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新來的崽子們!知道小爺是誰嗎?」七頭身的小個子站在小沙包上,公園裏的孩子們全聚了過去,助長了他的威風:「爺是辛家的大少爺辛山,你們天天喝、夜夜喝的沙士飲料就是我們家做的。你們誰要是敢欺負我身後這幫兄弟,別怪以後喝不上我家的沙士!反之,平時幫襯著點我兄弟,每期出的新口味沙士,紫羅蘭味的,車厘子味的,第一批新貨准讓你們先嘗到!」

宋家三位少爺蹲在牆角觀望,旁邊的老乞丐腦袋一震,起身捲袖,抓起拖尾的破衣,繞着杆子瘦的身子,裹了一圈又一圈,向辛山衝去。他費力推走了前撲後繼的孩子們,終於擠到了辛山眼前。辛山身後的壯兄弟一張大手,沖着他的胸口輕輕一推,老乞丐飛出四五米遠。壯兄弟的口音獨特,像是舌頭頂着上牙膛時發出的聲音,朝地上趴着的老乞丐喊道:「老玩意兒滾遠點,去臭水溝里好好洗洗你的衣服,一坨米糊兒還沾在上面呢。」孩子們大笑連天,你一拳他一腳,又把老乞丐打出人堆。老乞丐在後面跳起來朝辛大少爺招手,嗓子好幾年未開喉,喊不出聲,在孩子們的吹捧聲中,聽得更啞。捏捏嗓子,還是啞;吸口地上的雨水,還是啞。

辛山按照慣例,叫人搬來成箱的沙士,一一發給孩子們。老乞丐突然像個年輕小夥子,幾個箭步,撲上前要搶,隊尾的毛頭小孩屁股一拱,又倒在地上。

遍地的空玻璃瓶被老乞丐嘬得乾淨,幾滴甜水反而抓得嗓子更癢。眼看待發的飲料所剩無幾,孩子們排的隊仍長得要命,老乞丐邊吮著鬍子上的甜水,邊不知所措地拉拉孩子們的衣角。

最後四瓶,三瓶,兩瓶,老人伸出食指,指甲修長參差,有稜有角,像鋸齒。他仰頭,張大嘴,辛山見狀,大叫道:「快看,看那老玩意兒!」排隊的孩子們齊回頭看熱鬧。老乞丐食指慢慢入喉,指甲上的倒刺扎進乾澀的喉道表皮,怎樣動彈都伴有劇痛。嗚咽和悲鳴在鼻腔中悶響,乾枯的眼皮硬生生擠出了淚水。追逐慾望的代價便是被慾望追逐,他此刻的掙扎沒有退縮,對他而言,他在拼自己的一生。

宋烈坐不住了,卻被宋尋攔下,宋尋勸道:「四弟,你只能救他一時,對那東西上癮了幾十年的人,他早就死了。」二弟宋全也勸:「四弟,大哥說的沒錯,你一去,性質就變了,救人不成,惹得麻煩纏身。五太太教過咱,在外不能生非。」宋烈甩開手,不想被外人聽到,沖着宋尋壓低聲音說道:「你是大哥?論年齡我最年長,你倆都沒說話的份兒。」宋烈比宋尋高上半頭,身板多上幾塊肌肉,氣場上卻沒佔一點便宜。宋尋的眼神定似公牛,不退讓絲毫,宋烈倔不過,嘆氣地蹲在一旁,攥拳頭壓住心裏的火。

老乞丐顫抖的手懸在空中,好戲停了下來,辛山耐不住性子,領着孩子們起鬨,一齊為老乞丐鼓掌助威,聲勢如沙場鼓鳴,引路人駐足。老人的手指開始慢慢下壓,路人大聲鼓勵他:「快點兒,別耽誤大家時間!」

喉嚨上的肉皮拉扯著倒刺,一點也不想鬆開。他緊閉眼,全身綳勁,一股氣從體內衝破了嗓子,竟大喊出了一聲。老人決心已定,手指猛地一捅,再猛地一抽,鮮血掛滿了手指。僵住不動好一會兒,胸口垂著,形同站着的死人。孩子們左顧右盼,不明所以之時,他突然朝辛山喊道:「我也想要!」幾灘血從口中噴出,濺了前面的孩子一身血。說罷,老人癱倒在地,一命嗚呼。

辛山疑惑地問左右:「他說什麼?」有個小孩說:「他說他也想要。

」辛山大樂開懷,撅嘴逗笑:「他拿什麼要?拿命要啊。」孩子們嘴裏含着的甜水,被笑噴了出來,各色的糖水淌滿公園的混凝土地面,時間一長,踩上去更加粘膩。小孩走在公園裏,步子出去了,鞋卻黏在原地,單腳蹦跳着去拿鞋,跳不起來,另一隻腳也飛出了鞋,摔來摔去,手上的沙士准撒得更多。周圍人哈哈一笑,自覺丟人,左顧右盼,索性襪子也不要了,一個個赤腳捂臉跑回家。辛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幫家裏人發免費的沙士;日積月累,糖水像濃痰一樣黏在各處角落,公園成了昆蟲的主場;只有發沙士的時候,公園才有罕見的熱鬧。

路人和小孩流去,空瓶子在人煙散盡的公園中翻滾。那孩子抄起瓶子,便往老人身上捶打:「敢吐我一身髒東西,今天我領不到沙士,就拿你個臭老頭撒氣。」一灘肉泥任憑小孩兒捶打,在公園裏像空瓶一樣翻滾。

一人喊道:「住手!」辛山帶着小弟走了過來,壯兄弟走到小孩背後,兩手絞住他的雙臂,讓小孩的腹部面對着辛山,壯兄弟貼在他的耳朵邊吼道:「小子,沒長耳朵嗎?」辛山一記刺拳落在小孩腹部,打得他作嘔。辛山內心暗爽,假呈正義,呵聲罵道:「欺負老人,欺辱死人,唯是你這種鼠輩小人,鬧得這座城市烏煙瘴氣。不如這樣,待你躺在這裏,我來欺負你如何?你放心,我不會欺負死人。」

小孩嚇得腿一抖,趕緊抱住辛山大腿,眼淚橫飛,濕潤了辛山的褲管。辛山微微一笑,抬抬手,叫壯兄弟扶他起來。辛山問他:「我剛剛罵你是什麼人?」小孩迅速回他:「鼠輩小人!」辛山伸手向遠處一指:「那邊牆角站的三個人,你不會不認識吧,是不是和你一樣……」「他們也是鼠輩,誰都知道他們家就是耗子窩,您家是蛇幫,專拿他們宋家一幫耗子。」小孩反應很快,卑躬屈膝,鼻尖指地,靜等辛山發落:「嘴倒是利索,不付之行動,怎麼能看出你是何居心呢。改邪歸正,亦或是臭味相投。」小孩急喊:「改邪歸正,歸正!」

宋尋見辛家和一個孩子交頭接耳,感覺不妙,提醒兩個弟弟:「你們看到對面辛山了嗎?」二弟宋全說:「辛山用手指了咱們,一定有事。烈子,你千萬不能衝動。」

小孩哭顫著臉,一步一腳地走到宋家三人面前,背對辛山,兩手抱拳藏在胸前,求道:「三位哥哥,救救我。」宋烈一下炸了毛:「姓辛的人渣,我忍他很久了。」宋尋趕忙攔下,都想用鐵鏈拴住他了:「你聽他說完。」

辛山那邊,冰刀鐵器的碰撞聲震蕩,路人有的聞聲奔走,有的躲著看戲,小孩聽得冷汗直流。他先瞅瞅宋尋的眼睛,又看了看宋烈的體格,都不行,看來只能是他二少爺宋全了:「這位哥,我能扇你一耳光嗎?他們讓我打你,否則我會被他們打死的。」宋全握緊宋烈胳膊,嚴肅地說:「不行。」小孩想了個辦法:「哥,假扇!我倆手一碰,出了聲就行。」宋全搖搖頭:「也不行。」宋家三人心裏清楚,一巴掌下去,扇的不是臉,是宋家的名聲。宋尋心想,假扇不如假死,叫宋烈假裝把打暈,保住名聲,也保小孩性命。不對,打傷孩童,不被稱道,別人會說宋家欺軟怕硬。

三人頓住一時,都在等大哥宋尋的主意。

辛山高咳一嗓,小孩突然抬起右手,掄圓了照宋全臉上扇去,左手一閃,應在右掌上作響;聲音不大不小,只讓附近的辛家眾人聽到些動靜,湊熱鬧的人不敢湊近,所以聽不見耳光聲。動作之快都騙過了宋尋、宋烈,小孩彎腰垂腹,揚長而去。宋全小聲提醒二人:「穩住,他沒打着我,辛山過來了。烈子你沉住氣,尋子開打你再打。」宋烈憋緊了臉,他能預料到,如果不聽哥哥勸,出拳打上去定能解了氣,但會和往常一樣闖出更大的禍。見宋烈今日隱忍連連不同往日,大哥二哥並不意外,心裏清楚原因,今天這個日子,不允許他們闖禍。

路人們發現兩家人停在公園中央,逐漸圍了過來。這人問著:「要打起來,我聽辛家罵宋家是耗子,我尋摸著是辛家叫個小孩去找茬,宋家人夠狠,把小孩嚇跑了。誒?剛剛我好像聽到個響聲。」那人說着:「哪有聲,我全程看下來,安靜得很。就辛家幾個人跺跺腳,耍耍棍的聲,虛張聲勢吧。」旁人提醒著:「說話聲小點,他們要是聽見了,你的小命就完了。這年頭,湊熱鬧也得小心點兒。」那人聽得不屑:「你還不是湊熱鬧,再說,我是等著撿空瓶子賣錢的。」旁人哈哈一笑:「誰不是啊。」

辛山小眼一條縫,眼珠子不顯露半點,「時尚」的破洞衣服掛在窄肩膀上,對比所有人,個頭更矮了一截。體態猥瑣,和街頭混混別無二樣。他背後五六個小弟手握棍棒刀具,除了壯兄弟,身材都如辛山般精瘦纖細,滿臉陰鬱頹喪,完全不是打架的料。宋家三少統一着裝,上穿白襯衫,領子稍解,下身黑西褲,成熟正式;三人一動不動,看得辛山自己沒了底氣。宋尋離辛山只有半步遠,而對方過來一句話不說,面色稍改,陪笑着臉問道:「辛少爺忙活半天,活動辦得可好?」辛山甩臉,齒間咬住一股氣,眼睛滴溜溜地轉,憋了半天,擠不出一句狠話。不說又不行,宋烈雙臂插在胸前,猶如兩架破門錘,蓄足了力氣,這一拳打在自己身上,非死即殘啊。辛山脖子縮了一下,宋烈的剛猛、宋尋的堅毅、宋全的冷靜,這三位皆不是一般人吶。辛山眼睛無處安放,只好盯住地上的空瓶,靜待自己想到脫困的方法。不對,還沒回人家的話呢,誒,他問什麼來着?辛山頭向後一扭,眼神卻不敢離開瓶子,因為看見瓶子,才能瞄到那三人的腳,警惕住他們的一舉一動。辛山悄悄問壯小弟:「他剛剛問我什麼?」沒人回他,頭一側,他瞅見後面三兩個小弟圍個空瓶踢來踢去。情急之下辛山來不及發火,一心只尋壯兄弟的身影,如果沒有他來撐場面,自己真的在劫難逃了。身後找了一通,原來壯兄弟聽到辛山的話,早大步上前,指著宋尋的臉,衣服稍短,便露出了自己腰上的肥膘,大嚷:「告訴我們少爺,你剛剛問了什麼,我們大少爺,沒聽見!」

辛山兩眼一閉,心想壞了,這蠢人以為我在挑釁他們。見這時宋烈眼圈煞紅,辛山想叫小弟掩護撤退的心都有了。一抹淚鑽出辛山眼角,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行就跪吧。

一人來到,人群推推搡搡,旁人看好戲的興緻全無。宋尋還未發現新情況,面著壯兄弟的手指,心裏發誓,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打起來,他再一陪笑,重複了一遍:「我問大少爺,活動辦得可好?」辛山想都沒想:「好!」一個女人從人堆里擋在宋尋身前,宋尋見得她后發間有幾縷白絲,便認出此人是誰,示意兩個弟弟,微微躬身:「五太太。」

壯兄弟下巴失掉力氣,上下打量,邊小步移到辛山身後。五太太冷目而笑,問辛山:「我是他們的奶奶,你應該知道我吧。」辛山抱起拳,急忙應道:「知道!當然知道!咱們倆家有往來不斷,五太太您在宋家位高,沒有不認識您的道理吶。」五太太繼續問:「印象如何?」公園裏人群越聚越多,卻一片安靜,蒼蠅也不敢出聲。辛山答道:「印象極好!大方,慈祥,聰明,善良,還有……」「你對他們呢?」五太太指了指身後三位少爺。辛山伸出手,掰着手指數優點:「宋尋大哥善良、聰明,眼神很好,不是很好,不對,是很好……」五太太側身面對眾人,方才被擋住的宋尋一下成了全場焦點,他明白五太太走到一旁的意思,搶過辛山的話:「趨炎附勢,欺軟怕硬,叫小人,叫鼠輩。辛少爺對我的印象搖擺不定,方才說我兄弟三人是鼠輩小人,說我宋家是耗子窩,現在您又這般誇我,您辛少爺心思頗深,我們幾人糊塗,太難揣摩您啦。」辛山滿身發癢,撓來撓去,直說:「不是,不是。」

路人笑語酣暢,兩個望族掐架真是罕見極了,不噴髒話而陰陽鬥氣,可比打架鬥毆有意思多了。明白人笑話辛山嘴笨,而糊塗人真的罵出了聲,辛山眼神中對旁人殘存的惡狠,也被罵軟了。

無非是幾個小夥子有些口角,放在普通家庭,總會了了而事。不一樣的是,兩個家族地位顯赫,宋家掌握皮革和肉品產業,辛家發展飲品產業,都是「白鴉」之下的壟斷型企業。家族和事業做大,靠的是口碑和信譽,外界對品牌背後家族文化的了解,完全建立在族人在外的公共形象。即使產業壟斷,家族形象也依舊重要,除非他的產業想被別的家族推翻或接替,這是「白鴉」的權力,也是人們的權利。如果今天的矛頭一邊倒,輿論的反覆發酵與加工,那個倒霉的家族背後,數不盡的醜惡將被連根拔起,世世代代的家業便毀於一旦。

五太太對三位少爺今天的表現非常欣慰,他們間接地保護了宋家的名聲。

不等五太太把辛山的破綻以小化大,人群四散開來,抱頭鼠竄,辛山的壯兄弟大叫:「有蛇!」一拳粗的黑蟒從辛山身後逼來,兩米長軀,爬行時骨骼彎曲的角度極大,九十度有餘,像一塊塊積木連成條的玩具蛇。如此詭異的蛇,僅僅嚇退了宋家三少兩步,五太太紋絲不動,任憑黑蟒逼近她。辛山掛在宋尋脖子上,又被五太太的膽量嚇了一哆嗦,兩隻腳在空中撲騰來去,叫宋尋也不知如何是好。

「姐!你來了!怎麼你總來得那麼晚?你可叫弟弟我好受啊!」女人身披黑色長袍,連袍兜帽遮臉,只露出她玉潤的下巴,和那……那雙唇像紅胭脂做的果凍,又滑又軟;嘴角帶笑,像化成水的鈎子,勾在心裏不疼不癢,清澈心扉;輕輕咬上去,果凍在唇間融化,紅胭脂乍泄而出,染了一身。

宋尋一眼看個不停,整個腦袋浸泡在紅胭脂水中。被五太太提醒幾回,才叫回了魂兒,宋尋一拍腦袋。從美夢中醒來,心裏暗罵這女人蛇蠍,罵着罵着,更入迷了。

辛山撲進女人懷中,兜帽撞落,紫棠微暈烏髮間,青絲盤束肉桂簪。女人是辛家長女——辛沄,年歲稍長辛山和宋家三少,舉止端莊柔美,和弟弟辛山的混蛋樣子完全相反。

辛沄低身,指尖落在蛇頭上,熟練地將蛇引入籠中。甩脫哭喪糾纏的辛山,命手下扶他去一邊休息;她輕輕幾步走來,和宋家人對上了眼。宋全、宋烈皆睜目怒顏,火藥味十足。辛沄面對眾人,不漏半點膽怯,她說道:「坊間稱貴家是老鼠,稱我辛家為蛇,如此代稱的意義在於頌揚貴家的機敏聰明,我辛家的痛快果斷。我弟不懂事,曲解了其中的意思。五太太您也見識到了,蟒蛇一出,我弟抱頭鼠竄。所以人是人,物是物,家族是家族,不能一概而論。五太太,三位少爺,我代我弟,代辛家給諸位陪罪,給宋家陪罪。」她說罷要跪未及,五太太反應極快,一下把辛沄抱住,辛沄借勢只好也抱了一下,-以示和解。旁人悄悄打趣:「沒意思,沒打起來啊。」「宋家人多,想仗勢欺人唄,辛家哪敢還手。」

五太太笑語:「傻丫頭,你瞧你,又認真了。不懂事幾個小孩要打架,勸住了不就完了,哪還有你這樣客氣的。小夥子年輕氣盛多正常,小打小鬧,傷不了咱兩家的情分。你別因為辛山太生氣,今天他發的沙士,我看是一掃而空。我得誇誇他,辦事效率真高,順帶着,還往我們家送了幾瓶上好的葡萄酒。過幾天,你們一家四口來我們家吃飯,一定熱情款待。」葡萄酒?辛沄不知道哪有送過。回身看,辛山在壯兄弟後背上,癱軟睡了;當下,酒的事無從對證,只好應下了宴請。辛沄不怪親弟弟不爭氣,從沒怪過,只怪天不巧,生他在亂世。披上兜帽,與手下人揚長而去。

她只對上了宋尋一眼,宋尋的眼睛卻陪了她一路。

旁人退散,宋烈怒火未甘,問五太太:「她要跪,怎麼不讓她跪。」宋尋剛從她身上回過神,便聽到他問這句話,沖沖地說:「她就一個人,怎麼能那麼欺負她。」說罷便發現不對,又說:「大庭廣眾,她一跪,反而旁人會說我們仗勢欺人。」宋全拍了拍他,似開玩笑說道:「沒錯,仗勢欺人,血口噴人,以色視人,都不可取,五太太教過。」宋烈好像聽出了話外音,跟着宋全仰天而笑。

宋尋不等臉羞,問一旁看戲的五太太:「大先生在語房等急了吧,我們得趕快去。」五太太看了看錶,說道:「不急,現在回去,時間正好。」三人忙整理儀錶,隨五太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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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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