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身後事

07 身後事

鐵匠一個趔趄沖了上去,失血過多讓他的腳步都有些不穩了,一個攻城的士兵剛剛躍過女牆,鐵匠直衝過去,竟然將他撞下了城牆,一個持刀的士兵從女牆后露出腦袋,胡亂的一刀砍過來,正好刺中鐵匠的肚子,鐵匠疼的大叫一聲,倒在地上,那士兵攀爬上女牆,就要跳上城頭。

鐵匠捂著肚子,忍著痛用腳猛踹那士兵正要躍過的女牆,城牆被拋石機拋出的巨石砸了一個時辰,本就有些松垮脫落,被鐵匠用力的一踹,立刻坍塌,將那士兵,連同順著雲梯向上攀爬的士兵一起砸了下去,城牆下傳來一陣慘叫聲。

鐵匠勉強的爬到另一側的女牆,歪斜的靠著喘息,剛才用力過猛,讓他覺的好像腸子都被擠了出來,疼痛讓他的頭腦也變的清醒起來,但身上卻沒有力氣,鐵匠無力的靠在那裡,享受著難的的平靜,沒有人理會他,無論是衝上城頭的士兵,還是拚死守護城牆的自己人,都沒有人理會他。

太陽終於落山了,蒙古人的攻擊停止了,整整一天的強攻,讓雙方都死了太多的人,鐵匠看著太陽一點點的落下,心裡突然感到一陣凄涼,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婆娘和孩子怎麼辦,他們還在城裡,誰來保護他們。

夕陽的餘暉下,忽必烈微笑著站起,在親兵的攙扶下跨上戰馬,揚長而去,他的傳令兵大聲的說道:「王子殿下有令,將許老虎的軍隊編入黃庭下的軍中,明rì繼續攻城。」

看著遠去的忽必烈,玉郎心如刀絞,一天的強攻,蒙古人在城牆下丟棄五六千具屍體退走了,這還不算受傷的。但自己也同樣傷亡慘重,手下的兄弟死了兩千多人,受傷的更多,蒙古人的弓箭如雨點般落下,連韓克窮和胡勇都受了傷,自己如果不是有三虎的保護,只怕也早就滿身鮮血了。

忽必烈有三萬人馬,數倍於自己,他完全可以從四個城門同時發動攻擊,這樣的話,也許此時鳳翔城已被攻破,但他卻只選擇了北門發動攻擊,他有那麼多的士兵,卻不願意將他們集中起來,先是許老虎,然後是黃庭下,士兵被他一批一批的派上來,根本就無法形成能沖毀一切的洪流,但這卻讓艾蘇哈台的士兵有了足夠的時間在城下放箭。

忽必烈的用意在明顯不過了,他就是要用這樣的攻堅戰,讓許老虎,黃庭下和自己同歸於盡,在他的眼裡,許老虎和黃庭下也和自己一樣,是叛亂的匪徒。

城裡能戰鬥的士兵已經不多了,但蒙古人的攻擊絕不會停息,該怎麼辦?玉郎痛苦的想著,忽必烈要的不僅僅是一座城池,他要的是浸滿鮮血和死亡的恐怖,所有敢有造反作亂的人都將死去,蒙古人的征服,從來都是伴隨著恐怖和死亡,絕不留情,無一例外。

夜幕悄然降臨,但玉郎的眼前卻出現了一座用人頭堆積起來的高山,這高山用千萬顆人頭組成,每一個人頭都有一張恐怖的臉,凝結著死亡時的痛苦,寒風吹過,那些恐怖的臉忽然有了生命,瞪著充滿仇恨的目光,一起大喊著:「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們。」

三虎扯一扯他的衣袖,說道:「將軍,起風了,咱們回去吧!」

人頭堆積的高山突然消失了,玉郎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說道:「讓我在待會,讓我在待會。」

鐵匠幽幽的醒來,身上還能感覺到一點疼,但已經不那麼讓人難以忍受了,一個孩子伏在自己身邊,傷心的哭喊著:「爹,你醒醒,你醒醒。」一個女人跪在他的面前,臉上流著淚水,哽咽的低聲抽泣,這是他的婆娘和孩子,鐵匠努力的抬起手,但是不行,他身上的力氣好像沒有了,連手也抬不起來。

女人抓住他的手,說道:「別動,別動。」

孩子撲上來,使勁的搖著他,說道:「爹,爹,你別死呀!」

孩子用力的搖動,讓鐵匠感到疼痛加重了些,身上的力氣也隨著疼痛恢復了許多,擠出一點笑容,故作輕鬆的說道:「沒事,爹死不了的。」

女人拉開孩子,說道:「去給你爹倒碗水吧!」

孩子走了,鐵匠拉著女人的手,嘆息著說道:「哎!我本想將你們娘倆接來享幾天福,誰知道卻害了你們,早知道這樣,就不讓你們來這裡了。」

女人搖著頭,哭紅的眼睛再次湧出淚水,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鐵匠嘆息著說著,眼裡流出淚水,悲哀的說道:「我死了,你們娘倆可怎麼辦呀!」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也感覺到鳳翔城會被攻陷,但他只有一個孩子,這是他家的唯一傳人,他不想讓孩子死在這裡,可是他卻沒有一點辦法。

女人嗚嗚的哭了,她只是一個女人,從來只知道cāo持家務,做飯,洗衣服,帶孩子,沒有了男人的依靠,好像天塌了一樣,眼前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柱子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麻木的看著,鐵匠是他從城牆上背下來的,城牆上到處都是死人,沒人在意昏迷的鐵匠是否還活著,但即使他死了,柱子也一定要把他背下來,他沒有胡勇那樣的狠心,總是不能忘記自己作為強盜第一次衝進鐵匠家時的情形,他只是一個打鐵的漢子,如果不是自己,他應該還是一個打鐵的漢子。

鐵匠無奈的四處張望著,四周躺滿了受傷的士兵,痛苦的呻吟聲不時傳來,在這座被他們佔領的城市裡,他們都沒有可以託付後事的人,幾天之前,他們還倚仗著強勢,欺辱這些窮苦的百姓,現在只能獨自在痛苦中掙扎了。

鐵匠的目光落在柱子身上,眼神中突然跳躍起希望的火焰,咬著牙用力抬起手臂,儘管他無法夠著柱子,但他的手卻在用力的想要將柱子抓住,用力的喊著:「柱子哥,柱子哥。」這樣的稱呼他已經很久不用了,自從他被胡勇任命為百夫長之後,他就像胡勇一樣直呼柱子的名字,那時,他感到自己的未來一片光明。

柱子走上來,拉著他的手說道:「你不會又事的,你不會有事的。」

鐵匠的喉嚨哽咽著,說道:「柱子哥,我不行了,我……」

孩子端著一碗水走回來,蹲下身子將水送到鐵匠的嘴邊,說道:「爹,喝點水吧!」

鐵匠說道:「快,給你柱子叔跪下,磕頭,快!」

孩子看看柱子,有些猶豫,說道:「爹,你先喝水吧!」

女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拉著孩子跪在柱子的腳下,說道:「他叔,往後就讓這孩子跟著你吧!」說著,摁著孩子的脖子就讓他磕頭,說道:「快,給你柱子叔磕頭。」

孩子聽話的磕著頭,頭磕在青磚地上,咚咚作響,說道:「柱子叔。」

鐵匠似乎還有些不放心,努力的掙扎著支起身子,說道:「叫爹,叫爹,往後他就是你親爹了。」

孩子疑惑的看看鐵匠,怯生生的叫了一句:「爹。」

鐵匠唯恐柱子不肯答應,掙扎著想要給柱子跪下,他的肚子被攻城的士兵刺破,稍一用力,腸子就被擠了出來,他也不覺的疼,祈求的說道:「柱子哥,柱子哥。」

柱子忍不住了,拉起孩子摟在懷裡,說道:「兄弟,你放心,你放心。」

鐵匠滿意的躺在地上,臉上竟然帶著一絲微笑,身上的疼痛消失了,也許鳳翔城會被蒙古人攻破,但這些事情他已經管不了了,他把孩子託付給了柱子,這是他作為一個父親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了,但鐵匠堅信,他的血脈會延續下去,他的孩子會長大,但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是像一樣的鐵匠,還是像柱子一樣的農夫,他不會想,他只是習慣的將孩子託付給別人,他一輩子就是這樣按照習慣在生活,即使死了,也不會去想為什麼。

柱子也沒有想,鳳翔城被蒙古大軍圍困著,也許所有的人都會死去,只不過是早或晚的事情,但孩子的一聲爹讓他覺的自己死去的孩子回來了,至於以後該怎麼辦,那是以後的事情,到時候在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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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佛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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