特質則可以在他人的手段下顯化聚集，拆分顯化則是許多低階的聖物或禁物，聚集顯化則是產生一件高階的聖物或禁物。

所以，在位格晉陞的過程中，總會有人為了晉陞而選擇逆行伐上，為了取得能夠讓自己晉陞的合適的聖物，而用陰詭的手段擊殺強於自己一階的人，提取顯化合適的聖物。

同理，放縱之路覺醒者產生禁物，而謹己之路覺醒者產生聖物。

劉雲歡說到這裏就停下了，羅敬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接着話頭說了下去：「晉陞從來都不是一件平和的事情，防備你身邊與你不相熟的所有低階同屬性體系之人。」

「我不希望你們走上那樣一條罪惡的道路，但這一份代表禁忌的知識，我必須得你們知道，因為你們已經走上競爭攀爬的道路，這條路上不僅僅只有光明，更多的是人心未知的陰暗。」羅敬看着白道儒和林安，溫和的聲音變得肅穆。

「在這個時代，知識，是決定晉陞路的無價之寶，而理智，是最後的風向標。」

話題再轉，羅敬開始認真地為四人疏導起了修行上面的事情。

在這種氛圍之下，課程過的很快，下課鈴聲竟是恍惚間就已經響起了。

「林安，你留一下。」羅敬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可以離開了。

白道儒拍了拍林安的肩膀，和祁榮二人一起離開了教室。

「跟我走一走，我帶你去個地方。」羅敬抓起自己的背包，示意林安跟上自己。

走在校園的大路上，已經下課的時間點能看到許多學生已經開始在學校裏面走動換教室，林安和羅敬兩個人就像是融入海里的水滴一樣，成為了其中的一份子。

但很快他們就與人群分開了，向著學校的北門行去。

「我們之間的交易，要進行第一步了，我已經兌現了第一部分的支持，而你也應當為我展現你的一部分價值了。」

林安轉頭看着這個表面溫和的男人。

「是的，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那麼你需要我這麼一個小小的一階覺醒者做什麼？」

羅敬察覺到了他的戒備，

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只是領着他向前走去。

直到走出校門，離開了那一圈球形的護罩，羅敬才再次開口道：「對我來說，你確實是不一樣的，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你可以保持你的戒備，這很好，但我對你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惡意。」

「建立信任，對你這樣獨立長大的人來說，我明白是非常困難的，我會慢慢地給你答案，你始終會保持自己的獨立，我羅敬可以向你保證。」

羅敬一貫溫和的嗓音裏面帶着一絲不容置疑，令林安暗中皺了皺眉，不明白眼前這個僅僅是第三次見面的男人，葫蘆裏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不明白您說的話，我目前也只是一個一階覺醒者，甚至也只是個孤兒，雙親早在我五歲時就已經去世了。我甚至不像普通的五歲小孩那樣能有關於他們的模糊的記憶。」

「你很聰明，但很多時候你只是有些小聰明。」羅敬轉頭看向他，眼神里似乎帶着笑意，又似乎帶着失望。

像是長輩。

林安心中產生了一絲彆扭的感覺。

「好了，你暫時不需要考慮這麼多，林安，你只需要知道……我絕對沒有惡意。」

羅敬攔下了一輛無人出租，林安內心惴惴，跟着坐了進去。

27號城市的道路系統並不算複雜，大部分的路段都足以三輛車并行，也很少有急轉的蜿蜒路段。

完全是一個嚴密的軍事規劃。

羅敬給出了一個地址，出租穿行在車流中，林安在智能眼鏡中調出了實時地圖，很快就來到了距離羅氏莊園不遠不近的一處酒吧。

閃亮的燈帶在白天現出了透明的原型，掛起的招牌上用LED拼湊成了「黑鴿酒吧」四個字。

羅敬推開了掛着「白天歇業」的牌子的酒吧玻璃門，單向玻璃被推開后林安才看清楚酒吧內的陳設。

古典的原木吧枱前搭配着幾張轉椅，十幾張擁擠的木製桌子佔據了絕大多數的空間，長凳與長凳之間僅有廖廖的孔隙，可以想像，如果坐在這裏喝酒，互相之間的肢體接觸幾乎難以避免。

酒吧的上下層是被打通的，順着樓梯向上到二層便寬敞多了，幾個雅緻的隔間相鄰著排列在一起，對外的一側掛着淡灰色的帘子。

透明的玻璃加銀色的立柱組成了圍欄，類似於吧枱的橫木連接在立柱上，趴在橫木上，能夠清晰地看到下方。

酒吧內還充斥着濃烈的酒氣與荷爾蒙的味道，彰述著昨夜…不，每一夜此處的糜亂。

牆壁上裝飾著一些字母式的燈帶，依舊閃爍著偏暗色調的光芒。

一個穿着侍者服裝的年輕人懶散的趴在吧枱上，用自己的智能眼鏡在網上漫遊。看見羅敬進來后，一掃渾身的懶色。

「少爺。」他欠身，恭敬地稱呼著羅敬。

羅敬皺了皺眉頭，侍者很機靈的打開了空氣凈化裝置，輕微的發動機運轉的雜訊在原本關上門后已經非常安靜的店內響起。

糜亂的味道緩緩褪去，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隨着凈化裝置的運轉開始在空氣中瀰漫。

「最近有沒有缺少『指針』的『羅盤』小隊。」

「少爺，最近乙卯小隊需要補充人員。」侍者按照羅敬的習慣給他調了一杯檸檬清酒，擺在了他的面前。

「給他來一杯青柚紅茶…檔案拿給我看看。」

侍者恭敬應了一聲，手上迅速地調製好一杯青柚紅茶，推到了林安面前。隨後便留下兩人在前台，自己走向了身後的貯藏室里。

林安和羅敬坐在吧枱邊上，林安看着眼前琥珀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搖晃着。杯壁上映射着他透亮的眼瞳，隨液體的升起與降落而明滅著。

「羅盤是我們羅氏的…算是私軍吧。這個時代覺醒失敗者構成的部隊對我們這些世家來說意義不大，因此羅盤裏面是由中低階的覺醒者按精銳小隊形式分隊行動的。」

「安氏也是有這樣一支私軍的，叫做鎮安軍…」

「與其說是軍隊，特殊組織更加合適吧？」林安介面道，「那麼就是需要我加入羅盤為你做事咯？」

「為我做事？你現在還沒那個資格為我做事。你太弱了。倒不如說是給你一個機會成長起來為我做事。」羅敬失笑，搖晃着手中的酒杯。

談話間侍者走了回來，手裏緊緊地抓着一個文件夾，羅敬單手接過酒杯，將文件夾打開平攤在桌面上。

侍者自覺地踱步來到了門口，將「白天歇業」的牌子扯了回來，鎖上了玻璃門后，拉緊了兩側的門簾，整個酒吧陷入昏暗之中。

吧枱的打光燈照亮了兩個人的臉，侍者恭謹地站立在黑暗之中，等待傳喚。

林安向後坐了一些，半個身子沒入陰影之中，覺得整個人自在了一些。

「這是其中一支羅盤小隊的成員資料。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這裏只有最粗略的介紹。」

羅敬和林安一起查看着文件夾中的資料，奇怪的是，名單上除了隊長，沒有一個姓羅的。

看出了林安的疑惑，羅敬淡淡地說道：「我們也不是什麼奇怪的家族，沒有那麼多血脈子弟組成如此建制的私軍。」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我們從小開始資助培養的孤兒或者各種原因而需要幫助的孩子。」羅敬舉起杯子一飲而盡，蓋上了已經看的差不多了的文件夾。

侍立的侍者走上前來接過了文件，又走回了黑暗中。

林安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妥，自己與羅氏並無什麼瓜葛，與羅敬也只是做了一個交易，可如今似乎羅敬正在一步一步讓他知道一些不好知道的東西。

可林安也清楚，自己實際上在這個男人面前，並沒有太多選擇可做。

「蒹葭。」羅敬輕聲地呼喊著。

「我在。」輕柔的女聲在吧枱上的小音箱中傳出。

「立檔，姓名鍾難安，年齡16，位格陰影—傲慢，歸屬小隊乙卯。」

「檔案建立，是否發送乙卯小隊公共頻道？」

「發送。」

侍者自覺的走到櫃枱裏面，桌子底下是一台打印機，已經建立好的新檔案文件帶着油墨的清香被送出。

將它夾入文件夾中后，侍者轉頭走回貯藏室中。

「以後你在羅盤就叫鍾難安。『蒹葭』很快就會聯繫上你的智能眼鏡，之後一切事務由它為你解答。」羅敬站起身，拍了拍林安的肩膀。

林安跟着站了起來，中年男人已經轉頭向著店外走去，門簾被扯到一邊，智能鎖自動打開，推開玻璃門后，臨近中午逐漸熾熱起來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林安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未被照耀着的昏暗背影，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的陰影位格已經一階了。」

他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