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心之所向01

乾脆不下山了，她就地跟寧道奇打了一架，打完了，寧道奇笑著走了。

許暮躺在山坡上，懶洋洋地看天，她暫時不想回到隨國公府，楊堅夫婦待她感激客氣，碧秀心等人對她沒有敵意，連魯妙子都不敢吹鬍子瞪眼睛。

但不是自己的地方，待久了總會心煩。

她需要獨處，消化這一戰帶給她的感悟。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他們這些人住在相鄰的兩個院子，她、碧秀心住在一處，了空、魯妙子和岳山住在一處。

碧秀心沒有休息，對月吹簫。

別人的簫聲是凄清哀傷的，碧秀心的簫聲卻是低沉舒緩的，從來都不緊張，從來都很冷靜。

在外人看來慈航靜齋的傳人仙氣飄飄，不染纖塵，陰癸派的傳人是妖女，妖媚動人，風情萬種，其實這是修行劍典和天魔秘的作用。

當武功到了境界之後，就會擺脫這些刻板標籤，掀開特定武功施加在她們身上的神秘面紗，看到最真實的一面。

許暮的武功還沒到那個境界，眼力卻是到了。

簫聲停，隔壁的岳山和魯妙子如何失望不提，碧秀心轉過身來，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

許暮「我們不該決戰嗎？」

碧秀心笑了下，帶點小女孩調笑的味道「這下輪到我對你說「決戰下次再約」了。」

「哦？為什麼？」

她的表情堅毅起來「我不能放著石之軒不管，觀他昔日作為，成長起來一定是天下一大害。」

許暮並不驚訝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提醒她「你很難殺他。」

碧秀心「我可以找出他的弱點。」

許暮注視她一會，說道「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就試試吧。」

碧秀心不是一般女子，她不僅聰明，還有很高的武功，許暮很期待幾位聖僧加上寧道奇都奈何不了的石之軒死在她手上。

許暮伸了個懶腰，打了個招呼回房間，身後傳來碧秀心含笑的聲音「你閑不下來的，祝玉妍已經抵達東莞郡，你救了隨國公和了空師伯，她不會放過你。」

許暮懶懶地說「行啊，我等著她來找我。」

門關上了。

碧秀心立在庭中，想到慈航靜齋的來信，自言自語「看吧師姐，她與祝玉妍不一樣。」

陰癸派有陰癸派的傳信方式，那是個很平常的晚飯後，許暮接到信，隨手把空葯碗遞給侍女，揣著滿肚子的氣去赴約。

出門前路過涼亭，裡面三人對飲聊天，碧秀心問她要去哪，許暮回答去找祝玉妍。

岳山握緊拳頭。

魯妙子愕然道「祝玉妍來這了？！」

許暮走遠了，舉起手揮了揮「要跑就趕緊跑吧。」

本來要跑，被許暮這麼一說就邁不動腿的魯妙子「……」

他當初就該一心一意練武。

否則也不會落到身為苦主卻要逃跑的地步。

許暮不管魯妙子如何想，到地方以後，師姐妹互相說了幾句垃圾話。

祝玉妍如果你不多管閑事，那慈航靜齋選的人會死，凈念禪宗的了空也會死，你知道這對聖門上下多麼重要嗎？不，你不知道，你只在乎你自己。

許暮如果你不橫插一腳，我就不會損失掉一隻雪蟾，你知道我為了抓它花了多長時間嗎？不，你不知道，你只在乎你自己。

兩邊都很痛心，只能暴打對方一頓消氣。

許暮走的時候，祝玉妍還是天魔十六層，現在已經是天魔十七層了。

天魔秘是陰癸派的鎮派絕技，共分六篇十八層，14是形神篇，58為剛柔篇，912為虛實篇，1316為空間篇，17為解體篇，18為輪迴篇。

也就是說，這不是邁上了一個台階，而是從先天巔峰跨入宗師境界。

祝玉妍以為她能很輕鬆地拿捏師妹，給她個教訓。

事實卻是，很難。

天魔氣場布下，天魔雙斬的刀柄上系著綢緞，不住襲擾許暮，許暮揮劍自如，遊刃有餘。

祝玉妍納悶，按理來說，天魔氣場下，人處於其中動彈不得，空間會發生凹陷和扭曲，很難應付接下來的攻擊。

難道是師妹的天魔場與她抵消了？這也不對啊，她又沒到十七層。

這天魔場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將那些扭曲和凹陷看成水裡叉魚便好了。

水裡叉魚要叉魚影往下的位置，面對天魔場內的攻擊亦是如此。

當然了，破祝玉妍的天魔場，起碼要是先天巔峰的境界，不然一進去就被重力壓倒了。

許暮早過了用牛頓定律判斷武功是否離譜的年紀，她的眼裡只有掌中的劍。

她會很多武功，但是與寧道奇一戰的經驗告訴她，那都用不上。

那就靠劍來定勝負。

橫劍於胸前，雙指一併，指腹緩慢地劃過劍身，開始積聚劍勢。

沈浪曾經為這一劍的氣勢所攝，但是不認為憑藉這一劍能戰勝快活王，原因很簡單，哪個敵人會傻到讓你的勢越來越強，肯定會打斷的。

他不知道，許暮蓄勢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

陰癸派鎮派三寶之一的天魔雙斬也不能。

劍意攜摧枯拉朽之勢，粉碎天魔場。

許暮來到祝玉妍身前，她倒在地上，一抬眸，看到那柄幽藍色的劍斜指向地，在夜色里散發美麗的光華。

祝玉妍敗了，卻沒有失去風度「我陰癸派從來沒有用劍的，師妹這一劍真是要羞煞白道上所謂的用劍名家。」

許暮沒有理會她不走心的恭維，直言道「我贏了，師姐以後不要派人對楊堅下手。」

這是她的最後通牒。

祝玉妍笑了笑，不無譏諷地說了句「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沒想到碧秀心這麼有本事，那些男人就罷了，連你都沒有逃出去。」

許暮扭頭看她，鬢邊的紅髮隨著動作在空中劃過不羈的弧度，她似笑非笑道「師姐未免太沒有自信了，我若真好此道，怎麼會放過你呢？」

祝玉妍「……」

她不知道魯妙子和岳山在此，瞥向某個方向，不無複雜地看了許暮一眼，轉身離去。

許暮完全可以殺了她，取而代之，屆時陰癸派上下自然聽她號令，不需要向她索要承諾。

她沒有這麼做，是為了那個孩子。

絕情絕性的聖門竟然養出個重情重義的。

祝玉妍走了，許暮走到某棵樹下，仰頭，「下來吧。」

沒一會，一大一小兩個人抱著樹榦滑下來。

許暮失笑「不會輕功了？」

江弄月的眼珠左轉轉，右轉轉，餘光見祝美仙跑過去抱許暮的腿，心中鬆了一口氣。

「我想你了。」祝美仙的聲音甜絲絲的，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都不會對這樣的小孩生氣。

許暮摸摸她的頭，「我也想你，但是你這麼跑出來，太危險了。」

祝美仙撇撇嘴「可是我的天魔秘已經練到第八層了。」

許暮耐心地說「那隻能說明你天賦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你練到十八層，我就不擔心你了。」

祝美仙暗暗決定，要早日練到十八層，這樣她就沒話說了。

「走吧。」

許暮牽起她的手往回走。

小姑娘八成是聽說祝玉妍要找她算賬才跑出來的，就算不是，也不能嚴詞趕回去，先去長安逛逛吧。

路上，許暮想起岳山，問祝美仙要不要見一見父親，祝美仙的回答讓她無奈。

「我要見了，能多待兩天嗎？」

「……不能，你必須儘快回陰癸派。」多待兩天祝玉妍就走遠了，她怎麼把孩子託付給她？

「那就不見了。」

這小孩還挺實用主義，許暮不在乎岳山的想法，既然祝美仙對親爹不感興趣，那就不見了。

南朝夜市的熱鬧程度遠不及後來的唐宋，即便如此，祝美仙還是拉著許暮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玩得很開心，最後許暮把她送到祝玉妍那，祝美仙神色雖然不舍，卻不鬧騰著要留下來。

乖巧地表示她會好好練功，好好讀書，不用擔心她。

江弄月悄悄去看祝玉妍的神色，祝玉妍面不改色，親親熱熱地說「這好像是我給你生的孩子。」

祝美仙期待地看許暮。

許暮心知祝玉妍是找回一個時辰前的場子，順勢說「師姐願意，我求之不得。」

嘴上說著求之不得，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來的母女對視一眼，相對無話。

了空的傷勢穩定下來，許暮迫不及待地溜了，走之前誰也沒說，魯妙子和岳山不熟，碧秀心和了空，立場不對，沒有告別的必要。

她制定好了新的計劃，把魔門兩派六道的頭全都打一遍。

碧秀心預定了石之軒，祝玉妍已經敗在她手中，劃掉。

其餘六道，陰癸派的卷宗不曾記錄總部在哪裡，想要速戰速決的話，使用系統定位，如何找到楚留香的大船，就如何挨個找上門踢館。

系統很高興能幫上忙，早早給她在地圖上標記了。

許暮排個順序就好。

魔門上下共有的天魔策，雖說是脫胎於儒道以外的百家典籍，但是人卻不是百家的傳人，他們是被主流儒道所排斥在外的人。

譬如補天閣是刺客，專諸、荊軻那樣的人；陰癸派和滅情道分別是女***業者和男***業者，由來已久；花間派是落寞的世家子弟；天蓮宗是商人；魔相宗記載較少，有那麼點縱橫家的意思。

真傳道一分為二，分為道祖真傳和老君觀，聽著是道家，卻是原始道家，重視與研究男女房事，簡稱雙修，很正常的東西，人人都會做，但是推崇這個就是妖邪，不為主流道家所容。

至於邪極宗，內部又稱聖極宗，據說祖上是盜墓的，從曹操的摸金校尉演變而來。首代邪帝謝泊編纂了《天魔策》，門內藏有天魔策最厲害的心法道心種魔大法，因此每一代邪帝都該是魔門的領袖。

話雖如此，每代邪帝都不喜歡管事，更樂意一個人鑽研武功。

天魔秘都如此強了，比天魔秘更神秘的道心種魔大***有多厲害？這代邪帝向雨田有沒有練成？現在是宗師還是大宗師？

這些全是未知之數。

保險起見，大宗師之前，不要去招惹邪極宗和向雨田。

許暮謹慎至極，先去把滅情道的頭給宰了，然後提拔一些順眼的人，種了生死符，傳播一番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的思想。

眾人感動莫名，都很認可，她滿意地點點頭，啟程前往魔相宗。

最近的路需要穿過一條山路，兩步寬的路，左邊是山，右邊是懸崖，前面是山崖上生長出來的青松。

第一眼許暮沒覺得如何，然而系統卻瘋狂戳她「阿枳阿枳，那有個血藍條長得恐怖的人！」

如此，許暮才發現松樹上有人。

他躺在枝幹上，透過翠綠的間隙，看到他穿了身黑袍，一隻腿放在樹榦上，另一隻垂下來，純黑勁裝緊緊包裹著堅實有力的雙腿，自有一種別於南北朝寬袍大袖的利落氣質。

但是在系統戳她之前，他似是與松樹融為一體了。

許暮既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呼吸聲。

山上的風很大。

男人坐了起來，兜帽擋住上半邊臉，只露出來形狀優美的薄唇和線條流暢的下顎。

「發現我了啊，倒是不錯，」他聲音微冷，「此路不通。」

許暮往後看了一眼。

「後面，也不通。」

系統緊張兮兮地說「阿枳，你可別腦子一熱跟他干一架啊，他二百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