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陰影之索
人類的歷史孤獨漫長，相對於所謂的真相，人們更在乎書寫者的勝負。而新曆並不算悠久的歷史上早就刻滿了後來者的高尚。
對羅奉真這樣的人來說，林氏與否根本不重要，就算他們曾經救過自己的家族，也不足以成為他們讓出天大的機緣的理由。
而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羅行方和羅敬私自把已經屬於羅氏的鑰匙拱手讓人，是令他們完全無法接受的一件事。
羅行方深呼一口氣，壓制住了內心的情緒。
無論是在家族的大方向，還是在政策上，他都算無遺策，因此，他才能帶領着羅氏在27號城市的那一場爭鬥中脫穎而出，跟安氏形成抗衡，但如今的這個現實，卻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巴掌。
羅氏和林氏世代友好，他和林氏的家主當時也是莫逆之交，數十年前羅氏為了一件S級的封印物被正處於鼎盛時期的「教會」盯上。
一夜之間27號城市對羅氏來說竟是滿城皆敵，羅氏子弟沒有四階實力出門就會被教會暗中跟蹤，一旦找到機會，便再也沒法回到家族中。
蠶食之下，羅氏已經危如垂卵，最後教會發動總攻的時候，說着要清除教會的各家，只有林氏是真的派人來支援了。
其他家只是送出了一些政見不和的替死鬼罷了。
錯非之後教會在其他城市中得罪了兩位大人物，被憤怒的二者竭盡全力追殺而大損元氣，不得不撤離人手以求自保，羅氏早在那時候就已經被慢慢蠶食至滅族了。
他如今已經完全明白了下面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數十年過去，被林家所搭救的那些羅氏的子嗣已經人到中年，甚至是新一代也已經長成，寥寥的那麼一些十多歲的年輕人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與林家的交集。
利益足以沖淡一整代人時間裏的恩怨，而存在感的缺失，又能讓另一代人完全忘卻。
如今林氏只剩下了林安這一根獨苗，對整個羅氏來說已經無關緊要，林安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四階天賦的孩子，就算以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自己所應得的東西被羅氏所佔有，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裏咽。
他們不認為林氏還有向他們討要的資本。
這是整個羅家中年一代往下所有人的想法。
羅行方明白了，但他還想再試試為自己的子孫們謀求一些真正的，正面的人性。
整個世界，只剩下他還知道，林氏在最後覆滅的時候到底做了什麼後手準備。
……
林安拎着手中的大包小包，癱坐到了沙發上，白道儒聞聲，從房間裏面探出頭來，看到被丟棄在地上的幾個袋子，好奇地走了出來。
「你都買了些什麼東西，公共使用的一些用品我其實已經買過了。」白道儒徵得林安同意后，打開袋子翻了翻。
「唔，洗潔精，垃圾袋之類的，我已經買過了，放在廚房上櫃的第二格。你買多了也不打緊，順着用吧。」白道儒取出了一部分重複的用品，分門別類地放到他已經收拾過的地方。
林安終於緩過一口氣來，開始一起整理袋子裏面的東西。
他買的不多，基本上就是一些吃的和沒準備的衣架之類的物事。
收拾好后，白道儒打了個招呼，回到了自己房間裏面，林安好奇地在房門口探頭看了看。
白道儒的房間充滿了書卷氣息，林安倒是沒想到，在智能眼鏡已經能夠取代大部分的閱讀需求的時候，
還有人會這麼大批量地存儲紙質書籍。
進門便是兩個書架以九十度角佔據了房間的左上方，一張實木的桌子橫在房門的入口處，跟書架構成了一個缺了一邊的山字形，再用衣櫃隔開了辦公區，旁邊是一個紅木的床頭櫃，一張素雅的床緊貼著窗戶。
白道儒回頭看着林安，察覺出他的詫異，笑着說：「總覺得手中拿着書才像是讀書的樣子，倒不是說平時便不用智能眼鏡了。」
「畢竟總歸還是用眼鏡更加方便一些的。」
林安搖了搖頭：「與其說是對這種紙質書籍的收藏感到驚訝，倒不如說，對於你身上這種氣質忽然有了一個更直觀的理解和解釋。」
「不打擾道儒你了，我也回房了。」
白道儒笑着擺了擺手，目送著林安關上了房門。
「倒是個很有趣的傢伙。」他喃喃自語。
林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飄窗上的望舒倏忽跳到了他的懷裏，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頸。
林安撫弄著望舒柔順的毛髮，取出了已經安置好了的望舒的玩具，陪望舒玩了一會兒。
待到貓兒終於心滿意足，林安才取出自己的衣物，去痛快地洗了個澡，關了房間的燈光，只留下了一盞床頭燈，盤坐到了床上，手中握著今天簽收好的羅敬送來的陰影能晶。
望舒像是知道林安要開始修行了一般，安靜地走到他的腿窩裏趴下，林安摸了摸她的腦袋，閉上了雙眼。
左手中的零點散發出了鶯鶯的光輝，符文逐漸在手中成型，光系能量在體內涌動着，一部分能量清算著今天一整天體內淤積起的雜質，與其一起成為了光點消失。
另一部分能量則是在運行中逐漸被染上黑色，緩緩歸入林安的右手之中，而得到了能量的補充的陰影位格零點，一邊連通着手中的陰影能晶，另一面則是開始完成之前所未完成的工作——構建陰影符文。
兩股生力軍的加入，令整個符文開始以遠超平時的速度成型，不同於光系的符文從零點中迸散出許多條新的通路構成的符文形狀。
陰影位格的第一個符文竟是只有一條通路，如同繩索一般纏繞着蔓延開來，直像是個一筆畫。
林安感受着它的逐漸成型，空中樓閣有了實際的支撐，充實感令他感受到無比的滿足。
最終這條黑色的細線暫停了在林安右手的蔓延，說明了這個符文的正式成型。
林安沒有停止能量的轉化和對能晶的吸收，繼續填充著整個符文，目前整個符文只是空有其形，想要讓它穩定下來，還需要更多的能量。
終於，新出現的陰影能量不再進入符文，而是回歸到零點之中，填充著零點的能量儲備。
林安長出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右手的符文仍未淡去，望舒察覺到動靜，抬起頭來看了看林安，又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林安拍了拍她的腦袋，把她挪到了枕頭旁邊，她不滿地站了起來，灼灼地盯着自己的主人。
林安歉意地笑了笑，撓了撓她的下巴，讓她舒服地揚起了頭眯上了眼。
安撫好望舒之後，林安看着自己符文已經褪下的右手，重新激活了它。
漆黑色迅速在手上攀爬，構成了符文。
一條黑色的細線出現在了林安的手中，他右手一拉，控制着細線的狀態，在林安的把控之下，它並不如普通的線一樣垂軟下去，而是直直地橫平在空氣中。
隨着林安的心意，細線扭曲著，引來瞭望舒的好奇。
貓兒站起身來伸出爪子試圖抓住扭動的黑線，但都被林安控制着躲開了。
貓兒更加激動起來，兩腿站立着試圖用兩隻爪子逮住它。
還沒實驗出來這道陰影之索到底有什麼用……不過好像從此以後就不需要逗貓棒了？
林安思緒飄飛，感受着陰影之索的組成，最純粹的陰影能量伴隨着他的心意在繩索內遊動着，改變着繩索的粗細。
林安驟然鬆開右手，陰影之索脫離了他的手掌，但是卻依舊能夠聽從他的指揮，不過其中的陰影能量失去了手中零點的提供，逐漸游散在空氣中。
沒一會兒就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望舒瞪大了眼鏡，看着眼前的陰影之索一點點消失不見，在貓眼中表現出來的是一副見鬼了的樣子。
一下子縮到了林安的枕頭後面。
林安啞然失笑，看着雪白的身體和枕頭融為一體，伸手抓向她。
床頭燈映照着枕頭的正面，在望舒那一側投出了一縷陰影。
林安右手的符文尚未熄滅，在陰影中，帶出了一道更加純粹的黑色痕迹，垂落而下，輕而易舉地穿透到了林安的床單之中。
陰影之索，自動生成了。
林安詫異地縮回了雙手，將手抬起的時候卻聽到了床單撕裂的聲音。
陰影之索隨着他的移動，把林安的床單割破了……
林安看向望舒，與那一雙驚恐的貓眼正對而上，赧然地笑了笑。
望舒渾身毛髮炸起，跳到了地板上自己的貓窩裏面。
林安輕咳了一聲，說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她頗為人性化地搖了搖頭，蜷縮在了貓窩裏面，只露出了一雙驚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