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我正欲跟在水芙蓉身後一看究竟，一個男人伸手攔住我的去路：「劉姑娘請留步，我家公子有請。」

人群擁擠，我不想從眾人頭頂飛過嚇壞大家，只得眼睜睜看著水芙蓉消失在人群之中。我心中有一絲懊惱，皺眉看著來人：「你家公子是誰？」

他拱手恭敬道：「我家公子乃是曹丞相家丕公子，還請姑娘賞臉前往。」

又是曹丕！我心頭火起，冷冷看著來人：「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我劉蘭芝高攀不上，請讓開。」

他固執地擋在我身前：「丕公子命令小的務必請到姑娘，請姑娘不要讓小的難做。」

我哈哈一笑，冷聲道：「你是誰？我跟你有交情嗎？我憑什麼賣你的帳？再不讓開，我要叫非禮了！」

「劉蘭芝，果然是有膽有識，竟然連本公子也敢拒絕。你可知道，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排著隊等候本公子的青睞？」一個沙啞難聽的聲音在身後不遠處響起。我扭頭去看，一眾隨從替他開路，很快，他已經來到我面前。

我不動聲色地盯著曹丕，仔細打量他。他的臉色很是蒼白，面容憔悴，看起來很不健康。他的脖子處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應該就是這一道疤痕，損壞了他的聲帶，令他的聲音變得十分難聽。沒有了之前的霸氣，他整個人顯得陰沉而危險。跟他的蒼白很不匹配的是，他眼中竟然閃著精光，神色之間對我興趣十足。

我冷笑道：「既然有這麼多姑娘等著公子，公子何必在蘭芝身上浪費時間？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公子高高在上，蘭芝實在不敢高攀。到底是什麼事讓丕公子對蘭芝另眼相看？蘭芝不明白。」

他將頭靠近我耳邊，小聲說道：「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準備好坐上我的花轎，就可以了。對了，我娘親的話，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她老人家老糊塗了，要是說了什麼冒犯姑娘的話，我在這裡向你賠罪。」

我冷冷笑道：「曹丕，你竟然連你娘也跟蹤，蘭芝真是小瞧了你的心計。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妨告訴你，我劉蘭芝就算嫁雞嫁狗，也不會嫁給你。因為——你不配。」

「大膽！公子的名諱也是你平民百姓能夠直呼的？」曹丕的隨從怒喝道。

曹丕一擺手，制止了隨從，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好，那我們走著瞧。」

「大哥，大哥！」曹植推開人群狂奔而來，抓住曹丕的手，滿臉的不相信，「大哥，你告訴，你是在跟蘭芝開玩笑，你並不是真的想娶她，你告訴我！」

「植公子，你這樣跑出來，要是給老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跟我回去吧。」跟在曹植身後的馬寒低聲勸說道。

大街上的行人聽到熱鬧，紛紛駐足觀看，指指點點。

「看什麼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曹丕的隨從面露凶光，喝散了眾人。

曹丕淡淡說道：「子建，我不是在開玩笑。你回去吧，今天你偷跑出來的事，我不會告訴祖母。但人多嘴雜，難保不會有人走漏風聲，到時候可別怪大哥保不住你了。」

「不，我不走。大哥，你說過，我的女人，你不會碰，你不會騙我的，你從來沒有騙過我，是不是，大哥？」曹植說著更咽起來，黯然神傷。

「對，你的女人我不會碰，那是沒錯。」曹丕嘴角往上一勾，冷冷一笑，「不過，她卻並不是你的女人，與其讓給別人，何不讓給大哥？」

曹植失去了往日的沉穩，一臉驚惶：「大哥，不行，求求你，放過蘭芝……」

「你們說夠了沒有？」我再也聽不下去，冷笑道，「你們把我當作什麼？一件可以讓來讓去的物品？我不是你們誰的私有物，你們沒有權力這樣對我。子建，你回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曹丕，如果你敢硬來，我劉蘭芝絕對不會讓你好過，我說得出做得到。」

說罷，我再也不理會二人，頭也不回地離去了。曹植為我開脫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不能接受他的方式。至於曹丕，我對他厭惡到了極點，實在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是嗎？我說過我會娶你，我也說得出做得到。」曹丕難聽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怪笑一聲，令我不由得背心一冷，打了個寒戰。

*

我坐在街邊的小吃攤檔耐心等候，終於等到水芙蓉出現。

「芙蓉！」我笑著迎了上去。

她有些受驚，腳步頓了一頓，似乎想轉身離開，最終向我走來，遲疑道：「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我隨便逛逛，沒想到遇到了你。我們頭兩次見面，太過匆忙，都沒說幾句話，今天你可要陪我好好聊聊。」我親熱地摟住她的香肩。其實，我是托呂薔薇查到了她的住處，故意在這裡等她。

「可是姐姐……」她有些吞吞吐吐。

我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走吧，今天我做東，請你吃洛陽城最有名的糕點。」

在茗雅居要了個包廂坐下，我屏退了夥計，關上門，笑道：「這裡的香茶和糕點是洛陽城最好的，若不是遇到妹妹，姐姐我可捨不得來這麼高級的地方。」

我替她斟了杯茶：「嘗嘗。」

「姐姐，我沒心情。」水芙蓉眉間滿是濃濃的愁緒，離開廬江的這幾個月，她沒有了以前的活潑，深沉了不少。

人，到底是會長大，只是長大的代價，有時候太過沉重。

我輕拍她的手背，說道：「有什麼心事，可以跟姐姐說說，要是你信得過姐姐的話。」

「我當然信得過姐姐。」說完這句話，水芙蓉咬了咬嘴唇，又沉寂了。

我耐心地等待她打開心扉，也不催她。半晌，她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低聲說道：「無名他……變了。」

我鼓勵地看著她：「說下去，姐姐聽著呢。」

她將目光放到窗戶鏤空的圖案上，幽幽說道：「我跟他，其實早有婚約。我爹是堂堂水家堡的堡主，在江湖上聲明顯赫，有多少人想娶我，我都沒有答應，只認準了無名，可是他卻並不認同我這個未婚妻。我這次從家裡偷偷溜出來，一路追蹤，終於讓我找到了他。我以為只要我對他好，精誠所至，他一定會接受我。可是我錯了。沒錯，來到洛陽之後，他是接受了我。可是，可是後來……」淚水從她美目滑落，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掏出手絹，輕輕給她擦掉淚水。難道，是因我我？「我會回來娶你」，我不由得想起無名離開之前留下的話，輕輕嘆了口氣。我不答應張鳴峰的求婚，難道是在期待他有一天回來娶我嗎？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希望再次面對他，好好地跟他說聲再見，跟他再見之後，我才能不再受制於回憶，好好地跟張鳴峰過下去。

我輕聲問：「他現在在哪裡？受的傷……痊癒了嗎？」

「他……對不起，姐姐，我不能告訴你他在哪裡。」水芙蓉低垂下眼帘，「他的傷已經痊癒了，過得很好。」

我勉強一笑，這樣也好。只要他以無名的身份活得好好的，不再為我而傷心難過，我也沒有更多的要求了。只是，水芙蓉為什麼要對他的行蹤閃爍其詞呢？我心裡閃過一絲念頭，卻一下子消失無蹤，令我想抓也抓不住。

我有些懊惱，想起剛才水芙蓉沒有說完的話，問道：「你剛才說……可是後來……怎麼樣？」

「他說他會娶我，不過，他要先娶別人，我……只能是妾。」水芙蓉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眼神之中充滿傷痛。

「你知不知道……他要娶誰？」我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希望在水芙蓉知道他跟我的事情之前，我能把這件事解決掉。我不希望傷害水芙蓉，也不想傷害我們之間的友情。

水芙蓉茫然地搖搖頭，凄然一笑：「他沒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如果他要娶別人，我想我不會嫁給他。所以，那個人是誰，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我輕輕吐了一口氣。還好，一切都還可以回頭。

「芙蓉，你放心，他不會娶別人的。」我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對她、也對自己說。

等她稍微鎮定下來，我開口問道：「芙蓉，你知道趙文在哪裡嗎？」

「姐姐也認識利……趙公子？」她很是驚訝，「姐姐怎麼會問我？」

她應該是想衝口而出說出利王，不過及時改成了趙公子。看來她對他們的事知道的還不少。

「是，他是我在廬江時認識的朋友。前些日子，我聽別的朋友說起過，說看到他跟你在一起。」我隨口編了個借口。

水芙蓉搖搖頭：「我也好些日子沒有見過他了。我現在住在水家堡在京城的聯絡處，跟他們已經分開了。」

「哦，這樣。」我有些失望。

這幾天江湖上傳聞，自從江湖中人得到我的解藥之後，紛紛上門找復月教的麻煩，勢力範圍覆蓋幾個州的復月教已經土崩瓦解、潰不成軍了。我找人打聽過，端木和青玄躲避仇家追殺，躲到了塞外，卻沒有人見過趙文的下落。趙文並不想當皇帝，他只是被端木青玄捲入紛爭的無辜棋子而已。現在我能做的，只是祈禱，祈禱他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