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潮汐
見俞天行沒有提假林大俠的事，小黃也就沒多嘴。畢竟無憑無據，姜楓也不見得會相信。
四個人暫且拋下一切，敞開的喝。直到那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卻見只有鄒吾一個人頭暈腦脹趴在了桌子上。
「喝哈哈哈，鄒兄弟醉了！」
俞天行喝得正開心，見鄒吾趴在桌子上人事不醒便開口笑道。姜楓拍了拍鄒吾，看他迷迷糊糊動彈不得，也跟着笑起來。
「哈哈哈，我這兄弟，確實不勝酒量，既然他醉倒了，咱們也見好就收吧。」
「二位哥哥，我看到此為止也挺好。實在不過癮，咱們等這擂台結束事情都了了之後再喝個痛快可好？」
「哎那就說好了！」
姜楓見還有機會一起喝酒，連忙答應。
「小黃兄弟啊，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武學方面盡得北聖人真傳，這酒量，也是深不可測啊！看你面色不改心不跳，等過兩天一定要和你酒桌上分個高低！」
得了，這倆人，武痴加酒痴，一個總琢磨著和自己比武，另一個還研究上和我拼酒了。小黃輕輕一笑，要不是自己從小在藥酒里泡大，今天這酒局還真說不好。
「好啊，楓哥，一切由你做主！」
「爽快！哈哈哈開心啊！今天真是開心！」
眼看時候不早了，幾個人踏上回林府的路，鄒吾醉倒人事不知便由姜楓背着。
他們四個幾乎是最後回到林府擂台的，少林派已然離去，空出來好大一片地方，現在也已經被閑散的俠劍客佔據。
當這幾兄弟進入場地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這個組合實在神奇，武林泰山北鬥武當派赫赫有名的俞天行俞二爺怎麼和松江府巨盜海上幫的兩位頭目在一起？他們旁邊那個英俊少年是誰？為什麼鄒吾鄒劍客是昏迷著被背回來的？
大家不明就裏，議論紛紛。
而此時兩個人迎著走了上來，峨眉派掌門了因師太找上了俞天行，君山寨二寨主黃龍找上了姜楓。
了因師太用輕蔑的目光瞟了一眼旁邊的姜楓和鄒吾，對俞天行說：
「俞師侄，雖然你放浪不羈，但你也要顧著自己名門正派的身份，切莫結交那雞鳴狗盜之輩，我看着峨眉與武當的情分上來提醒你，希望你好自為之。」
「……」
要是換個人，俞天行早就火了，你算什麼東西管天管地還管老子交朋友？可了因是他的前輩，峨眉與武當也歷來交好，礙於情面，俞天行無法發作，只好淡淡的說了句：
「多謝師太了。」
見俞天行不冷不熱，了因冷哼一聲，退回自己本門席篷中。
另一邊，黃龍找上了姜楓。
「要不是看你手下嘍啰兵尚且在此地等候，我還當你大楓哥臨陣脫逃了呢。」
「哈哈哈，黃龍兄弟這說的是哪裏話，我姜楓怎麼會是那種人？」
「不是最好，那在下就擦好眼睛認真瞻仰你楓哥的神功了。」
姜楓不與他計較，先背着鄒吾回去交給嘍啰兵照料。
《林大俠》見眾人到齊，隨即宣佈下午的擂台正式開始。
謝帝早已摩拳擦掌等候多時了，在姜楓四人酒興正酣的時候，謝帝甩開后槽牙大吃了一頓又美美地睡了一覺，此時體力已恢復的七七八八，想到下午要面對姜楓，他不禁心中激動。
南七省綠林最大的兩個幫派就是洞庭湖君山寨和黃浦江海上幫，
如果自己能夠戰勝姜楓，那麼君山寨就站穩了南七省綠林總瓢把子的位置，自己便是立下了不世之功，不知道陳舟大哥得有多高興呢。
聽得擂台開始，謝帝三縱兩跳上了擂台，抽出腰間掘地腐屍刺雙手一橫，沒動手自己先練了一趟，雙刺被他擦凈打磨的光華灼灼，映着午後的陽光格外耀眼，此刻的他再也沒有嘻嘻哈哈的語調，沒有奇奇怪怪的口癖，他只想認認真真戰勝對方。
再看姜楓，從容不迫，手托一百三十六斤魚頭大棒，此棒為混鐵凝剛打造，通體閃亮，頂端雕刻一碩大鯊魚頭，碰上便是骨斷筋折。
一步一個腳印沉穩地登上了擂台，姜楓將魚頭棒往地上一戳，砰——竟使得地面抖了一抖，再看擂台，被輕易戳了個小坑出來。
「嘶——」
好大的力氣。
謝帝暗自佩服，姜楓不愧有那麼大名氣，真不是憑空吹出來的。
台下的空氣也變得凝重，黃龍雖仍然老神在在地蹲在椅子上，可他連品茶的心思都沒有了，此刻的他全神貫注地幫謝帝觀敵掠陣。
兩邊的嘍啰兵手裏也都出汗了，一個個緊緊攥著傢伙。雖然兩方都是南七省綠林盜匪，平常誰都不服誰，可也井水不犯河水，從來沒真正交鋒過，說不緊張那是扯淡。
小黃看了看一旁的的俞天行，果然，這個武痴眼睛都恨不得飛出來到擂台上看個清楚。
二哥對姜楓的武功還真是感興趣啊。
台上二人距離有十步遠，都在暗自蓄勢，誰也沒有草率出招。
謝帝拉着架勢死死盯着姜楓，對方力氣如此之大，想必和那普音禿驢一樣，擅長一力降十會的，可我是一巧破千鈞的功夫，可以說互相克制都有機會，那麼上上之計就是先行試探，探查對方的弱點。
再看姜楓，臉色突然一變，手握大棒，蓄起十成內力，怒喝一聲。
「開！」
大棒向下一戳，震得擂台頻頻晃動，內息澎湃，噴涌而出。
謝帝有些恍惚，此刻的他，神彷彿沒有在擂台上了。
眼前，便是汪洋大海，潮汐翻湧，巨浪滔天，自己彷彿一葉浮舟，隨時會被吞噬。
謝帝咬着牙想要抵抗這股巨浪，卻越發覺得恐慌，小腿在發抖，這樣不行。
橫下心，咬破了舌尖，痛苦使得他清醒，算是把神帶回到了擂台。
抬眼望去，潮汐不再，巨浪已平。
姜楓的內力，彷彿形成了一層厚厚的鎧甲，包裹全身，剛剛還是波濤翻湧的形態，此刻卻彷彿凍結成冰。映着烈日，顯得格外晶瑩。
這是什麼功夫？
不論是謝帝還是台下眾人，都覺得驚奇，竟能將內力化形，凝水成冰，這是何等的玄妙。
謝帝惱了，他無法忍受剛剛自己那下意識的恐懼，無法忍受必須自殘才能找回自我意識。
我要贏，我要戰勝姜楓，揚名天下，立不世之功。
他忘卻了試探，忘卻了計劃；恐懼使他憤怒，憤怒使他衝動，不顧一切沖向了姜楓。
掘地刺，揚沙刺，腐屍刺，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謝帝忘我地進攻著。
而姜楓，甚至連腳步都沒有挪動。
宛若一尊石佛。
揮舞著魚頭棒，橫欄，豎擋，謝帝暴風驟雨般的進攻被一一化解。
雙刺又是一招被化解，魚頭棒隨即橫揮，攔腰鎖玉帶砸來。
謝帝連忙倒轉身形，退在一邊。
「呼——呼——」
二十招過去了，沒有碰到姜楓分毫。
到此為止了嗎？
他的嘴裏有點苦澀，不知是不是咬破舌尖，血的味道。
差距竟如此之大嗎？
謝帝眼前浮現起一些場景，在不出世高人處習得這外五行的短兵，這些年的勤學苦練，上過的戰場殺過的惡霸，大哥陳舟的讚許等等等等。
我，就，到此為止了嗎？
我不。
不，我要贏。
絕招。顧名思義，表示絕技或是一般人想不到的招數。當然，也可以是絕處才使用的招式。
謝帝突然俯下身來，雙腳頻繁地用力踏地。
咚—咚——咚————咚——————
擂台在搖晃，大地在顫抖。
「叮噹叮噹——」
在場桌案上的茶杯晃得叮噹響。
「嘎吱嘎吱——」
桌椅在晃動中發出擠壓的聲音。
「咔吧——」
擂台上插的旗子在震動中斷掉了。
在這大地晃動的迴響中，謝帝動了。
比之前任何招式都快，這是拼到可能廢掉雙腿才有的速度。
刺的招式名為，地震。
光芒閃爍，手持雙刺的謝帝已出動。
而姜楓，眼中閃著藏不住驚喜與意外。
「好！」
對敵人報以毫不吝嗇的讚許，姜楓動了。
他選擇了正面招架以外的其他辦法。
大棒揮舞，鉚足全力，再次向擂台上一插。
「毀滅！」
由魚頭棒向外，磚石龜裂，由下而上掀起成圈的石刺向外擴散。
既然正面招架是危險的，
那就破壞掉你的行進路線。
好在擂台是有多層加厚的巨大石磚堆砌而成，沒有倒塌。
謝帝突然發現衝刺的路上佈滿石刺，坎坷不已。
可他沒在乎，左手刺劈磚破石，揚起陣陣塵沙，與宇文亮一戰時的沙暴異曲同工。
碎石劃破了臉，我不在乎。
石沙迷了眼睛，我不理睬。
我，要贏。
我，要戰勝姜楓。
姜楓更是驚訝，
厲害，真是厲害。
這種拼到雙腿殘廢的殺招，這種勇往無前的精神，值得敬佩。
趁著姜楓毀滅一棍收招不及。
雙刺，到了。
「我，贏了！」
不，沒有。
掘地腐屍刺，差一分便刺進姜楓的胸口。但是，卻再難前進一分一毫。
冰晶閃爍，附着在身的冰氣鎧甲，完完全全阻止了謝帝的短兵。
不只是阻止。
腐屍刺插入，冰氣鎧甲漸漸龜裂，就像真正的冰一樣。
龜裂，破碎，爆炸。
無數真氣形成的碎片向四周噴發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霜環。
而謝帝，便被這霜環振飛了出去。
兵刃脫手，雙腳疼痛爆發，謝帝已難以再戰。
咬着牙，不甘的感情佔據了一切。
「這一招，叫什麼？」
「我也沒起好名字，只是暫時叫它冰甲。」
謝帝，就這樣敗在了這《冰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