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第53章

霍·剎允脫去了紅色大衣,露出一身黑紅色的皮甲。現在皮甲已經被敵人的鮮血濺得面目全非,戰刀在吞噬了十幾條鮮活的生命之後,更加耀眼奪目。霍·剎允一馬當先,衝殺在右翼防線的最前面,擋者披靡。他帶領士兵們擋住了敵人一撥又一撥地瘋狂進攻。他的親兵,侍從都是他過去的喀拉庫吉特馬幫兄弟,多年的戰鬥生涯讓他們親如兄弟,在戰場上彼此之間的配合非常默契。他們緊緊地抱成一團,就像一塊巨石,牢牢地擋在敵人的前面,堅決不退半步。敵人換上了一批生力軍,再次呼叫着殺了上來。霍·剎允沖入敵陣,雙手握刀,左砍右劈,吼聲如雷。殺紅了眼的阿塞萊軍士兵毫不示弱,三五成群,一擁而上。

霍·剎允攔腰砍倒一個敵兵,跟上去一拳砸在另外一個敵人的鼻樑上,就在他準備一刀結果敵人性命時,他看見自己的一個兄弟被敵人三把長矛洞穿而死。那個士兵臨死前的慘呼撕心裂肺,顯得痛苦之極。霍·剎允頓時怒火攻心,睚眥欲裂。他虎吼一聲,戰刀橫拖,立時將自己面前的敵兵斬殺。隨即他奮力躍起,連劈二人,衝到執矛衝殺的三個敵兵身側。

「殺……」霍·剎允狂吼一聲,不待其中一人反應過來,戰刀已經摟頭劈下。那人躲閃不及,連人帶矛被劈得橫飛出去,胸腹被刀鋒破開,鮮血伴着內臟霎時噴瀉而出。另外二人看到霍·剎允兇猛,戰友慘死,立即被激起了最原始的血性,他們丟下正在應戰的官兵,嚎叫着撲向霍·剎允。霍·剎允怒睜雙目,再吼一聲,迎著兩支犀利的長矛就沖了上去。他卡準時機,一把抓住其中一支長矛,手中刀直刺執矛的敵兵,全然不顧另外一支刺向自己的長矛。同時間,霍·剎允發瘋般地吼起來,聲若驚雷,好像他的這一吼足以把敵人嚇死似的。霍·剎允的刀插進了敵人的身體,洞穿了敵人的腹部,一戳到底,直到刀把為止。敵人的長矛臨體,矛尖已入腹部。

說是遲,那是快,從空中凌空飛來一雙腿,一雙沾滿鮮血的戰靴狠狠地蹬在了敵人的胸膛上。只聽到胸骨斷裂的脆響,敵兵的慘嚎,接着就看到長矛隨着凌空飛起的敵兵軀體,倒射而去。救下霍·剎允的戰士身不由己,跌落地面。頓時幾把戰刀,三四桿長矛幾乎不分先後落了下去。血肉橫飛。那名士兵連叫都沒有叫出聲來,就被亂刀分屍,立時死於非命。

霍·剎允瘋了。死去的都是和他朝夕相處的兄弟。他恨不能一刀砍去所有的敵人,他一刀剁下敵人的頭顱,縱聲怒吼:「兄弟們,殺啊……殺光他們……」

希奧逸夫手執短戟,狠狠的將一個敵人釘在地上。前面的敵人,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敵人。阿塞萊軍發狂了,他們面對山崗上的官兵發起了最兇猛的攻擊,無休無止的攻擊。希奧逸夫完全失去了優雅的風度,沾滿了鮮血的三綹長須隨意地粘在臉頰上,額頭上和頭髮上,身上無處不是褐色的鮮血,有凝固的,有濕乎乎的,看上去狼狽不堪。他被洶湧撲上來的敵人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不知道自己殺死了多少敵人,也不知道周圍有多少戰友倒下,他甚至連抬頭的功夫都沒有。他只看到迎面撲上來的殺不盡的敵人,看到鮮血飛濺斷肢橫飛的敵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聽到耳邊全部都是殺聲,喊聲,一直沒有停歇過的戰鼓聲。他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動作越來越僵硬,越來越緩慢,他覺得自己支撐不下去了。傷口雖然還在不停地滲血,但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疼痛的感覺。他守在山崗的正中間,率領士兵們阻擊數倍於己的敵人。阿塞萊軍以山崗正面的平緩地帶做為自己的主攻方向,他們發起了潮水一般的兇猛進攻,不給死守高地的官兵們一絲一毫的喘息時間。

他看到山崗下又衝上來一撥敵人。他想喊,想告訴士兵們又有一撥敵人衝上來了,但他已經喊不出來,甚至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他苦笑,他常常以自己的武功而自傲,現在卻被敵人殺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隨即他發現自己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由於過度用力,他的臉部肌肉都僵硬了。他手捉短戟,單腿跪在血泊里,垂下了頭。他在等,等敵人衝上來,等自己重新蓄積起最後一點殺人的力氣。

希奧宜嬰和霍·剎允幾乎同時發現中路的敵人突然退了下去。隨即他們瞪大了眼睛,驚駭地吼了出來:「支援,支援中路……」

「靠攏,向中路靠攏……」

戰鼓急促而猛烈地敲響起來,緊張而血腥的氣氛頓時壓得士兵們幾乎都要窒息了。鼓槌兇狠地敲擊在每一個防守士兵的心上,震撼而痛苦。敵人退下去了,讓出一塊幾十步的空間。在這個空間的後面,竟然只有零零散散的士兵,他們手拿武器,無畏無懼地站在堆滿屍體的戰場上。中路的防守部隊被打光了。怪不得敵人要稍稍退一下,他們是準備重新聚積力量發動最後一擊。

左翼和右翼的士兵都看出了危險,不用軍官們催促,他們齊齊發出一聲震天怒吼,然後他們就像發了瘋一樣飛跑起來,他們高舉著武器,拚命地叫喊著,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中路。

霍·剎允和希奧宜嬰,食指夾在士兵們中間,不停地高呼著,飛奔著,聲嘶力竭地吼叫着。

敵人衝上來了。他們也看出了機會,看到了希望,他們更加瘋狂地奔跑着,叫喊著,恨不能肋生雙翅飛起來。

山崗上,霎時間殺聲如雷,聲震雲霄。但是,敵人已經殺盡了中路陣地,而兩翼的增援部隊距離中路尚有一段距離。希奧逸夫吃驚地抬起頭來。他茫然四顧,突然發現山崗上的防禦陣勢由於中路守軍的過度消耗,已經出現了致命的漏洞,崩潰在即。要想兩翼援軍能夠及時趕到,就必須從正面阻擊衝上來的阿塞萊軍,為他們爭取時間。他突生無窮力氣,猛地站了起來。他轉身面對聲后的士兵,高舉雙手放聲狂吼:「兄弟們,我們殺上去。」

希奧逸夫一把拔下一柄插在敵兵屍體上的長矛,高舉過頂,對着跑向自己的士兵再次放聲狂吼:「殺上去……」

「殺……」士兵們義無反顧,跟在希奧逸夫後面,勇敢地沖向了迎面撲來的阿塞萊軍士兵。

「轟……」一聲巨響,兩支隊伍撞到一起,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這聲巨響蓋過了戰鼓聲,蓋過了吶喊聲,響徹戰場。戰刀撞擊聲,刀刃破肉聲,長矛穿透身體聲,吼叫聲,慘叫聲,霎時間匯成震耳欲聾的轟鳴。

希奧逸夫什麼都聽不到。他也不需要聽到聲音,他只要殺死敵人就行。他盡展所能,勇猛地殺進敵群。敵人太多,就像一個接一個的浪頭,洶湧澎湃。希奧逸夫飛快地蠶食著敵人的生命,同時也看到自己的戰友被更多的敵人吞噬。周圍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消失。

「殺……」希奧逸夫怒吼一聲,手中長矛準確無誤地刺進一個大漢的身體,隨即就像一條吞信的毒蛇,狡猾無比地閃動了一下,扎在了旁邊敵兵的咽喉上。鮮血尚未噴出,長矛晃動間已經掃到另外一個敵兵的胸口上。三個人幾乎同時栽倒在希奧逸夫的腳下。希奧逸夫抬退踢飛了一個敵兵的戰刀,轉身橫掃,再斃兩敵。

「殺……」希奧逸夫再吼一聲,舉矛迎面架住劈來的一刀。矛斷。刀未至,短矛已經扎進了敵人的咽喉。希奧逸夫劈手奪過戰刀,順勢后扎,刺死一人。接着他就看見了一支長槍,一支黑森森的長槍。希奧逸夫連退兩步,戰刀閃躲間,再斬一人。長槍死死地盯着他,飛進的速度越來越快。希奧逸夫再退,一腳踩在了屍體的頭顱上。他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仰面摔倒。希奧逸夫大吼一聲,身體在栽倒之前,對準長槍脫手擲出戰刀。長槍猛然抖動,閃彈之力立即崩飛了凌空斬落的戰刀。長槍氣勢不減,如飛刺入。

希奧逸夫身體倒在半空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疲憊地閉上了雙眼,心裏平靜如水,任由身體栽向地面,任由長槍戳入身體,再不做掙扎。

一個刺耳的厲嘯之聲破空而至,像利箭一般刺進希奧逸夫的耳中。希奧逸夫重重地摔倒地上。戰馬奔騰的巨大轟鳴聲突然清晰地傳進他的耳中。他聽到聲音了。他聽到身後的戰場上傳來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他猛地睜開雙眼。

黑斧。一把漆黑的小斧。小斧發出奪人心魄的厲嘯,像閃電一般從希奧逸夫的眼前飛過。氣勢如虹的長槍帶着凌厲的殺氣呼嘯而至。突然,它在希奧逸夫的心臟上方停了下來,接着跳動了一下。希奧逸夫用盡全身的力氣掀起身體。就在半邊身體離地的霎那間,長槍狠狠地紮下,入地三寸,長長的槍桿劇烈地抖動着。

希奧逸夫側目望去。一個阿塞萊將領駐槍而立,怒睜雙目,死死地盯着對面。那柄小黑斧半截插在了他的胸口上,鮮血正緩緩地滲出衣服。忽然,他臉上閃過一絲痛色,隨即鬆開緊握槍桿的大手,轟然倒地。希奧逸夫心神一松,頓時失去了知覺。

倪海鐵騎軍的士兵們殺聲震天,一個個像離弦的箭一般,尾隨在阿塞萊軍士兵的後面,殺下了山崗,殺向了河谷。霎時間,殺聲震天。

九鈴兒飛身躍下戰馬,連滾帶爬,一把抱起希奧逸夫,瘋狂地搖着他的身體,縱聲狂吼:「逸夫,逸夫兄……」

九鈴兒的心在滴血。每戰都要失去兄弟,都要失去戰友,這戰為什麼這樣殘酷,這樣血腥。

「逸夫兄……」

希奧逸夫聽到九鈴兒痛苦的叫聲,心裏突然覺得現在自己就是死了,但有這樣一個生死相知的兄弟,也值了。他任由九鈴兒猛烈地搖動着自己的身體,淚水湧出了眼眶。

九鈴兒身後的一名侍從發現了希奧逸夫的異常,大聲叫起來:「大人,大人,事務官大人還活着,他受傷了,你不要再搖了。」

九鈴兒一愣,趕忙停下來,仔細看去。

希奧逸夫吃力地睜開眼睛,勉勉強強地看了一樣九鈴兒,終因失血過多,再次昏了過去。九鈴兒一顆心頓時落了下去,他緊緊抱住希奧逸夫,好像生怕他一鬆手希奧逸夫就會死去一樣。

鐵騎大軍的戰士們還在飛奔,河谷的戰場上雙方士兵還在鏖戰。宜安魎,古爾丁,乞兒察三人沖在最前面,他們帶着近衛隊,像一柄尖銳的利劍,準確無誤,犀利無比地插進了阿塞萊軍的心臟。河堤上猶似狂風暴雨一般的密集而猛烈的戰鼓聲震撼了戰場。阿塞萊軍士兵們被勢不可擋的鐵騎一衝而沒,雖然他們極力抵抗,但身形龐大,速度奇快的戰馬豈是血肉之軀所能抗衡,他們就像洪水裏的莊稼,被肆虐的洪水無情地衝撞,碾壓,淹沒,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機會。他們被鐵騎席捲而去。

宜安魎的大刀呼嘯而至,面前的三個敵人根本擋不住這橫掃千軍的一刀,他們被斬去頭顱,被削去臂膀,被開膛破肚,慘嚎著跌落人叢。

「獅子,衝進車陣,衝進去……」古爾丁大吼著,舞動着血跡斑斑的狼牙棒,奮力向前。前面就是敵人的車陣。混雜在一起的雙方士兵一層層地糾纏在一起,不要說無法推動大車合攏車陣,就是想撤回自己的士兵都不可能。河堤前面的戰場就像一鍋熱氣騰騰的沸水,激烈而血腥。河堤上的阿塞萊弓箭手在敵軍軍官的指揮下,對準騎在戰馬上的騎兵任意射擊。

乞兒察長矛飛出,迎面洞穿一個揮刀殺來的敵人。隨即他棄矛拔刀,左手拿起腰間的牛角號吹響了棄馬步戰的號角聲。這個時候騎兵已經沒有任何作用,大家擠在一起,寸步難行。騎在馬上,就是給敵人的弓箭手當靶子。

乞兒察一邊不停地吹着,一邊飛身下馬。近衛隊的幾個號角手隨即緊跟其後,連續發出號令。短短一瞬間,戰場上突然失去了凶神惡煞一般的髡頭戰士。他們紛紛跳下戰馬,一手拿刀,一手拿盾,三五成群,撲向車陣的缺口。

宜安魎隨手丟掉加長的大刀,面對密密麻麻的敵兵,大刀完全失去作用,反倒是累贅。他拔出腰間戰刀,嘴裏怒喝一聲,飛身上前擊飛一名突襲古爾丁的敵人。

「殺……,殺進車陣……」

古爾丁掄起大捧,一邊任意亂砸,一邊扯開嗓子大吼起來:「殺……殺進去……」

乞兒察就在古爾丁幾步遠的地方。他一手執刀,一手拿盾,帶領一幫士兵,像錐子一樣扎向車陣缺口。

近衛隊的左右兩翼分別是中隊的阿特佐和列吒。他們也看到了阿塞萊軍車陣的缺口。要想迅速擊敗阿德拉姆的大軍,突破這個口子恐怕就是關鍵。只要突破車陣,拆除車陣,騎兵毫無阻礙地衝起來,阿塞萊軍就完了。

「命令部隊,不惜一切代價,衝擊兩側車陣,掩護近衛隊撕開敵人的口子。」阿特佐回頭對身後的號角兵大聲叫道。

列吒聽到阿特佐的命令,縱聲狂吼:「兄弟們,殺,殺上去……」

衝鋒的牛角號衝天而起。亂鬨哄的戰場上,兩翼的騎兵開始加速,衝刺。阿特佐和列吒兩人一左一右,帶着戰士們連續衝擊敵陣,悍勇無懼,聲勢驚人。車陣后的阿塞萊士兵不得不暫時停下對車陣缺口方向的支援,專心對付騎兵的衝殺。

宜安魎第一個衝到馬車的旁邊,一路上他被敵人砍中三刀,傷口雖然不深,但鮮血淋漓。

「拉開大車,拉開……」宜安魎沖着身後的戰士不停地吼著。

隨着一聲怒叫,乞兒察的圓盾砸飛一名中刀受傷的敵人,站到了另外一側的馬車旁邊。

阿塞萊軍士兵瘋狂了。他們怒吼著,迅速蜂擁而上。不堵住這個缺口,隨之而來的後果就是災難性的。

宜安魎一拳砸開一柄刺來的長矛,手上戰刀已經穿透了對面敵兵的胸膛。他順手奪過敵人的戰刀,連人帶矛一起斬斷。

「殺……」古爾丁頭都不抬,劈手一棒砸死敵人。緊接着四五柄長矛同時朝他刺來。古爾丁不得不棄捧急退。身後兩個戰士立即補上他的空位,刀盾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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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拉姆默默地站在河堤上,望着山崗上倪海鐵騎軍正在號角聲的指揮下,重整隊列。只要正面的車陣被打開,他們就要一瀉而下了。

阿德拉姆轉目望向那道缺口。缺口正在擴大。阿德拉姆並不在乎那道缺口,他本來就無意把他堵上。缺口附近有個渾身浴血的戰士,高大威猛,冷酷殘忍,他每刀出手,必殺一人,從不失手。阿德拉姆注意看了一下,心內非常震駭。如此嗜殺之人,當真如屠夫一般。他竟然發現自己認識他,還和他交過手。他是拉齊赫的獅子頭。

阿德拉姆抬頭看看天空。快到黃昏了,勝利就要到手了。可阿塞萊軍士兵越打越少,折損非常嚴重。荊棘溝河谷上的阿塞萊軍士兵在各部軍官的指揮下,迅速向河床集結。早先佈陣在河床上的部隊已經全部趕到了河堤上,大部分士兵已經殺進了戰場。

白馬醫生的部隊到了荊棘山了嗎?九鈴兒是不是接到希奧逸夫的求援,放棄了伏擊白馬醫生?九鈴兒的騎兵回援得非常及時,如果再晚上半刻,那眼前這道山崗現在就是阿塞萊軍的了。阿德拉姆默默地想着,面無表情,好像眼前殺聲震天的戰場根本不存在。

阿德拉姆當然不會親自和希奧逸夫見面談判。食指和佐伊爾兩人先是散扯,接着感覺彼此想法差不多,都是沒事找事拖延時間,於是兩人乾脆閑聊起來。

食指說自己過去可是個黑幫大哥,逍遙快活着呢。佐伊爾很吃驚。你這種人也能從軍入伍,還做聯隊長?你應該加入阿塞萊軍才對。

食指看他不相信,就把鬼喊森林的伏擊戰告訴了他,然後說,九鈴兒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心狠手辣的人,他很善良,甚至有點……他指指腦子說,九鈴兒就和傳言的一樣,是個域外來的小野人,啥都不懂,像個白痴一樣,所以有些做事方法很奇怪,一般人很難理解。食指認為如果阿塞萊軍投降,九鈴兒絕對會給他們一個出路,不會像加利厄斯那樣,殘忍嗜殺。

佐伊爾不做聲。

食指接着就給他介紹九鈴兒所指揮的戰鬥,其中哪些人俘虜后沒有殺,哪些人參加了倪海鐵騎。佐伊爾竟然也聽得津津有味。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阿德拉姆看見兩人還在胡攪蠻纏,覺得有些不對勁。九鈴兒和希奧逸夫遲遲不發動進攻,說明他們一定另有倚仗。阿德拉姆隨即喊回佐伊爾,和他商量這事。官軍到底耍什麼詭計?

阿德拉姆認為,無論九鈴兒用什麼計策,他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吃掉自己。現在九鈴兒知道白馬醫生的部隊正在趕來,卻遲遲不攻,說明他極有可能是想把我們拖在這裏,主力卻趁機去突襲白馬醫生。現在遠處的那些騎兵十有八九都是幌子。如果遠處的騎兵確實是九鈴兒的全部主力,那麼只要自己突圍,他的騎兵就必須參戰,即使陣地戰損耗大,他也不得不打。打起來了,也有利於白馬醫生一路安全地趕來。如果不是,那就說明九鈴兒已經帶着騎兵伏擊白馬醫生去了。如果九鈴兒要伏擊白馬醫生,他必須要考慮我們會不會突圍?如果我們突圍,他留在這的幾千步兵就成了我們的囊中物,他不會放棄不管。何況我們突破了他的阻擊,對他的騎兵也是個巨大的威脅。所以他的伏擊白馬醫生的地點應該距離這裏不會太遠。一旦我們發動突圍戰,他就可以及時回援。九鈴兒的主力騎兵部隊不在這裏,眼前就是我們消滅希奧逸夫和霍·剎允的機會。殲滅他們之後,部隊快速前進,爭取時間和白馬醫生會合。如果九鈴兒在半路上伏擊白馬醫生,他和白馬醫生的二萬人馬肯定要糾纏一段時間。只有我們及時趕到,完全可以圍殲九鈴兒。按時間來算,白馬醫生已經快趕回到荊棘溝。現在我們發動突圍戰的時機最為恰當。不論這戰九鈴兒如何設計安排,現在我們都是必勝之局。隨即他命令部隊發動了攻擊。

希奧逸夫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被阿塞萊軍打得暈頭轉向。六千人守在山崗上雖然佔有一點地理優勢,但還是被三萬人的部隊連續狂攻,其境遇可想而知。

「佐伊爾,我們還剩下多少人?」阿德拉姆回頭問佐伊爾。

「大概兩萬人多一點。」佐伊爾斜躺在馬車的軲轆上,懶洋洋地說道。

「我們再攻,死死纏住九鈴兒的騎兵,你看如何?」

佐伊爾站起來,有些膽怯地看了一眼列隊在山崗上的倪海鐵騎軍,然後回頭看了一樣集結到河床上的部隊,很慎重地說道:「用一萬人攻一下,希望這個狡猾的九鈴兒能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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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鈴兒駐馬立於山崗之上,居高臨下,戰場看得一清二楚。

霍·剎允,希奧宜嬰策馬如飛而來。

「兩位兄弟,你們都好吧。」

九鈴兒迎上去,關切地問道,「逸夫兄受了傷,我讓人抬下去了。」

兩個人聽到希奧逸夫安然無恙,心情頓時輕鬆起來。

「萌貨,白馬醫生解決了。」霍·剎允着急地問道。

「僥倖,僥倖。都解決了。」

九鈴兒笑道:「羽誓和屁懶押著俘虜在後面。等一下合圍殲敵的時候,他們會從河對岸發動攻擊。」

「你們打得太苦了。」九鈴兒看到兩人的樣子,安慰道:「士兵們傷亡情況怎麼樣?」

「打完了。」希奧宜嬰苦笑道,「部隊基本上打完了。」

霍·剎允搖頭笑道:「還剩下幾百人。如果你們不及時趕回來,恐怕我們見不到面了。」

九鈴兒預料到會是這個樣子,但親耳聽到霍·剎允說出來,心裏還是一沉。

「萌貨,動用騎兵啃這麼大一坨子敵人,恐怕傷亡慘重啦。」霍·剎允指著荊棘溝方向的阿塞萊軍,擔心地說道,「現在倪海鐵騎可是整個東土的主力部隊,如果這一戰損失巨大,未來幾個月的戰局我們就更難應付了。」

「打掉阿德拉姆,東土就沒有什麼戰事了。成功與否,就在此役。」九鈴兒堅決地說道。

希奧宜嬰嘴角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又沒有說。

「宜嬰,有什麼話就說嗎?」九鈴兒笑道。

「如果阿德拉姆死守,我們半天攻不下來,事情就有點麻煩。底比斯山口的敵人最遲明天下午可以趕到這裏。」

「我們爭取明天早上解決問題。」九鈴兒自信地說道。

阿塞萊軍的戰鼓聲突然聲若驚雷,炸響在血腥的戰場上。一隊隊的阿塞萊士兵猶如出水蛟龍,他們高聲怒吼著,衝上河堤,衝進戰場。正在戰場上廝殺的鐵騎戰士好像被人攔腰一棍擊中,頓時站不住腳,連連倒退。

宜安魎連聲虎吼,右手戰刀,左手長矛,交替進攻,拚死擋住像潮水一般湧上來的敵人。古爾丁已經重新搶回自己的大捧,他左右橫掃,無人可以近身,挨上者非死即傷。

「盾牌上前,盾牌上前,阻擊,阻擊……」古爾丁眼看抵擋不住蜂擁而來阿塞萊士兵,大叫起來。

乞兒察吼一聲,沉步用力,左手圓盾飛速擋住十幾支刺向自己的長矛,右手刀疾速劃過矛柄,斬去十幾支矛頭。矛柄衝擊勢頭不減,同時撞上圓盾。乞兒察如遭重擊,圓盾碎裂,身形倒飛而起。身後三四個戰士同時撲上去,擋在了他的前面。乞兒察連滾帶爬,竄入後面的戰馬肚子下,僥倖逃過死劫。他隨即吹響了求援的號角。

急促而慌亂的號角聲瞬間劃破嘈雜的戰場,直衝雲霄。

「馬陣,列馬陣,擋住敵人。」

「圈馬,圈馬,擋住……」古爾丁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吼著。如果不用戰馬排成陣勢,臨時遲滯一下敵人的攻擊速度,恐怕今天大家都要死在這裏了。

阿特佐和列吒的騎兵同樣抵擋不住敵人的兇猛攻擊,無奈只能讓騎兵們立即圈馬列成了一個個的桶形陣勢,一邊連續射擊,一邊飛速後撤。

九鈴兒突然聽到了乞兒察的號角聲。乞兒察的號角略帶尖銳之音,特別容易辨認。

「命令阿特佐,近衛隊立即撤出戰場。」

「命令赫居,鷺飛水部弓箭手全部押上,阻擊追兵。」

「剎允兄,你代我指揮。」

霍·剎允剛想喊住他,九鈴兒已經像飛一般縱馬衝下了山崗,十幾個侍從緊隨其後。

「弓箭手,出列……」霍·剎允打馬在陣前狂奔,放聲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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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拉姆手指一群從山崗上飛奔而來的騎兵,對身邊的佐伊爾說道:「那當頭一人應該就是野人九鈴兒了。」

佐伊爾疑惑地望了一眼阿德拉姆,奇怪地說道:「這麼遠,你能看清楚?」

阿德拉姆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我感覺得到,那裏面一定有九鈴兒。這邊那個大個子你看到了嗎?」

佐伊爾順着阿德拉姆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一手刀,一手槍,所向披靡,正掩護自己的戰友撤往身後的馬陣後面。

「你認識?」

「對,他叫宜安魎,外號叫獅子頭。當年他在泰弋爾山捕殺了我們不少兄弟。」

「他好厲害。」佐伊爾頗為心寒地說道。

「哼。」阿德拉姆冷冷一笑,繼續說道:「他自認為武功堪稱天下第一,無人能敵,但今天我照樣叫他死葬身之地。」

他朝身後招招手。他的親衛隊首領跑過來。阿德拉姆指著宜安魎說道:「多帶些人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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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佐看到九鈴兒縱馬飛來,大聲叫道:「大人,我們頂不住,撤退了……」

九鈴兒對他揮揮手,高聲叫道:「壓住陣腳,準備弓箭阻擊。」

正在逐步後退的近衛隊戰士們突然看見九鈴兒出現在他們中間,無不神情激奮,歡聲雷動。

九鈴兒卻心急如焚,焦急地對士兵們連聲叫道:「撤,撤,快撤……」

「前面還有誰?還有誰?」

一個庫賽特士兵回道:「大獅子和兩位隊長還在前面。」

九鈴兒二話不說,打馬向前飛奔而去。

第一道馬陣障礙很快就被憤怒的阿塞萊軍士兵砍得血肉模糊,上百匹戰馬慘嘶著轟然倒地,意猶未盡的士兵們對着尚未死透的戰馬瘋狂地劈剁。障礙后的幾十個戰士立即就被洶湧撲來的敵人淹沒了。古爾丁,乞兒察和十幾個士兵緊緊地靠在一起,以宜安魎為箭尾,邊戰邊退。宜安魎的氣力悠長,激戰到現在,依舊虎虎生威,無人能敵。

阿塞萊軍士兵瞬間摧毀了第二道障礙。所有拿刀的士兵都沖在最前列,他們舉刀剁去戰馬的四條腿,乾淨利索。士兵們吼叫着,像潮水一般撲向了正在急速後撤的倪海鐵騎戰士們。

九鈴兒一手執刀,一手拿斧,帶着幾十個戰士毫無懼色,奮勇殺了上來。九鈴兒刀斧並用,拳腳俱上,對陣的敵兵紛紛栽倒,十幾具血跡斑駁的屍體倒在了九鈴兒的身後。跟在他後面的士兵被他的神勇所激勵,一個個士氣如虹,吼聲如雷,他們就像一群陷在狼群的野牛,瘋狂地衝擊,殺戮。

乞兒察率先看到了九鈴兒。心裏一顫:「大人……」

他激動的狂叫起來:「兄弟們,大人殺來了……」

拖在最後面的宜安魎其實已經多處受傷,渾身乏力,頭暈眼花,神智迷迷糊糊的。面對數不清的敵人,他已無力應付,快要崩潰了。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乞兒察的喊聲,這聲巨吼猶如當頭一捧,給了他重重一擊。他的心臟好像失去控制一般劇烈地跳動起來,一絲寒意霎時間掠過他的全身。正在飛快失去的力氣好像洪水倒流一般,再度湧進他的身體,瞬間灌滿他的全身。宜安魎猛地清醒過來。宜安魎大吼一聲,戰刀再現,立時剁下刺向胸口的長矛,堪堪救了自己一命。宜安魎知道自己不行了,但身後就是戰友,就是死也不能退。

九鈴兒殺到。

「退回去。」

九鈴兒大步衝到宜安魎的身前,吼聲如雷,戰刀連劈,一連砍死幾人。

九鈴兒的話就像是救命的湯藥,宜安魎二話不說,連退數步。他退到戰友的中間,劇烈地喘息著,幾乎就要栽倒。九鈴兒頂在他的位置上,且戰且退。他的兇猛猶勝宜安魎,殺得敵人膽戰心驚。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宜安魎的大刀。九鈴兒歡呼一聲,突然斜衝出去,戰刀閃動之間,連斃三個措手不及的敵兵,小斧順勢劈開一個敵人的腦袋。衝上來的阿塞萊士兵肝膽俱裂,稍微停頓了一下。九鈴兒趁機連跑幾步,俯身撿起了大刀。長柄大刀呼呼掄起,頓時氣勢大振,擋者無不命喪當場。

就在這時,列吒率領一幫鐵騎戰士如飛而至。戰馬奔騰,戰刀飛舞,吼聲如潮,猶如一陣狂風呼嘯殺到。

九鈴兒哈哈大笑,舉刀狂吼:「兄弟們,殺啊……」

隨即舉步飛奔,一路高呼,跟在戰馬後面,向敵人殺去。

古爾丁,乞兒察,宜安魎和一幫正欲趁機退回山崗的士兵們頓時目瞪口呆,大驚失色。

列吒和部下們稍稍遇上阻礙,立即打馬四散而逃。九鈴兒剛剛沖了十幾步,就被數不清的敵人圍了上來。隨即他就被長矛戳中了好幾下。九鈴兒怪叫一聲,怒聲痛罵,隨即拔腿就跑,再也不管身後有多少兵器砍來。阿塞萊士兵發一聲喊,幾百人瘋狂地殺了過來。九鈴兒拖刀狂奔,狼狽不堪。

乞兒察等人正要衝上去接應,看見九鈴兒亡命一般返身逃命,立刻再度後退,轉身往山崗方向跑去。

「射……射擊……」九鈴兒縱聲狂吼。

阿特佐遲遲不敢下令。敵人和跑在最前面的九鈴兒只差幾步,怎麼射。

九鈴兒看見阿特佐沒有反應,破口大罵。他偷眼回顧,頓時嚇得面無人色。身後全部都是敵人憤怒的臉,高舉的武器。情急之下,九鈴兒飛起一腳踢起一張丟棄在地上的圓盾,圓盾騰空而起,在空中飛快翻滾。

九鈴兒緊跑幾步飛身抓住,再次大吼:「射……射啊……」

阿特佐心領神會,回首狂呼:「放……」頓時,幾百支長箭終於迎著敵人呼嘯而去。

九鈴兒一手拖刀,一手舉盾,飛速狂奔。十幾支長箭狠狠地釘到他的盾上,巨大的撞擊力撞得他差點跪倒在地。九鈴兒虎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頂着圓盾大步向前。他身後的敵兵遭到重擊,立即倒下一片。

河堤上,阿塞萊軍的戰鼓擂得更響了,仿若地動山搖一般震撼有力。受到衝鋒戰鼓的激勵,更多的阿塞萊士兵高呼著,毫不畏懼空中厲嘯而來的長箭,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後面的士兵踩着戰友的身體,勇往直前。

九鈴兒費儘力氣,終於跑出長箭的有效射界。他隨手丟掉釘滿長箭的圓盾,向著小山崗狂奔而去。宜安魎已經恢復了一點力氣,他從侍從手上接過小黑的韁繩,拉着它飛速迎了上去。

九鈴兒舉手大叫:「走,快走,快走……」山崗下的騎兵弓箭手根本擋不住蜂擁而來的敵人,在山崗上連續催促撤退的號角聲中,阿特佐帶着他們打馬飛撤。

九鈴兒飛身上馬,大刀丟給宜安魎,放聲大吼:「接着,快撤……」

近衛隊和侍衛們看到九鈴兒無恙跑回本陣,齊齊歡呼一聲,一窩蜂地打馬上山。敵兵緊緊地追在後面,殺聲震天。

山崗上的霍·剎允狠狠地罵了一句,放聲狂吼:「放……」

黑壓壓一片密集的長箭衝天而起,撕扯空氣的刺耳嘯叫聲響徹了半空。阿塞萊軍士兵的勇氣實在令人敬佩,他們面對呼嘯而來的長箭熟視無睹,就像一群脫韁的野馬一般,氣勢洶洶地撲向山崗。

「唰……」一聲,滿天的長箭灌頂而下,許多飛奔的士兵頓時中箭,慘叫聲不絕於耳,更多的士兵們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箭射三輪,阿塞萊士兵已經衝到了半山腰。在他們身後的山坡上躺下了幾百個敵兵,許多受傷的士兵在地上滾動哀嚎。

牛角號聲再起。佈陣山腰的弓箭兵立即打馬向兩側跑去,讓出了中間的空地。

山崗上,早就按耐不住的赫居,鷺飛水率領兩隊騎兵,策馬揚鞭,猶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咆哮著,怒吼著,一瀉而下。

「殺……」

阿德拉姆看到自己的士兵被敵人的鐵騎肆意砍殺,毫無還手之力,心如刀絞。他立即命令河谷上的戰士迅速撤回車陣之內。山崗底部到車陣的百步範圍之內,沒有來得及逃回的士兵立即被九鈴兒的騎兵殺戮一空。

山崗上的九鈴兒看到騎兵即將衝進阿塞萊軍的弓箭直射範圍之內,立即命令吹響停止進攻的號角。

黃昏已至。暮色蒼茫的大地漸漸的被一層薄薄的霧靄所籠罩,黑幕即將拉起。山坡上,河谷上,遍地都是死屍。濃烈的血腥味隨着風隨處飄浮。

「萌貨,阿德拉姆利用地形優勢,用輜重大車搭建的這個防禦車陣很牢固。要想徹底殲滅他,最好是用步兵撕開缺口。用騎兵直接攻堅,我們的損失太大了。」霍·剎允望着阿塞萊軍的陣地,無奈地說道。

「可薩近衛和阿特佐的部隊追在敵人的後面一路猛攻,卻沒能破掉他們的車陣,反而被打了回來,可見阿德拉姆對這一戰是有準備的。他對這個車陣下了一番功夫。」九鈴兒指著荊棘溝上的阿塞萊軍陣地,對站在自己身後的一幫軍官說道:「你們看,此處坡長一百四十多米,下面的河谷有近三百米。但河谷被他的車陣佔去一半,留給我們的衝擊距離三百米不到,而且還有一百五十米是在他的弓箭精準射程之內。縱向距離和橫向距離都不適合我們騎兵展開攻擊。」

九鈴兒笑道:「諸位可有什麼破敵妙計?」

紅鬍子阿蘭滿臉怒氣,大聲叫嚷道:「我們在安普雷拉的時候,曾經訓練過步兵作戰。我們把一半騎兵改成步兵,步騎配合,同時攻擊,肯定能拿下。」

希奧宜嬰立即反駁道:「不行。我們不能和他們打消耗戰。騎兵的優勢是長途奔襲,衝鋒陷陣,而不是攻打敵人的堡壘。現在我們用騎兵去打阿塞萊軍的車陣,簡直是自尋死路。」

食指說道:「我也同意宜嬰兄的意見。現在我們佔據絕對優勢,沒有必要和敵人拼消耗。阿塞萊軍一直試圖攻佔山崗進行突圍,經過長時間的激戰,他們的損失遠遠比我們大。按照我的估計,他們最多還剩下一半人,你們看看戰場上的死屍就知道了。現在前面好像連插腳的地方都找不到。我們可以一直圍下去,直到把他們餓死在這裏。」

阿特佐接道:「這樣圍下去也不是辦法。一旦底比斯山口的阿塞萊軍趕到,我們很被動。打援軍,沒有兵力圍阿德拉姆。打阿德拉姆,又會被敵人援兵攻擊。」

霍·剎允點點頭說道:「的確很被動。阿德拉姆正在收縮車陣,顯然是因為兵力損耗太大。但他的車陣收的越小,我們就越難攻。現在阿塞萊軍就像一隻縮頭烏龜,我們無從下手。」

九鈴兒笑起來:「對,對。就像我們啃牛骨頭。啃吧,累得慌,不啃吧,裏面還有骨髓,表面還有一點牛筋,丟掉實在可惜。」

大家看他一副吝嗇的樣子,頓時哄然大笑。

「大人很愛啃牛骨頭嗎?下次我請你。」大拇指一副大哥的氣派,豪氣衝天的叫了起來。

這時,宜安魎匆匆地跑來。

「近衛隊傷亡如何?」九鈴兒立即問道。

宜安魎滿臉悲凄,低聲說道:「折了兩百多兄弟。」

九鈴兒吃了一驚。短短的一個照面,近衛隊加上阿特佐部隊,折損了五百多人。雖然敵人同樣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九鈴兒還是非常憤怒。他大吼一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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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拉姆望着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情越來越沉重。白馬醫生一定給九鈴兒吃掉了。否則,他就是爬也爬來了。

「親王,醫生那裏好像出事了?」同樣感覺不妙的佐伊爾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

阿德拉姆搖搖頭,好像要把滿腔的心事都拋出腦外。

「天黑了,你說九鈴兒打算怎麼辦?」阿德拉姆眼射寒光,冷森森地問道。

佐伊爾悲傷地看着眼前屍橫遍野的戰場,沒有吱聲。

「佐伊爾……?」阿德拉姆略略提高音調,喊了他一聲。佐伊爾縮了縮腦袋,好像抵擋不住河堤上血腥之風,走到了大車的側面。阿德拉姆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我們從胡比亞出發時,十五萬人,浩浩蕩蕩的。」佐伊爾苦笑一下,自嘲地說道:「現在就剩下我們這一萬多人。即使殺了九鈴兒,滅了他的騎兵,我們也是慘敗,全軍覆沒的慘敗。」

阿德拉姆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大聲說道:「佐伊爾,我們還有弗比奧的一萬人嘛,什麼全軍覆滅?只要我們消滅了九鈴兒,全軍覆沒的就是東土的軍隊。明年。明年我們就可以毫髮未損的攻佔東土。」

佐伊爾好像懶得和阿德拉姆羅嗦,一個人坐到車軲轆下閉上了雙眼。

阿德拉姆嘲諷地望了一眼佐伊爾,繼續說道:「我們現在就像一隻鮮血淋漓,奄奄一息的野牛,九鈴兒就像一隻惡極了的獅子,圍着我們團團亂轉。他現在等的就是一個能夠一擊致命的機會,徹底結束我們的生命。」

阿德拉姆嘴角掀起一絲殺氣。「現在正是他最疏忽的時候。」

佐伊爾猛地睜大眼睛,驚喜地問道:「還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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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鈴兒準備再攻。希奧逸夫聽霍·剎允說,九鈴兒執意要開始步騎聯合攻擊,希奧逸夫大吃一驚,勉強支撐著趕到了前線。

山崗上,密集的牛角號聲此伏彼起,響徹了戰場。各部隊的戰旗在飛速移動,交錯換位。騎兵分列兩翼,下馬做步兵的戰士集結正中,黑壓壓地站滿了整個山崗。大戰即將來臨的緊張氣氛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夜幕即將拉上。阿塞萊軍的車陣內,戰士們個個滿腔怒火,精神抖擻,各自站在自己的防禦位置上,嚴陣以待,誓死要與倪海鐵騎拼個魚死網破。

九鈴兒渾身血跡,披頭散髮,左手拿盾,右手拿刀,站在步兵突前部隊的最前列。

希奧逸夫打馬狂奔而來,身上的傷口由於戰馬的劇烈顛簸全部迸裂,鮮血滲出,染紅了早就血跡斑駁的衣服。

「萌貨,不可莽撞,還是緩一緩。你這一戰打完,我們東土幾乎沒有什麼騎兵了。短期內再想籌集這麼多騎兵根本可能。」希奧逸夫神情激動,大聲說道,「你不考慮東土的將來,我要考慮。雖然我命令不了你,但你不要忘了你對法戎大人的承諾。大人臨行前希望你組建一支騎兵,一支保護東土的騎兵。但這支騎兵不是你私人的,是卡拉德帝國的,是整個東土的。你為了眼一個阿德拉姆,要把倪海鐵騎拼個凈光,你到底是為了自己的軍功,為了自己的聲名,還是為了東土。」

「我們消滅了阿塞萊軍三萬多人,目的已經達到。阿德拉姆即使帶着這一萬多人退回去,但他的主力已經打完了,即便他想一直留在侯森·富勒格,也會非常困難。假如艾及特方面的軍隊打得凶,打得猛,他還是要撤回去的。他必須回到胡比亞,為阿塞萊軍的生存保留一塊地盤。」

九鈴兒看到希奧逸夫發火了,趕忙笑着說道:「現在消滅乾淨了不是更好嗎?你不要發火嘛,我保證天亮之前全殲阿德拉姆。」

「不行。」希奧逸夫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為了配合你作戰,從城裏帶出來四千名戰士,這一戰幾乎全部陣亡了。現在整個東土的部隊數量非常少,我們不能為了一場無關大局的戰鬥再損失四五千人馬。絕對不行。」

希奧逸夫是東土督察府全權負責兵事的官吏,他的意見代表的就是督察府的意見,自然不能不重視。

九鈴兒給他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心裏有點惱火。

「哎呀!逸夫兄,把阿德拉姆滅了,東土就沒有戰事了。部隊還可以重建嘛。」

「萌貨,艾及特的情況現在我們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攻擊了阿塞萊軍後方,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馬,更不知道艾及特方面是不是答應了我們的要求。現在阿塞萊軍突然撤軍,原因不明。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是我們猜測的,沒有任何根據。如果不是艾及特方面的原因,也許是他們內部發生了什麼問題,造成阿德拉姆撤軍呢?我們決不能因小失大,為了確保萬一,我們必須保留足夠多的兵力以應付突發情況。這不單單是你指揮軍隊打仗的問題,這是關係到東土安全的問題。」

九鈴兒明白了希奧逸夫的意思。自己考慮的是能不能全殲眼前的敵人,為了這個目的他甚至有些賭氣的成分。但希奧逸夫考慮的是整個東土,他必須要從整個東土的角度來考慮這個戰是不是要打,怎麼打更有利於東土的將來。

九鈴兒無話可說。他很欽佩希奧逸夫的冷靜和佩服希奧逸夫考慮事情的周全,幾句話,就說明了現狀,點明了要害。的確,阿德拉姆為什麼突然撤軍,大家都不知道原因。現在憑着自己的猜測,即使消滅了阿德拉姆又怎麼樣?阿塞萊軍還有許多首領,還有許多軍隊,他們照樣可以攻打東土,現在如果折損過大,他們以後完全可以長驅直入,無人可當。現在戰役目的已經到達了,的確無需再戰。

「好吧,聽你的。」九鈴兒戰刀回鞘,用力拍拍希奧逸夫,笑着說道:「你洗了把臉,立即就恢復了原狀,我服了你了。」

希奧逸夫長吁一口氣,感激地說道:「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九鈴兒無所謂地搖搖頭頭,「下次你記住要救我。」

隨即轉身大聲叫道:「命令各部,嚴密監控,防止阿德拉姆夜間突圍。」

「派人通知羽誓,把俘虜交給後衛隊的提扎老伯,暫停進攻。」

「告訴索拉信,立即派出斥候。十五公里內密佈斥候。」

他正說着,就看到索拉信打馬狂奔而來。

「小信,你要下山單挑阿德拉姆嗎?」九鈴兒望着索拉信絲毫沒有停下戰馬的意思,大聲調侃道。

「萌貨,情況危急,蘇克魯的部隊突然出現在荊棘山。」

九鈴兒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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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馬與砍殺之一笑風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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