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蘇府愁雲
孫管事拿着宣紙走到後院，丫環帶着期盼之色已經在此等候多時，當看到孫管事之時，眉眼之間攀上一層喜色。
「孫叔，可是有人填了詩詞？」小丫鬟緊緊地盯着孫管事手中的宣紙，嘴裏高興地說：「太好了，小姐有救了！」
「是一位書生，叫宋子軒，家住安化坊。方才問了生辰八字，竟一問三不知，看了戶引才知道他今年十七歲，正好跟小姐相配。」孫管事微笑着說。
丫鬟接過宣紙，「這書生竟如此糊塗，連生辰都不記得了，孫叔我先把詩給小姐送去，若是小姐滿意的話，今日說不得府上就能喝上喜酒！」
小丫環卷著宣紙，提起裙擺一溜煙跑進後院。
蘇瑤怔怔的坐在梳妝台前，對着銅鏡出神。鏡子裏的臉龐秀麗，明亮的眼眸似一汪秋水，眉間一團鬱氣糾結，卻平添了幾分姿色。
這幾日來整個蘇府都鬱鬱沉沉，彷彿籠罩着一層黑壓壓的烏雲，烏雲的形狀很像一個秦字。
蘇成安來回踱步，胖胖的臉上眉眼都快擠成一道縫，時不時地唉聲嘆氣。
丞相府就像一座大山，壓在蘇成安的心頭。倘若繼續跟秦二公子交惡下去，恐怕蘇家的生意就會迅速停擺，說到底蘇家不過是一介商賈而已。
有的人想抱上丞相府的大腿，為了討好秦二公子，他們不介意給蘇家使一些絆子。畢竟洛陽城裏像蘇家這樣的家族，足有十幾個。
好在遷都在即，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給蘇家難堪，但是暗中就說不定了，多年的商人生涯讓蘇成安見識過太多的手段。
蘇瑤看着父親微胖的臉上再也不復往日的容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愁苦之色，她輕聲說，「父親，沒事的，實在不行，女兒嫁了便是。」
聽到女兒的話，蘇成安喝了一口茶水，重重的把茶杯頓在桌上，「嫁什麼嫁！他秦岳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滿洛陽城的父老哪個不清楚？爹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怎麼能親手把你往火坑裏推！」
蘇成安心中大為光火，他才對外面放出消息，蘇家小姐招親選婿的標準是詩文。他秦岳第二天就在蘇家旁邊的酒樓開辦詩會，號稱所有年輕才子都會參與，還拿出一千兩白銀作為彩頭。
一千兩啊！蘇家各種生意一年的利潤加起來也不過五千兩，他秦岳辦個詩會就花了一千兩，秦瘋子打的什麼主意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滿洛陽城都知道，威逼利誘可是他秦公子的拿手好戲。
除卻那些勛貴子弟和世家大族，哪裏的讀書人敢招惹丞相府的公子？前途還要不要啦？
就算外面傳言蘇家小姐天生麗質，閉月羞花，說到底還是商人的女兒。
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後，屬賤籍，在大龍朝，但凡有點志氣的都不會去做商人家的上門女婿。
這就導致滿洛陽城竟無一名才子為蘇家小姐題詩，有人甚至還專門打聽今日有無才子投帖。
「他秦岳真是不當人子！」蘇成安喘著粗氣，怒容滿面。
「父親，別生氣，當心身體。」蘇瑤拍著蘇成安的後背為他順氣。「女兒沒事的。」
「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蘇成安嘆了一口氣，看着面色愁苦的女兒，蘇成安頗為心疼。這可是他掌上的明珠，命里的寶貝，難道就這麼讓那禽獸不如的紈絝子弟糟蹋？
蘇成安的胖臉上浮現一絲決絕，當年他蘇成安懷揣著三十文錢走出洛陽城，白手起家打下了蘇家這份家業，自是有些手段的。大不了，老夫舍了這份家業便是！
就在父女二人愁苦之際，小丫鬟揮舞著宣紙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有人投帖啦！」小丫鬟雲鬢微濕，因奔跑的臉色泛起潮紅。
「什麼？！」蘇成安驚叫道，他沒想到真有才子敢不顧丞相府的面子前來投帖，還真的作了一首詩出來。
蘇瑤一把奪過宣紙，小心地鋪在桌上。
宣紙上的字跡稱不上好看，甚至可以稱得上有些醜陋，除了上蒙學的孩童，蘇瑤還沒見過哪位才子的字跡是這樣的。掃了一眼之後蘇瑤愣了一下。她低聲念了幾遍。一雙秋水剪瞳升起淡淡的水霧，她趴在桌上肩膀聳動，低聲的抽泣。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這首詩並不是特定寫給某個人的，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詩人，對內心深處想像的女子最唯美的描述。
「乖女兒，怎麼了？」蘇成安一頭霧水，他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兒流淚，定是這詩詞有問題！「閨女，可是那才子寫詩辱你來着？等著，爹這就教訓他！」
蘇瑤拉住蘇成安的袖子，倔強的搖搖頭，眼眶微微濕潤，「爹，他沒有辱我，我是歡喜的緊。」
「叫老夫看看，什麼詩能讓我家瑤兒那麼喜歡！」
蘇瑤緊緊地護住宣紙，不讓蘇成安拿走。
蘇成安心裏莫名流出一股酸意，抬眼一看，嘴裏嘖了一聲，這字跡...真是慘不忍睹，堪比雪泥鴻爪，就這破玩意能惹哭我姑娘？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蘇成安讀了幾遍，他是個商人他不懂詩詞，他用來評判一首詩好不好的方法，就是看這首詩讀起來順不順嘴，不過看着女兒淚眼滂沱的模樣，本來想說好詩的蘇成安話到嘴邊轉了一個彎，「這詩，也就那樣嘛。」
「爹！」蘇瑤嬌嗔道，「我不理你了！」
「爹錯了，爹錯了！」蘇成安的胖臉帶着討好的笑，試探的說：「那就他了？」
蘇瑤羞紅了臉，別過頭不說話，許久之後發出聲若微蚊「嗯！」
蘇成安把手背在身後走出了女兒的綉樓，他回頭看了看女兒的窗口，心中輕嘆一聲，到底還是長大啦，該嫁人啦，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纏着他了。一會兒拜堂的時候他倒要好好看看，是哪個小王八犢子有這般的福氣。
管事老孫匆匆地進來，低聲在蘇成安耳邊說了幾句，蘇成安滿臉不敢置信，「你說什麼？他去秦岳的詩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