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他回來了

那時候我們村有人去世還是會進棺入土的，找到嘉豪以後，他的媽媽給他辦了葬禮，因為沒有嘉豪的遺照，就只能讓村裡會畫畫的老人幫忙畫了一幅，村裡的葬禮很簡單，近親要在棺材旁邊守著，守一晚上，因為嘉豪父親在他出生沒多久就在礦山裡遇難了，所以葬禮的事情都是三叔幫忙張羅著，也是三叔負責接待來探望的客人。

來探望的親戚都在用官方似的語言安慰著嘉豪的母親，而嘉豪的母親早已流幹了淚水，在棺里躺著的嘉豪旁邊跪著。

「唉，真實可惜啊，這麼年輕。」「對啊，這麼小一個娃娃，就在湖裡…」「嘉豪本來就皮，平時到處惹是生非。」「就是，每天亂跑，他媽也管不住他。」村民們又開始了七嘴八舌的交談，彷彿這件事對於他們來說，都只是日常的習慣了。

「各位，大家都到齊了，可能有的親戚有點事暫時還來不了，我先代嘉豪媽媽說幾句。」三叔的嗓門以下蓋過了村民們的議論，又說道「這幾天，我們村子里出現這件事是很不幸的，也希望大家應以為戒，不要讓小孩一個人去水裡玩，親戚們今天能過來幫忙，我們很欣慰，大家就先吃，其他的也不多說了，等等抬棺的時候，還要麻煩豪他表哥了。」

我們這裡抬棺也有講究，需要有一個親戚代表參與其中，為什麼這樣做，我也不知道。就這樣，大家吃完了飯，在院子里繼續開始了洽談，嘉豪表哥也是被三叔叫了過去，三叔指導他怎麼和別人合作抬棺。

時間已經到了十點，因為嘉豪家在一個小坡上，所以抬棺的話要下一個坡，嘉豪的表哥被安排在了前面中間的位置，也不需要怎麼出力，就是做做樣子，主要還是靠棺材四角，兩邊，共六個人去抬。

「抬棺」在前面的人一聲令下，六個人加上嘉豪表哥齊發力，看著沉重的棺材緩緩抬起。「走」在前面負責指揮的人說了一句，他們七個人動作一致的開始出了院子。

「我看見棺材下面好像有水啊？」麗娟帶著疑惑小聲的在我耳邊說著「怎麼可能嘛，你看錯了，可能是陰影吧。」我瞥了一眼棺材底下，對著麗娟說道。麗娟還是帶著半信半疑的語氣說：「大概是我看錯了吧。」這一會的功夫，抬棺的人已經走到了下坡的地方，後面也跟著穿著孝服的嘉豪的母親。「下坡」前面負責指揮的人大叫一聲，在前面抬棺的兩個人立馬直起身子，後面的兩個人彎下了腰，這樣是為了棺材能在水平面，也能防止顛簸。

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嘉豪表哥神情凝重，好像有什麼東西壓著他似的，快喘不過來氣了，可是反觀旁邊兩個抬棺的卻一點事情都沒有，而他的臉上也早也布滿了汗水。一直到走到了平地，才看到有稍微緩和一點。就這樣，他們把棺材抬到了墓地，埋了下去，但是，沒人看到在他們去墓地的路上已經像麗娟說的一樣，一路都是不知道從哪裡流出來的水。

嘉豪的母親在失去嘉豪的悲傷中，已經度過了六天，今天是第七天，也是村裡所說的頭七。嘉豪的母親也漸漸地從悲傷中走了出來，在這天晚上一個人在院子里燒著紙錢。「嘉豪，你回來看看媽媽吧，這幾天媽媽好想你啊，你怎麼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呢，也怪我不好，平時不看著你點，小時候都不怎麼管你，唉，要是我以前多管著你，你現在肯定在我旁邊陪著我吧。」

嘉豪的母親因為之前每天以淚洗面，嗓子也早就啞了，而她還是希望在頭七這天能見到嘉豪。「媽，我好怕啊，那個木箱子裡面黑黑的，什麼都看不見。」正在嘉豪母親傷心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嘉豪的聲音。

「嘉豪？你是不是回來了？你在哪呢，你趕緊出來讓媽看看，這幾天媽媽好想你啊。」嘉豪的母親聽到他的聲音以後先是一愣，然後趕緊起身朝院子的四周望去。「媽，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我小時候你對我上點心，我現在還會是這樣么，為什麼！都怪你！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肯定和其他的孩子一樣！」嘉豪的聲音說著說著，就從悲傷轉變成了憤怒。

「為什麼！」只看到在院子里燈照不到的一個樹旁邊，嘉豪的身影突然竄了出來！他光著腳，全身濕透了，下葬時穿著的衣服也早就不知道被什麼刮爛了，樣子還是和之前打撈上來的一樣，大張著嘴，一顆眼球也早就脫離了眼眶裸露在外面，另一顆眼球已經凸出了三分之二，伸著兩條胳膊向他的母親撲了過去。

「啊！」嘉豪的母親一下被撲倒在了地上，嘉豪的兩隻手死死地掐著她。也就在這時，剛和麗娟玩耍玩的我聽到了聲音，趕忙跑了過去。過去以後就看到了全身濕漉漉的嘉豪和已經喘不上氣的他的母親，可能是因為嘉豪動作太大，他那顆眼球已經掉了下來，嘴裡還不停地說著「為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這時候居然跑到了他們面前，趕忙把嘉豪推開，他的母親已經暈了過去。

「三石，你這是要下來陪我么，你要是想陪我的話，我不介意多一個，路上還有個伴！」嘉豪注意到了我，邊說話，邊朝我這邊走來。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嘉豪的身體好像一直在泡著泡著似的，已經還是出現了水腫，臉也早就白蒼蒼的，被泡腫了一圈，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惡臭味。

「嘉，嘉豪，你不是死了么，你怎麼突然出現在這了！」這時我才緩過了神，可是還沒等我說完話，他就大步跑了過來，而我也因為看清楚以後，害怕了，兩腿一軟根本就跑不了。在我還在想該怎麼辦的時候，他就已經跑到了我面前，伸出了雙手就要掐向我。就在這時，我胸前帶著的項鏈突然亮了。「啊！」只聽一聲慘叫，我暈了過去。在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

「三石，你醒了，你沒事吧？」我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父親看我有了動靜連忙把我攙扶起來。「我沒事，就是頭有點疼，我怎麼在咱家床上呀？」「我昨天晚上見你一直沒回來，去問了麗娟，麗娟說你們昨天晚上分開以後就回家了，我就附近找，找了半天才在嘉豪家裡看到你和他媽媽在地上躺著。」父親著急的說著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突然回憶起來了趕緊問道：「嘉豪他媽媽沒事吧。」「唉，也走了，昨天晚上咱們診所說他媽媽是因為傷心過度，昨天晚上就走了。」

雖然父親和診所的醫生這麼說，但是，我知道昨天晚上都發生過什麼，以至於為什麼我確信那是真實發生的，是因為過了那天晚上以後，我項鏈上的珠子顏色又變得更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