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招搖山
日過南山。
祁文坐在一條清澈的小河旁，一邊啃著紅薯，一邊撿著石子往河裏扔。
「為什麼！明明能看見那山，可咋感覺越往過跑離得越遠呢？」祁文握著剛撿起的極為光滑的石子，突然愣住。
「都怪我，一時太興奮，忘記問清楚這到底是怎樣的地方了，大意了！」
祁文那會兒滿腦子都是「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的玄幻小說的情節。在地球上平淡了過了二十年，即使在夢裏彷彿經歷了世界的創生與毀滅。
等真穿越了，自己怎麼也按奈不住那種興奮與衝動。
就連自己身後什麼時候起站了個人，都沒察覺。
「我這有一良方，能治智障。」
「誒！我去！」祁文一哆嗦，下意識轉身將石頭向身後砸了過去。
「哼！」那人迅速抬手欲圖接住石頭，而後另一手偷偷將某種綠色的葯抹在了頭上，止住了血。
「我就是你說那老仙，治療智障是把好手。」祁文身後那人臉上有些許白須，雖說自稱老仙，但看着並未有祁文想像中的那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唯獨就是雖然看上去這人歲數挺大，可是腰板筆直，精氣神俱佳。但是頭上好像還有塊暗紅色的傷口，顯得極不嚴肅。
一席深藍色布衣談不上整潔，手裏挎著葯籃子，腿上沾滿了新鮮的泥水。雖說不太差，但終歸不是祁文心目中仙人的樣子。
「你就是招搖山上的仙人？這不對吧，咋和我想像中的一點不一樣，你這咋跟小粉豬跳了泥坑似的。」祁文攥著半塊紅薯，繞着「仙人」指指點點。
「對，我就是這招搖山上的仙人，你有意見？」老人扒拉開趴在葯籃子上翻來翻去的祁文。
「啊——這樣——」祁文把吃剩的半塊紅薯塞進葯籃子裏，坐在地上一臉失望。
「你這什麼表情？」老人也放下藥籃子，和祁文一起坐下看着面前的小河。
一條淡紅色的，奇怪的小魚忽隱忽現。
「沒，就是感覺和我想像中的仙人不一樣啊。」祁文撿著石子，一直往水裏扔。
「你想像中的仙人是什麼樣的？。」老人也開始撿石子往水裏扔。
祁文瞅了他一樣。用力把石頭扔的比老人遠。
「咱倆很熟嗎？離我這麼近。」
「算了，反正我初來乍到的，啥都不知道，剛好有個人說說話。」祁文嘆了口氣。
「仙人嘛，至少怎麼也能騰雲駕霧啥的，抬手就是各種寶物和法術，怎麼也不會跟你似的，跟一路踩着泥巴過來的一樣。」
老人對視着祁文的眼睛，
「這麼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祁文突然感覺腦袋跑過一群山羊，自己剛剛來到這世界過了不到半天就被發現了。
「啊！！你怎麼知道的。」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再說了我又不是沒見過蘇文，他可不會說胡話。」老人收回目光，繼續看起水面。
祁文心裏一陣嘀咕，我剛剛說什麼了？
「其實，主要還是你的眼睛。」
「眼睛？不會吧大師。」
「我想，其實村子裏的人應該也發現你不是蘇文了。不過你放心，在這裏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天空中一隻黑的發亮的烏鴉無聲的盤旋而過，似乎注意到了溪流邊的兩人，緩緩落在離兩人不遠處的枝椏上，好奇的注視着兩人的一舉一動。
「你的眼中看不到苦難，看不到這個世道上的人該有的悲傷。即使在這個村子的人，依舊是有着屬於這個世界的悲傷。你不是這世界的人，或許說你的靈魂不是，只要看你的眼睛，一眼便能發現。」
「蘇文曾遊歷過很多地方，看到過這世上真實的面目，他的心中不可能沒有悲傷。」
「有那麼明顯嗎？其實我考研複習的時候也挺苦的。」祁文撅起嘴，將石頭扔的更遠了一些。
「考研？那是什麼，你那世界的書生博取功名的一個途徑嘛？很難嗎？」老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那些根本拍不掉的泥土。
「算是吧，不過難嘛，倒是和現在的人相比，應該是啥都算不上吧。」祁文看見老人起身，自己也趕忙站了起來，「你這是要走了嗎？」
「你是想去招搖山吧？跟我走，我帶你去，太陽下山前我還能帶你看些東西，順便我想驗證點事。」老人轉身便走。
「我現在不想去了啊，我只是想找神仙，現在已經遇見你了，就沒必要再去了，我很討厭運動的。再說我根本沒法靠近它，它彷彿一直離我那麼遠。」祁文搖著頭，又想蹲下。
「因為你有『障』。」
「你才有障。」
「你真的有。」老人回頭看着祁文，那表情嚴肅的讓祁文不再開口，「拽著葯籃，閉上眼睛跟我走，我讓你睜開眼睛前不許睜開。」
祁文忽然想起了某個神話故事，乖乖的閉上了眼睛，心中帶着好奇與興奮跟上了老人。
一路上，祁文感受着周圍的環境，縷縷的清風卷著淡淡的未曾聞過的香氣拂面而過，耳邊時而傳來某種不知名的叫聲，有的類似人語在呢喃。
祁文忽然想起自己也獲得了聽懂動物語言的能力，為什麼還有許多類似動物的叫聲未被翻譯。
人在閉上眼睛時，周圍環境的未知往往會帶來刺激想像的恐懼，這讓祁文滿腦子都是某個神話故事的畫面，如果睜開眼睛，就再也回不去了，不知不覺攥著葯籃的手握得更緊了。
那隻好奇的烏鴉驟然飛起，追上了兩人，在空中繼續盯着兩人的一舉一動——老人挎著葯籃平穩的走在一條不知何時出現的小路上，年輕人握著葯籃的一邊，一會兒笑一會兒激靈的哆嗦一陣。
起初烏鴉看着還覺得頗有意思，可慢慢的兩個人一直走一直走，後面的年輕人也沒了動作，烏鴉便掃興的盤旋了一陣，朝着村子的方向搖搖晃晃的飛了回去。
「睜開眼睛吧，我們到了。」
祁文試探的慢慢鬆開握出汗的手，睜開了眼睛。
首先看見的便是老人那依舊筆挺的身影，以及前方濃密的白霧。、忽然一陣清冽的風從四周湧來，一層層剝離白霧，祁文又聞到了那一路上的香氣。
片刻后，風停了，白霧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
這是祁文這輩子見過最奇妙的山，這山彷彿離自己很遠，剎那就可以看清山的全貌，山腰上的那條白練清晰入目。
而若細看，它又彷彿離自己很近，近的抬起頭看，也只能看到山峰直插雲霄，雲上究竟還有多高，卻連想也想不到。
「這就是招搖山嗎？」
「是，現在我們要去山頂，去看那真實的世界。」老人直直望着天空，似乎可以穿過雲層一眼望到山頂的一切。
「別了吧，我不想爬山啊，這也太高了吧。」祁文腦袋搖的像撥浪鼓，兩腿下意識的向後挪動了幾下。
「你必須去，這座山頂我也已經很久沒去了，放心，我會幫你。我需要你驗證一些事。」老人語氣鑒定，透著些許的迫不及待。
「你剛不還說我也有障，現在又帶我來這，你是不是誆我呢，我咋感覺像我那世界的人販子啊！我真的就是一不小心穿到這個人的身上，不是啥稀有物種，不值錢的。」
「你想什麼呢？」老人鄙視的看着祁文。
「我一開始就覺得那烏鴉不對勁，他那紅薯也是，怎麼也吃不完。你們絕對有問題！」祁文越想越不對勁，後退的越來越快。
老人的眼睛猛然閃爍起詭異的紅光。祁文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消失，漸漸癱軟在地，世界失去了顏色，只剩下老人那紅色的眼睛。
之後，祁文覺得自己彷彿做了一個不長不短的夢。夢裏他不知道自己被什麼背着，只是毛茸茸的很軟和。
在夢裏，他們彷彿正以極快的速度奔跑着，清冷的風時而試圖喚醒沉睡的他，可是每一次在即將醒來時，他的夢裏就會出現一雙紅色的眼睛，讓他重新睡去。
在離這世界極遠的地方，有一片璀璨的星河，星河中沉寂着數不清的白色的星。在這一刻，星河南端一顆本不起眼的白星忽然發出閃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