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溫柔鄉里成堅鋼
眾人都在喝酒，聽着聊天，石堯劍卻有些無聊，他生xìng內向，不大喜歡說話，更不喜歡與一幫陌生人在那裏瞎扯。特別是張漢軍扯的那些不着邊際的東西，在他看來那是沒意思透了。
石堯劍又不能喝酒，只管揀著桌上的好菜吃。但是喝酒能喝幾個小時，吃菜就吃不了多長時間。
不多一會兒，石堯劍把自己的肚子餵飽了，就閑了起來，聽着他們的說話，一點意思都沒有，只好裝作要上廁所，也就是時下里說得「更衣」或「凈手」。
出了飯廳，到處溜達。黃家的僕婦眾多，每個關鍵點上都站個一個僕人或丫鬟，石堯劍不可能到處瞎撞的，其實能去的地方很有限。
走着走着，出了一個小門，小門外面竟別有洞天，是一個jīng致的小院子。卻是一個花園的模樣，儘管規模不是很大，只是沒有湖面活水什麼的，其他的園林要素倒也是應有盡有。裏面還種著一些奇花異草，只是隆冬時節，大部分都沒有開花，只有臘梅樹，開放着點點花蕊，微風過來，便有一陣淡淡的香味。
石堯劍聞着這淡雅清香，只覺得心曠心怡，心裏感嘆：還是有錢人好啊，不僅養著眾多的奴僕，搞個jīng致的小花園，這要在裏面多愜意。
其實他也不想一想，黃家這片東西都是歷經了多少代人的積累，哪是一朝一夕得來的。這還是黃白溝寨地處偏避，真正有錢的主，其實並不喜歡這樣偏僻的村落，這跟隱居沒什麼區別。要不然，勢力更大或錢更多的人看中了這裏，依黃家這種地位，怕也保不住這片園子。
石堯劍在小花園裏，信步走着，邊走邊看，十分新奇。轉過一片灌木從，後面有一小亭子，石堯劍見亭子上掛着一幅牌扁，上面寫着「松濤軒」。因為從這裏，便能把北山上一覽無餘。以前北山上是一大片松樹林，風一吹過，松樹林便如波浪一樣翻滾，所以取名松濤軒。
只是現在，看不到松濤了，只見北山上光禿禿的一片，已經修完了四分之一的梯田。那梯田著上去，倒也頗有一番風光。石堯劍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出了松濤軒，心裏想着以後是不是要把這個名字改為橡濤軒，還是觀梯小築。
轉過亭子后的假山，卻猝不及防地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人手裏舉著個東西，剛好打在了石堯劍的眼睛上，頓時使他兩眼金星直閃。而對面那人個頭稍矮，則一頭撞到了石堯劍胸口上。
兩人都退後幾步，各自低頭揉着自己的眼睛和痛處。石堯劍突然聞得一陣芬香，竟如麝如蘭，這是什麼香味？
石堯劍急忙抬頭一看，頓時大驚，原來對面是一位清純美麗的小姑娘。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卻生得細柳眉，丹鳳眼，唇如絳點，眸如晨星，簡直就似畫上的人物。石堯劍來這裏這麼長時間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的美女，果然跟平rì所見勞動人家的女孩子不同，活脫脫是仕女的模樣，就像是電影里演的。
石堯劍不敢怠慢，知道這個時代男女之間有大妨，不能造次。石堯劍受的教育還是很傳統的，不似趙星馳時代的人那麼肆無忌憚。再說了，在他那個時代，最是痛恨不尊重婦女的人，一有這種情況就會上綱上線，讓人不敢造次。故而見到這位清純可愛的小姑娘，石堯劍絲毫不敢有所不敬，與趙星馳不可同rì而語。
石堯劍立即上前，雙手抬起，平臂頓首，規規矩矩地行了個長揖。說：「對不起！」說來奇怪，石堯劍說這三個字時，竟沒有結巴，這在他的歷史中可是不多的。
那姑娘也很有意思，雖然被人撞著了，猛地見了陌生人頓生一驚，又望望四下里沒人，頓覺心安，膽子也大了起來。裊裊地向前福了一福，一雙清澈明亮的秀目望着石堯劍，似是知道了他是誰，目光中透著敬仰之意。
石堯劍被這目光望着，似是被電擊了一般。從來沒有人這樣從下向上地望着他。哪怕是對石堯劍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匠人，也都是用又敬又畏的眼神看這位脾氣不太好的石相公。哪有這般讓石堯劍頓覺豪氣衝天，自信心滿滿的感覺？
那小姑娘羞紅著臉問道：「相公便是買我家田地之人？卻原來如此端正模樣。」
石堯劍見小姑娘長得甚是嬌羞可愛，算得上是絕sè美女了，但「閱過」無數美人的他倒也不稀罕。只是這位姑娘一開口，那鶯鶯燕燕的聲音，卻說不出來的好聽，完全不似他那個年代革命派美女的作風。石堯劍頓時身子都酥麻了半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正是在下。」他還沒有注意到，第二句話，他仍然沒有結巴。
「你便是那石相公？」那位漂亮的小姑娘倒也不怕人，因為這裏沒人看見他們倆，所以崇敬地盯着石堯劍瞧了半天，兩眼俏麗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得，突然問了一句。
石堯劍有些驚訝地道「我便是石堯劍。」
難道他這麼有名，被村民們傳頌，已經被傳到深閨里來了？
「我家三哥常說起你，說你數學學得好！不管是什麼東西都能算出來，不知石相公對《幾何學》有無獨到之處。」姑娘眼裏儘是羨慕，一副景仰的模樣。一直以來黃修家在家裏吹噓：石堯劍數學好，什麼東西都通過計算出來，這位姑娘就盼望着哪一天能當面請教幾道難題。
石堯劍在她嬌柔的目光中，似是要融化，又似是渾身的每個部分都煉成了品質最好的鋼鐵，百曲不折，百折不撓。石堯劍平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無所不能的大丈夫！一時竟是痴了。
不過聽了這小姑娘話的內容，這下子該輪到石堯劍吃驚了，張大了嘴巴吸着涼氣。這位長在深閨里的姑娘，居然知道《幾何學》！
先是全村那麼低的文盲率，已然是個奇迹了，現在又出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小姑娘，明朝的教育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石堯劍驚奇地問道「姑娘是如何知道《幾何學》的？」
那姑娘被石堯劍濃眉大眼瞧得不好意思，眉眼一低，羞道「我家大哥從京師里託人帶回來的《祟禎曆書》裏面有法算這一卷，法算里就有《幾何學》，不知相公可曾涉獵過？」（註：《祟禎曆書》由徐光啟、湯若望編纂，成書於祟禎七年，雖遲遲未能正式頒佈天下，但早已有木版刊刻印刷。）
石堯劍聽到幾何信心十足地微微一笑，道「哦，曆書中還帶《幾何學》？這個我倒是沒聽說過。但是《幾何學》在下倒是學過，什麼《平面幾何》、《解析幾何》、《代數幾何》還有《立體幾何》等等，在下都曾經研究過一二。」
這下子輪到那姑娘吃驚了，又是驚訝又是欽佩地嘆道「沒想到《幾何學》還有如此眾多的細目啊？可我連最簡單的都算不出來。家裏沒有人教我，一點都弄不懂。」說完，俏麗的臉上浮出失望的神sè。
石堯劍見這位姑娘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模樣，放在以前，大概是上高中的年紀，用趙星馳的話來說，還是個小蘿莉呀。
他那個時代的高中生已經有些成熟了，可眼前這個小姑娘卻一臉的天真相，花一樣的長相，花一樣的年齡，看着就讓人舒服。
石堯劍看着她的溫柔無比的眼神，沒由來的臉上一陣燥熱。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用這種羨慕和欽佩的眼神看他的.他從來都是膽小怕事，躲在人後的yīn影里，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是低低的。
今天遇到這個小姑娘，竟然用這種眼神看自己，內心深處浮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來。一時間，石堯劍甚至有了種衝動，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小姑娘，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