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內鬥

練兵之事交給田單之。姬職兩人又開始了在新鄭遊山玩水的日常生活。

但在這紛亂世道，閑雲野鶴終究是夢幻泡影，五天後，一群不速之客的登門。再次把姬職拉回了大爭之世的泥潭。

來找姬職的正是在那他那天在路上遇到的秦國使臣。

此人姓贏名壯，乃秦國宗室之後。當年當今秦王嬴駟繼位後秦國內政，風雨飄搖。老世族磨刀霍霍，時刻準備復辟舊制。當時立足未穩的秦王殺了商鞅，暫時平息他們的怨憤，給自己爭取了三年韜光養晦的時間。

當時秦王在國內面臨着無人可用的局面。老世族他不能用。變法派勢力因為他殺商鞅的舉動，又對他極為不信任。秦王無奈之下，只得大肆提拔一直被商鞅壓制的宗室勢力。商鞅執政期間曾經規定，宗室非有功，不得封侯。這些原本天生富貴的龍子龍孫，很快就在新社會淪為平民。

秦王為了啟用他們，鑽法律的空子，打了一個擦邊球，把他們封為君和伯。重回廟堂的宗室對他感恩戴德，在與老世族的鬥爭中衝鋒陷陣前仆後繼。老世族被幹下去之後，宗室勢力填補了他們的權力真空。再加上秦國宗室並不如楚國王族那樣腐朽沒落。其中也湧現了一大批能征善戰的將領，如秦國第一勇士公子華，有智囊之稱的樗里疾。終當今秦王一世，宗室都是朝中最重要的力量。

這個公子壯便是秦國宗室下一代的領軍人物。

姬職對這個人並不陌生。歷史上，此人在秦國發動了長達三年的季君之亂，嚴重拖累了大秦崛起的步伐。那也是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後最為憋屈的一段日子。不但被趙、魏、韓、齊四國輪流欺負，就連秦國的丞相都是人家趙王雍空降過去的。

姬職對此人不敢怠慢，對他做了一番打量后，便開口問道：「敢問公子蒞臨所為何事？」

公子壯看了眼這個其貌不揚的燕國公子，心中不禁搖頭。這種人能救得了燕國嗎？嘴上卻是頗為客氣的說道：「自從燕國淪陷，我王對公子是日思夜想。奈何國事繁忙，始終無暇顧及。今日聞公子在韓，欲回國繼位，特派贏壯來一敘親倫之情。」

贏壯的話讓姬職聽的雲里霧裏，秦王居然會想我？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歷史上的一個記載。

對呀，要是論起血緣來，自己可是當今秦王的外孫。

不過，他可不信秦王會想自己。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後，就把整個國家變成了一台冷血的殺人機器，上至君王，下至庶民，莫不如此。這個國家最沒有人情溫暖可言。怎麼會想念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外孫呢？

但是面上還是要擺出一副感動不已的樣子：「勞外祖挂念，姬職對他老人家也是思念備至。只恨不能肋生雙翼飛到咸陽城去侍奉他老人家膝下。」

哪怕明知道對方演戲贏壯還是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王上若知公子之心，必定甚感欣慰。此次公子回國繼位，我王怕公子為外人所欺。欲借兵於公子回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姬職沒想到，這個秦國居然也想來摻和上一腳。

不過仔細想想，也明白了秦王的打算。別看過去燕國合縱的口號喊得震天響，但秦燕兩國卻維繫了上百年的友好邦交。只因兩國相隔十萬八千里，並沒有實際上的地緣衝突。燕國雖然積極倡導合縱，但那都是慫恿別人上，自己卻從不賣命。秦燕之間自然也沒有什麼血海深仇可言。反倒是兩國在牽制齊趙這兩個大敵上面很是有共同語言。秦王此舉，明顯就是看不得趙齊兩國好。這對姬職說不啻於是一個好消息。秦國要是摻和進來趙國對自己的影響就沒那麼大了。

姬職連忙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秦王大德。姬職沒齒難忘。」

公子壯爽朗的道：「善。既然公子同意，那趙王這邊，我王自會派人去交涉，公子放心便是。公事說完了，在下欲跟公子一敘私誼。」

姬職又被他的話搞蒙了，我跟你有什麼私人感情可言。

只見公子壯繼續開口說道：「此行來韓國之前，贏狀曾面見我國太子盪。太子讓我代他向公子問好。太子有兩位至親，在燕國為質。日夜思之，不能自已。希望公子回國之後能多多關照他們。」

姬職感到不對勁，這公子壯剛才在說關照兩個字，語氣咬得特別重，會不會是正話反說？

姬職試探性的問道：「不知那兩位是何人？」

贏壯回答道：「是羋王妃跟公子稷。」

姬職聞言，登時就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們兩位啊。他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這個公子壯就是在正話反說。什麼關照，明明就是想讓自己幹掉他們兩個。歷史上的季君之亂，公子壯的作亂對象就是他們兩。姬職可不信公子壯真會關照他們。

於是繼續問道：「這究竟是太子的意思還是公子的意思？」歷史上這個太子盪死後是傳位給弟弟公子稷的。他要是真對這個弟弟動殺心，又怎會把王位傳給他？

聞言，贏壯不由得一呆，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燕國公子居然識破了他的虛實，於是只好委婉的說道：「這都是為了秦國宗廟社稷。贏氏上下定會感念公子恩德。」這下子全明白了，原來是秦國宗室勢力自作主張要殺人。

姬職心中不禁想到，一個團體一旦產生了自我意識，懂得為自己的主子做主。無論他是出於好心還是惡意。這都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現象，這秦國國內蘊藏着禍亂的種子啊。

一個動亂的秦國並不符合燕國的利益。只有一個強大到列國顫抖的秦國，才能為燕國擋槍。姬職心中已有定數，嘴上卻是滿口答應，表示自己回去之後會好好「關照」這兩個人質。

一直藏在屏風后偷聽的無鹽女走了出來緩緩坐在姬職身邊說道：「秦王還在。這些宗室便開始蠢蠢欲動，剷除異己威脅。看來秦王百年之後，必有動亂。」姬職點頭表示贊同。所以他決定留下那兩個人，讓他們回去收拾局面。雖然知道這會養虎遺患。但老虎死了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姬職正跟無鹽女閑聊的時候。一個秦軍打扮的士兵突然闖了進來。姬職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當初秦國使團車隊里扛大旗的那個。他那雙宛如絕世神鋒的眼睛，讓姬職印象尤為深刻。

姬職仔細打量一下此人發現他跟田單年紀不相上下，身形消瘦卻不怒自威，日後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只見他那雙銳利的眼睛也在打量著姬職。心中暗揣，這燕國公子其貌不揚，溫潤如玉，眼中卻隱然有王者之氣。

短暫的對視后，來人抱拳向姬職行了一個軍禮：「秦國公士白起見過公子？」

姬職嗖的一下蹦了起來，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你叫什麼？」

來人再次抱拳說道：「在下秦國公士白起」。

姬職聞言，不禁駭然，這就是那個承包了半個戰國人頭的殺神嗎？難怪，也只有此人才能有如此氣勢。

白起滿臉問號。不明白這位燕國公子為什麼聽到自己的名字反應會如此之大。公士只是秦國20等軍功爵的第一級，在秦國軍中比比皆是。

此時的白起剛剛從軍不久，鋒芒未露。直到22年後的伊闕之戰，他才一戰名震天下。

姬職問道：「不知白公士此來，所為何事？」

白起說道：「在下此來拜見公子，是受魏冉將軍所託。來韓前，魏冉將軍曾囑託白起告訴公子，望公子能庇護在燕國當人質的羋王妃跟公子稷。若蒙公子庇護，魏冉將軍必不敢忘公子大德。此次秦軍救燕，統兵的便是魏冉將軍。公子但有所命，將軍敢不效力？」

姬職說道：「請轉告魏冉將軍，只要姬職在燕國一日。便保羋王妃與公子竟稷無恙。」

白起走後，無鹽女問姬職：「這兩個人，一個要你殺，一個要你保。你是怎麼想的？」

姬職輕輕彈了她的額頭說道：「你猜？」

無鹽女說道：「公子壯終是空口無憑。留下這母子倆。你日後便可以利用他們攪動秦國政局。是殺是留，到時候進退自如。」

姬職一把摟過她，贊道：「真是個冰雪聰明的腦袋瓜子。你要是男子，必為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