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難測
一件長袍，七八張符咒，一本手賬，幾個透明的小瓶子，與一個乾枯的雞爪子，張乾現在全部的身家只有這些。
打包好行囊，張乾決定先下山找些事做，這幾日那些債主不知從哪裏得到了吳道理去世的消息，人死債不消，跑前跑后的還錢忙了半月有餘，今天總算徹底弄清了。
張乾臨走之前看了一眼這件亂石堆砌的道觀，神色有些恍惚，記憶瞬間返回到了他小時候在這裏生活的點點滴滴。
此時他感覺腳下很沉，彷彿被定住了一般，手緊緊捂住門邊久久無法關上房門，可能這門一關，曾經的過往全都會關在門裏。
如今他孤身一人，離開了這他還能去哪，眼眶有些微紅，隨着一聲悶響，屋門關上了。
張乾瘦弱的背影出現在院外，一陣微風吹過，牆上的破洞呼的一聲響了。
張乾雖然經常下山，但從沒有獨自離開過太遠。
吳道理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三番五次的叮囑他這個世界很危險，到處都是妖魔鬼怪。
可是在張乾看來，那些不過是吳道理編造出來嚇唬他的，雖然這片大陸上確實有鬼。
但因果循環，生而復死，有鬼也不過是曾經的人而已，若非生前有怨，死後怎會成鬼？
所以張乾從來都認為，這世上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
他打小跟着師傅在抱陽觀學習道術，但因為身子骨太弱，體術的修鍊幾乎停滯。
但是不知為何，法術的修鍊也是遲遲沒有進展，但吳道理依舊誇他是一個天才，將來一定有大作為。
但張乾大小隻想有一個大床，不用跟吳道理擠在一起。
如今破床歸他了，他卻沒有家了。
僅僅是幾里的山路，在張乾到底山腳下的時候，他已經累得滿臉通紅，大汗淋漓。
張乾依靠着一棵枯樹，打開葫蘆喝了兩口水卻嗆的連咳了好幾聲。
「能不能扛過明天還兩說啊。」張乾有氣無力的說道。
若不是樹上的烏鴉吵得鬧人，而張乾已經沒力氣驅趕它，所以只好繼續啟程。
山腳下是個十幾戶人家組成的小村子，大半都是獵戶，柴農，簡陋的房子卻能遮風擋雨。
村民們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昨日張乾吃的一個窩頭還是山下的王大娘給的。
但是今天，張乾也不好意思再去討要，因為自己還頂着一個天師徒弟的名號。
而且今年好像還是一個荒年，村民們的餘糧也不多，況且張乾也不想就這麼成為一個乞丐。
往北十幾里地就是滿城。
水滿則溢，人滿則患。
滿城最近並不是很太平，西南的兩地交戰，爭搶本就大的外圍空間。
可憐那些不敢深入大陸中心地帶的普通人，只能流離失所，成了流民。
而此處也有大量的流民湧入，讓本來就不大的滿城顯得更是滿滿當當。
「小哥，行行好吧，給我口吃的吧」
一個破衣爛衫的大娘跪倒在城外的土路上，用儘力氣一把揪住了張乾的道袍。
沒想到由於道袍太過破舊，竟然被扯下來一條。
「刺啦一聲」張乾停下了腳步，若是在不停下，張乾的兩條腿就漏出來了。
「大娘！你快放手啊！」張乾驚呼一聲，身上這件道袍是他唯一能夠穿下山的衣服，雖然張乾很嫌棄，但還是從吳道理身上脫下來穿上了。
看着被撕下的一拳寬的布，張乾的眼淚劃過眼角。
想要責罵，卻發現那位大娘已經躺在地上，而手還緊緊攥著張乾的衣角。
張乾伸出手試探了一下，那大娘竟然已經死了。
他心裏也不是滋味，但又做不了什麼，只好用力一扯，道袍還是被撕下來一大塊，而那大娘的手卻緊緊攥著。
轉身離開的時候，那位大娘身上滲出了一點微弱的光點直奔他的后腰所在，瞬間鑽進了張乾的後背。
隨着光點的消失不見，張乾感覺到了一絲暖流湧向全身。
他不知發生了什麼，隨着他的向著慢城走去，一路之上，奄奄一息的流民蠕動着自己的身體，隨後默默死去。
每當張乾路過那些溫度尚存的屍體的時候，一個光點便會從屍體身上飄散而出，隨後直奔張乾而去。
瞬間沒入他的身體。
橫屍千百，餓殍滿地。
而張乾腹部飢餓難忍，越走越餓，他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到極限了。
他捂肚子走向城門，希望能夠在城裏找到一些吃的，畢竟外面這些流民都比他還餓。
隨着光點飛進張乾的身體
一陣陣的暖流出現在張乾身上，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也快死了，莫不是迴光返照。
他很害怕，所以腳步也快了一些，可是突然腳下無力，跌扑在地上。
一枚銅錢從他的懷中滾了出來，眼看着就要滾到老遠。
旁邊的一個流民也發現了這枚銅錢。
張乾與他對視一眼，看到了他雙眼之中包含的貪婪。
一個銅板一個餅，
一個銅板一條命啊！
張乾此時腳下一蹬，瞬間飛撲出去，一把捂在了銅錢上。
卻沒想道那個流民還是慢了，但她也絲毫不示弱，竟然直接張嘴啃在了張乾的手背上。
「啊！咬人」張乾頓時痛冷汗淋漓，瘦弱無骨的他手上都沒什麼肉，流民簡直把他的手當雞爪子啃了，一口下去鑽心的疼。
流民趁著張乾縮回手，一把搶過銅錢，踉蹌的沖了出去。
張乾坐在地上捂着手，手背嘩啦啦的流着血，急忙又在道袍上輕鬆扯下一個布條包在了手上。
屋漏偏逢連陰雨。
他嘆了口氣，包紮好傷口后，發現不遠處傳來了打鬥聲音。
張乾順着聲音看了過去，發現剛才的那名流民不知何時已經被打倒在地，此時三五個流民正在爭搶那枚銅錢。
而那枚銅錢不知被誰擊飛了，在空中划起一道弧線。
「嗖」的一聲，正好掉進了張乾的懷中。
張乾一愣，卻突然抬頭看了過去，幾個流民此時發現了銅錢已經不見了，可是卻不知銅錢去哪了。
突然他們看見了張乾，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那錢好像是是從那個乞丐身上滾出來的！」
「他身上一定還有錢！」
嘈雜聲混雜着吶喊聲。
張乾看到七八隻手砸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