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三·白鷺行

隨筆三·白鷺行

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亞里士多德《政治學》

孤獨是文人千百年來的通病。是因為孤獨所以成了文人,還是因為成了文人所以孤獨。

離群索居,離了這浮世喧囂,遠了這熙熙攘攘,因而能靜下心來去聽那流泉寒蟬,悟那天人合一。將所得所感,付諸筆端,流淌紙上,便有了傳誦千年的文章。

你害怕一個人在黑夜中行走嗎?或許曾經有過吧。少時一人行於幽深小巷,有的路段比較偏僻,沒有路燈,一點風吹草動便如受驚小獸一般惶恐。常一路高歌,亦或喊著幼稚的台詞。後來,我便不曾一個人在黑夜中行走。繁華之下,星影之中,不管多晚總還有人在黑夜中不曾歸去,總能看到湖邊樹下稀疏二三人影。或是憑欄輕嘆,或是蹲地長泣,或是相擁熱吻,或是決絕斷弦。寒眸漫漠,衣袂輕揚,終是擦肩過。

依欄何須問,惆悵心自知。

從不曾自詡文人。憑欄嘆不盡千秋意,登樓望不清天涯路。墨跡流淌筆端,欲訴心中愁,還無言。新詞久不賦,無端閑愁為誰起。

「江南淥水多,顧影逗輕波。落日秦雲里,山高奈若何。」

衣名白鷺行。長安落日,渭北西風,衣袂起飄揚。只道江南淥水白鷺顧影逗輕波,何曾見落日秦雲淺嘆山高奈若何。

有些人、有些事天性親近,苦淹留卻終不得;有些情、有些緣早生離意因一點執念放不下,回頭再顧盼卻是故鄉月。西北望長安,重樓遠隔,浮雲還把落日遮。添水茗茶又一盞,小樓夜聽雨。

終是期期艾艾,言語還難訴。

卑微如塵,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偽裝。我本來,就是一個高傲到骨子裏的人呀。最喜仲則的一句詩,不是「別後相思空一水」,而是那句「十有九人堪白眼」。我將書室命名為「十九軒」,「十」「九」兩字,便出自這句詩。「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一句詩世人多作兩解,一為官場儒林中十人里有九人我對他投以白眼,但如今百事派不上一點用場的卻是我這樣的讀書人;一為人之中有九人可以輕視我,因為世上百般行業中唯獨書生是一無用處的。兩解具取無妨,世人視我若微塵,我亦何曾正眼看世人。青山何處是?

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空餘白眼。

終是命格輕薄擔不起凌雲志,青石落寒潭漣漪難起。想將平生寄煙雨一蓑,輕舟無處泛;欲隱南山竹籬鋤豆,無復秋菊落英;念青燈古佛誦金經一卷,三千紅塵絲難斬斷。

許久未曾落筆,寫一羽飛鴻,落成雁字。近來心緒難平,凝魂入墨,不過又一段疏狂。

我見過,帶着血與淚的文字,這無端閑愁,也不過是無病呻吟罷了。

——2019年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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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暮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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