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遊

第二章 春遊

是日清晨。

屋外是公雞賣命的嘶鳴,阿玉醒來時尹笙歌已經從練武場回來了,趁著今天老爺不在,笙兒又完成了功課,阿玉決定帶着她去廟裏求個平安,之前也求過,只是尹笙歌外出的時候無心把護身符弄丟了,回家告訴阿玉這件事,她滿臉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告訴尹笙歌,這護身符是替她擋災了。

每次阿玉迷信的時候尹笙歌都會附和,之後再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對我來說最大的災就是生在人世...」

阿玉聽她說完都直呼晦氣,要求她按照她的樣子「去晦氣」。

雖說時間還算早,可廟裏的人真是不少。廟裏的大佛不會說話不會笑,卻能真切聆聽人間的疾苦。江采文抬頭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薩,又看看周遭的人群。人真是一個奇怪的物種,對菩薩求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循環。比如一個窮秀才,小的時候跟着父母求安康,長大求功名,功名之後求姻緣,姻緣之後求子嗣,求了子嗣再求安康...

求來求去,世上的人好像永遠都求不夠,求不完...

江采文想的出了神,沒注意腳下,差點被門框絆了一個狗吃屎,本能抬手想擋,不想撲到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迎面撲過來的人使尹笙歌也有些猝不及防,她挽住她的手,脫口而出一句「小心」。

聲音低沉卻不乏溫柔,可聽起來好像是故意壓低的。

江采文不解,抬頭卻對上一雙溫柔的眉眼,她為這男子長相竟如此清秀文雅感到驚訝,尹笙歌見她站穩就放開了她,耳邊風一響發現事情好像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不是江裁縫家的女兒嗎?」

「可不是嘛...昨天被打道回府那個...」

「今天還來廟裏幹嘛,把江裁縫臉都丟光了...要是我呀...」

......

她看向被指指點點的主人翁,內心若有所思,正在考慮要不要安慰幾句,卻見她眼眶已經紅了。江采文匆忙道了一聲謝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再回首時她已經不見了。

尹笙歌對着那群家長里短的婦人蹙緊眉頭,大聲呵斥道:「佛門清凈之地,家長里短哪是說給菩薩聽得?」婦人見是尹府的公子,嚇得默不作聲邁著小碎步就躲開了。尹笙歌看他們走了便也不再追究。此時阿玉也剛好拿着買好的香火回來。

她把香火遞給尹笙歌,尹笙歌模仿她的樣子拜了起來。

餘光望見有父親帶着孩子來求平安。小孩兒跟在父親身邊乖巧可愛。當時心下一沉。

好像父親從不願意跟我一同出玩。

她同阿玉拜完出了廟堂。

抬首看見一位故人使尹笙歌頓時舒展了笑顏。

此人站在路邊一株柳樹下,身形柔弱纖細,卻氣質非凡,膚白若雪,可用冰肌玉骨形容,卻瘦弱的像是和風都可以將他吹倒,三月柳絮使他用手帕捂住了臉,但還是沒止住一直咳嗽,侍從在他旁邊急的端茶倒水。不過這咳嗽還好,到讓他平日就毫無血色的臉有了幾分生氣。

「阿嵐!!!!!」

尹笙歌直直就往聶嵐衝去,他循聲回頭,見是她表情瞬間喜出望外,正想喊出聲,一口涼氣吸進肺里更加難受,咳得也就更厲害了,尹笙歌從侍從腰上摘下水囊,習以為常的打開,撲面而來就是一股濃重的藥味,她也似是習慣了,並不詢問為何要喝這葯,只是輕拍聶嵐的背讓他喝下去,已經到了春天,他還披着一件斗篷,聶嵐接過水囊眉頭一蹵,看得出他並不喜歡喝葯,也不得不拿起水囊喝了幾口,才把剛剛因為咳嗽牽扯的胸悶感壓了下來。他收起水囊,一個小小的水囊在他手上也顯得沉重無比。侍從趕忙接過來好好收著。

聶嵐邀請尹笙歌結伴出遊,倆人決定泛舟湖上暢談一番,她便交代給了阿玉,今天父親有公務不在家裏,出去遊玩一下應是可以的。

天氣清朗,湖水碧波蕩漾。

船外是船夫,船內是兩位翩翩公子。只是聶嵐身體情況不佳,大清早也冷得發抖,尹笙歌便吩咐下人事先擺上暖爐。船艙回暖,聶嵐覺得身體好受些了,便開始和尹笙歌嘮起了家長里短:「你幾時回來的,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昨日午時剛到。」

侍從為二人斟了茶,拿了些吃食,整個船艙茶香瀰漫,更是令人身心愉悅。尹笙歌喝了一口,香氣從口腔蔓延到了鼻腔,她一邊感嘆茶的香氣一邊說道:「這茶真好喝,你們家茶莊的茶真是越來越好了。」

聶嵐聽得她誇茶葉自然也是高興,調侃道:「這茶你們喝着自然好喝,我怎麼喝都是一樣,沒味道,你要是喜歡,下次出遠門我給你包幾袋~」

聽了這話尹笙歌連連搖頭:「出去打仗又不是兒戲,哪有帶茶去的,過家家嗎?」想了想搖搖頭嬉皮笑臉道:「不過這糕點到是可以給我包幾袋。」

她笑得開心把聶嵐都感染得笑出了聲,笑的過分又是一陣猛咳,侍從又端上了葯,聶嵐喝完葯順了順氣繼續說道:「你雖然是一女子,身體卻一天比一天健康,而我,一天不如一天了,前段時候又犯重病...中藥偏方都試了...」

「大夫怎麼說的?」尹笙歌心裏一急坐到了他旁邊。聶嵐嘆口氣繼續說:「他說我能活到二十五歲就算是神跡,而我今年,已經二十三了...」

「庸醫!你還記得小時候嗎?!那個醫生說你活不過十歲!害我傷心了好久,功也練不好被我爹暴揍了多少頓??結果呢?還不是好好的!」尹笙歌氣的走出了船艙,接着道:「我們從小到大相處過那麼久,你的狀況我也算是一知半解!!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更何況...」她回頭望向聶嵐,只見他默默低頭喝茶,於是把語氣緩和了些。

「更何況,你還沒娶老婆呢,男人的快樂都還沒體驗到,怎麼可能說走就走,那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尹笙歌一拍桌子義憤填膺,嚇得聶嵐一個激靈,聶嵐目瞪口呆之後道:「我也知道我該找妻子,可是十里八鄉都在傳我是個短命鬼,沒有姑娘願意嫁給我的。而且,嫁給我也是受苦,我一個人...挺好的。」聶嵐說完看向了湖面,裹緊了斗篷。尹笙歌當下做出了一個決定:「這次回家時間太短!!你等我下次回來保證給你找個喜歡你的!而且你也不可能像別人說的,下次別人再說我撕爛他們的嘴!」

「你不會是要給我找你吧」

聶嵐跟尹笙歌四目相對,良久兩人都打了一個激靈。

「要是你的話我豈不是天天被家暴,我才不要!」聶嵐驚嚇的捂住了胸口,尹笙歌反應更大:「你可拉倒吧,我倆成親?惡不噁心,嘔。」

雖是這樣說着,她還是很自然的摟住了他的肩膀:「放心,你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看着我當上大將軍的。」

聶嵐心裏一暖,心想有這麼個好友也算是值了,又不想再扯傷心事情便直接岔開了話題:「誒,對了,上次你不是來信說你在打仗的時候遇到了很多趣事,回來與我詳談嘛」

尹笙歌這才想起到底忘了跟聶嵐說什麼了,急忙開始講述自己的行軍趣事:「你知道嗎?我們出發第一天,就遇到了一隊...」

一隻燕子飛過船舷,路過湖水,路過小橋和人家。

這天氣也是變得快,不一會兒天上就飄起了雨滴,雨滴轉小雨,小雨化身成了傾盆大雨。

江采文給家禽餵了吃的,又開始繼續起了她的刺繡,外面風雨大作,她只好在屋裏點油燈綉,燭火昏暗讓眼睛有些發疼,她休息下來憶起今天在廟裏發生的事,表情突然變得十分悲傷,又想起尹笙歌為她出頭遣散那群婦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明明是個男子,為什麼樣貌那麼清秀?聲音也是故意壓低的,如果聽原來的聲音,好似...好似...好似女人!!!!

對,那聲音分明就是女人刻意壓低的聲音,也難怪,尹笙歌年齡越大女性特徵也就變得越明顯,江采文能猜出來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她還不敢確定。

思考許久,覺得那是別人的事情,就沒有再多想了,還好父親今日要外出採購東西才沒有陪自己去廟裏,不然又會讓父親丟臉,那樣豈不是更不孝了。

她眼下最主要的就是綉好這幅刺繡,爭取能買個好價錢,以後找她買刺繡的人多了,說不定家裏負擔就會變輕很多。

「采文!」

父親在樓下呼喚江采文,她下樓一看發現他竟是滿身泥濘,手上還拿了一把破傘,江采文趕忙拿起干毛巾給父親擦拭頭上的水。

父親抱怨道:「今天回來路上被一隊人騎馬給闖了,傘也破了。」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悲戚。

「這是你娘留給我們的傘。」

江采文接過傘,安慰起了父親。

「爹爹你別急,這個傘我會修,你先去換衣服休息吧。」

「能修好嗎?」

「會好。」

父親點點頭把傘放在桌上。江采文扶着他去房裏。回來看着桌子上的傘發了愁。

要怎麼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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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歡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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