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夜闖

第074章 夜闖

耳邊依稀傳來眾人的調笑聲,我點燃一支火摺子,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下階梯。階梯一直向下延伸,台階邊緣甚是粗糙,像是少有人走動。空間狹小,我的呼吸卻很順暢,並沒有阻滯的感覺。

階梯盡頭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約有二人寬,腳底非常平坦。火摺子發出的微弱亮光在一片黑暗之中顯得孤單而詭異。再聽不見外面的聲音,耳邊只有我緊張的心跳聲和微弱的呼吸聲。我速度不快也不慢,渾身處於戒備狀態,小心落腳,生怕觸碰到機關。

但我顯然是多慮了。這條筆直的通道並無任何異常,我有驚無險地通過了。我暗自注意右邊的牆壁,大概走了二十分鐘,我看見一個月牙形的物品掛在牆上。若不是事先得到尹飛雲的指引,打死我也想不到這裡會有一道暗門。

通道一直往前,看不清有多遠。我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順著通道一直往前走,會走到哪裡去?想歸想,腳下卻停了下來,仔細觀察這月牙形的物品,在它之下三寸的地方,有一處牆壁的顏色和旁邊的有些不同。我伸出一個手指,按了下去。

只聽輕微的扎扎聲響起,暗門慢慢向上升起。我快速通過,找到裡面的開關,將門關了起來。前面開始出現岔路,我回憶著尹飛雲的話,一時往左,一時往右,小心前行。

我的呼吸加重起來,在這密閉空間待久了,我不由得越來越緊張。兜兜轉轉過了十個岔路口,往前走,眼前出現一堵雕刻著眾人拜月石刻畫的石壁,再無去路。

我將耳朵貼在地上,仔細凝聽,並無聽到任何動靜。我調整好緊張的心情,將呼吸放平緩,伸手按住石刻畫中的圓月中心。

腳底突然失去支撐,眼前一亮,我整個身體往下掉了下去。我早有心裡準備,提起一口氣,輕輕落在地面上。只見我身處一間大約有二十來平米的地下室,房間四周,各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正發著柔和的光芒。

「每個月的十五,他們必定會外出與教眾一起祭拜月神,此時留守的人不多,守衛比較鬆懈,相對安全一些。」尹飛雲雖然這麼說,我卻也覺得奇怪。一路走來,我根本就沒有遇到任何守衛。這裡既然是復月教的地下總壇,再怎麼鬆懈,都不可能一個人也沒有吧?

耳邊傳來一人的腳步聲,聽他走路的聲音,絕對不是我的對手。想到此處,我心裡有些驚訝。何時我變得這麼厲害,能通過腳步聲分辨出對手的功力?不容我多想,我躲到門后,屏住呼吸,靜候來人。

那人推開房門,毫不遲疑地走了過來。

我突然閃身而出,將內力凝聚拳頭之上,閃電般朝來人胸口打出一拳。那人悶哼一聲,身子軟軟滑倒。我連忙將他扶住,拖到門后,伸手在他脖間一探,不由得驚駭得差點失聲尖叫起來。

天啊,我、我、我,我竟然一拳把他打死了!我只想把他打暈,卻沒想到,我低估了自己的功力。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巨大的恐懼和罪惡感襲上心頭,我渾身顫抖起來,條件反射地想逃離這裡,雙腳卻牢牢地釘在地上,動也不能動。胃口翻江倒海起來,我乾嘔不已。

失魂落魄的我根本沒有注意到又有人靠近。

「跟我來。」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見我不動,伸手來拉我。

聽到這聲音,我像是迷失方向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家一般,激動又委屈。我嚶嚀一聲倒在他懷裡,雙拳無力地打著他的胸膛,哭道:「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這個壞蛋……」

他吃了一驚,遲疑地看著我:「你是,蘭芝?」

我忘記我來之前化妝成了另一個人,悲苦道:「你居然不認識我了……」

「先離開這裡再說。」說罷,他一把將我抱起,熟練地在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中穿梭起來。

我把頭貼近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她是誰?」呂薔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的臉上兀自掛著淚水,顫聲道:「我殺了人了……」

聽出來我的聲音,呂薔薇咦了一聲:「劉蘭芝?她怎麼會在這裡?」

張鳴峰苦笑一聲:「我也不知道她如何進來的。」又對我柔聲道:「你殺的,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壞人,你不必覺得內疚。這個房間比較安全,你在這裡呆著不要出去,等我們回來。」

內疚?如果我殺的真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壞人,我不會內疚,只是……我畢竟是法制社會長大的,根本無法接受自己殺人,也承受不了殺人帶來的恐怖滋味。要不是他及時出現,我不知自己面對自己製造的一具屍體,會不會發瘋。

我這才想起我來這裡的目的,抓住他的手,怒道:「張鳴峰,我是來找你算賬的,休想就這麼溜掉!」

他像是哄一個小孩子:「聽話,留在這裡,我們不是去玩。」

我終於冷靜下來:「張鳴峰,你也太小看我劉蘭芝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要去做什麼,休想撇下我自己跑去冒險。我跟你的帳還沒有算清楚,沒那麼容易死。我這次是有備而來,說不定關鍵時候你們還要靠我。」

我知道他不願意我去冒險,可是,想到他寧願和呂薔薇同生共死,我的心裡就微微發酸,很不是滋味。他給我留下那封信,讓我以為他是負氣離去,顯然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又沒有遇到尹飛雲,真不知道我能承受多久被他離棄的痛苦。他的出發點是為了我好,他卻不明白,很多時候,傷心比傷身毀人更甚。

呂薔薇輕輕嘆了口氣:「鳴峰,你這是關心則亂。蘭芝的輕功比你我二人都高出許多,又精通醫術,那間密室的東西,恐怕真的要靠她才取得出來。」

「不行,我不答應!」張鳴峰臉色陰沉,口氣毫不迴旋的餘地。

呂薔薇皺眉道:「你我已經混進這裡兩個多月了,什麼辦法沒有想過?你覺得我們真的有能力進得去嗎?」

張鳴峰微微一怔,不再說話。

「你們是怎麼混進來的?」還在這裡呆了這麼久,我很好奇。

「說來話長,我們先辦正事。」呂薔薇說道。

張鳴峰打頭,我在中間,呂薔薇押后,我們三人如同幽靈一般在光線昏暗的地下城穿梭,向最深處的密室掠去。呂薔薇熟練地打開密室的房門,我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見房門前面是一道寬約十米的深溝,溝內布滿尖銳的鐵釘。溝的另一邊是狹長的通道,通道地上,各種花色大小不一的毒蛇糾纏在一起,吐著血紅的芯子。頂上掛著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上百隻拳頭大小的毒蜘蛛靜靜地趴在網中。牆上則黑壓壓地爬滿了蜈蚣和蠍子。通道盡頭有一張桌子,桌上有一隻罐子和一本書。

我心裡一陣發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緊緊地抓住張鳴峰的手。

呂薔薇輕聲道:「我們花了一個多月才找到這間密室,那罐子里有牢房的鑰匙,書是復月教的用毒配方,正是我們要找的東西。問題是就算我們能夠飛過這深溝,也無法對付那些毒物。」

我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說道:「這是我配的毒藥,不知道以毒攻毒行不行?」

張鳴峰搖頭道:「那些毒物從小就用毒藥喂大的,沒用的。」

我又想一招:「用火燒呢?」

呂薔薇皺眉道:「一旦用火,觸發機關,就算拿到東西,我們都恐怕沒時間逃出去。」

「這個地底城有多少看守?」

張鳴峰道:「以前起碼有五六十個,今天有點奇怪,只有二十個。除了被你打死的,其他的都被我打暈了。不過我的手法很輕,這樣他們醒來也不會發現異常。我們只有半個時辰,時間不多。」

「讓我試試。」我從包里掏出一大包mi葯,哼了一聲,「我就不信,這些葯一百頭牛都能放倒了,還放不倒這些冷血動物?」說雖然這麼說,我心裡卻沒有底。

呂薔薇和張鳴峰面面相覷,顯然他們沒有試過。也對,他們正派江湖中人,從來就不屑用mi葯。我們三人吃了解藥,張鳴峰將葯投了過去,幾分鐘過後,那些牆上的毒物居然紛紛跌落下來,地上的毒蛇也垂下了頭,一動不動。

解決了這些毒物,張鳴峰沒費多大力氣就將鑰匙和書本取到手裡。

我們馬不停蹄地掠向牢房,剛到牢房,呂薔薇一馬當先撲了上去,顫聲叫道:「爹,薔薇來救你了!」

牢房內的其他人騷動起來,紛紛叫道:「呂盟主,把我們也帶出去!」

「噓!」我沖他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放心,大傢伙都能出去。」

帶著緊張和激動的心情,一行人十五人順利地離開了地底城。當我們從怡香院的出口鑽出來的時候,我有些不敢相信。太順利了。沒有機關,沒有阻殺,一切順利得有點詭異。不知我是不是多心了,總覺得有些不正常。

已是凌晨,窗外雲淡星稀。

呂薔薇將眾人帶走安置,我和張鳴峰則離開怡香院回家。

不過離開幾個小時,回到家中,我卻恍若隔世。

張鳴峰牽著我的手,吶吶說道:「蘭芝,那封信,不是我的真心話……」

我甩開他的手,冷然道:「你跟蹤我?」不然他怎麼會知道無名對我說的話?想起無名,我的心裡是一緊。他和青玄等人關係密切,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做過許多卑鄙無恥的事情?想到這裡,我心中悵然若失。

「是薔薇。她追蹤無名到了醫館,聽到了你們的對話。你別誤會,她沒有別的用心,她告訴我這些,是擔心萬一我們有事,不至於耽誤了你。」

我輕輕一哼:「未必她沒有別的心思。她對你有心思那是她的事情,我管不得。可是你這麼大的事竟然瞞著我,我很生氣。若不是我遇到尹飛雲夫婦,根本猜不出你會跟她去了地底城。」

「薔薇追蹤她父親幾年,而江湖中人因為我被青玄端木算計,不管是為朋友還是為江湖,我必須要去做這件事。我太了解你,依你的個性,一定要和我前去。而我,捨不得你去冒險。」他深深地看著我,雙手藉機扶上我的肩。

我緩緩說道:「如果我因此嫁給了無名,你會不會後悔?」

他身子一震,半晌,茫然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可是……」他說不下去了,連連搖頭。

我直視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張鳴峰,你給我好好聽著。以後再敢背著我去冒險,我絕對不會再理你。我說得到做得到。」

他臉上一喜:「蘭芝,你是說,你原諒我了?」

我把他推出我房間,冷冷說道:「暫時留籍察看。」

「喂喂,那什麼意思?」他惶惶不安。

姑奶奶我不安了這麼久,也讓你嘗嘗不安的滋味。我冷哼一聲:「你自己琢磨去吧,我要睡覺了,不送。」

復月教偷出的書只記錄了毒藥的配方,我花了幾天時間,總算把解藥的配方研製出來了。

一夜之間,洛陽的大街小巷都貼滿了解藥配方,人們議論紛紛,以為是誰惡作劇。有心之人當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我心裡暗笑,這下子端木青玄有難了。他們以毒藥控制江湖中人,被控制的人得到自由,還不找他們算賬?我又暗想,不知趙文、無名和姚凌波三人怎麼樣了?

這天,我正在醫館研究新葯配方,突然有人找上門來。「恭喜劉姑娘,賀喜劉姑娘。」

我疑惑不解地看著眼前疑似媒婆的婦女:「夫人是誰?我何喜之有?」

她滿臉堆笑道:「老身是有緣一線牽冰人館的趙嬤嬤,受曹家大公子所託,前來向姑娘提親。」

我一呆:「什麼曹家大公子?」

她手一揮,手帕一抖,一股惡俗的香粉味撲鼻而來,斜睨著我:「這洛陽城,還有幾個曹家?可不就是曹丞相家的大公子唄。」

我猛然站立起身,失聲叫道:「什麼?」曹大公子曹丕?他不是死了嗎?就算他活著,他怎麼會向我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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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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