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我的泯滅
卡爾洛斯已經忘了自己的曾經。
他似乎有過愛人，似乎有過親人，但在他被選為神的祭祀那天，一切煙消雲散。
靈魂深處的印記牽扯著肉體，貫穿脊髓，令他的意志不能自我。
他要殺了手中這個出言不遜的小子，然而腦海里的命令告訴他，這是他的主人。
用盡全力試圖捏碎這孱弱的軀殼，換來的卻是身體不由自主地將對方放下。
渺小的凡人登上了他的頭頂，神的威嚴因為一個萬年前的印記而被踐踏。
卡爾洛斯要殺了這個膽敢假借神名，奴役自己的傢伙，然而他竟發現自己的意志不再為自己所有。
原來他根本就沒有自我可言，只要那個印記還在一天，他就永遠只是個受荷魯斯支配的工具！
他曾以為荷魯斯死後便能自由，但事實是他只能被困在神廟裏等他歸來，度萬年，如一日，醒來仍然是那個囚徒。
甚至這一次更過分，一個凡人竊取了神座，將他的尊嚴踐踏。
背上新生的羽翼被蘇靈踩在腳下，隱隱作痛，痛的他凄厲地啼叫：
「唳！」
痛！這樣一種痛！貫穿他的琵琶骨，敲碎他的天靈蓋，支配他的脊樑，一切驕傲都像個笑話！
蘇靈踩着卡爾洛斯的頭顱，巨大的鷹翼展開，身下的鳥人渾身劇烈顫抖。
最終，卡爾洛斯選擇放棄了自我，他對蘇靈俯首稱臣，溫順地低頭讓他登上自己的脊樑，並恭稱：「主人，您回來了。」
蘇靈有些悲哀地看着這位強大的鷹人祭祀，從中可以窺見古代文明的一角，人類和牲畜唯一的區別也被抹除，連自我思考都做不到。
「這樣的文明，還是消亡的好。」
不知為何，蘇靈反而有些慶幸母樹墜落在此，毀滅了神國文明的同時，也埋葬了自己。
雖然現在，這株可怕的母樹有捲土重來的野心。
死裏逃生，花子她們紛紛獻上祝福：
「醫生，您真是......我的神。」
「蘇靈，你是不是開掛了？」
「我就知道哥哥不會那麼輕易死掉的！」
「達令，你太棒了！」水銀砂在體內讚歎，「原本我都做好出手準備了。」
蘇靈也心有餘悸：「僥倖。」
幾人全都送上贊語，唯獨梅奈斯毫無反應。
看向手裏的令牌，他不由皺起眉頭。
剛剛，快被捏碎的時候，這傢伙是不是說了句「計劃要泡湯了？」
巴斯特、母樹、梅奈斯、澤塔......
太多複雜的人和事糾纏在一起，萬年前就謀划的大局，究竟為了什麼？
蘇靈開始後悔，早知道就不來了，鬼曉得這沙海古城中居然埋藏了如此多可怕的東西。
這破令牌里肯定有陰謀，之後這傢伙說的一個字兒都不能信！
他長了個心眼，但要從神跡出去還是得仰仗「梅奈斯」，目前還是安撫一下對方的情緒。
於是他敲了敲這塊令牌：「喂？死了？」
「你，你沒死？」沙後半是驚喜半是意外地回復，「還收服了這些鳥人？」
蘇靈站在卡爾洛斯背上，飛出神廟，外邊的鷹人見到自己的老大載着人類出來，也不敢有異議，全都溫順地凌空飛在周圍，成眾星拱月狀。
蘇靈一時間有種百鳥朝鳳的感覺，不過這塔內雖然宏大，卻也不可能遠走高飛，只能低空盤旋，他體驗了下騎鳥的樂趣就沒啥意思了，隨口回道：「是，現在對付巴斯特的把握又高了幾成。」
有這麼一個強大的祭祀在，還有一群鳥人，打起架來自己笑看小弟出手，背後補刀就行。
「那還等什麼，」沙后異常的急不可耐，「還不快去七層取得弒神兵，殺了巴斯特？」
「你先別急，」蘇靈掐斷了通話，「我還信不過你。」
他扭頭看向腳下的卡爾洛斯，輕聲道：「祭祀，告訴我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卡爾洛斯扇著電風扇一般巨大的翅膀，像是一架武裝直升機一般停在空中，思索片刻機械地回復：
「那株樹，從天下墜下，破開大地，它的根須吸幹了綠洲的生命，它的枝幹足以殺死神明，紅色的孢子瘟疫一樣傳播開來，不到一天時間就感染了全城人，之後整個帝國開始淪陷，等諸神反應過來時，已經陷入了包圍......反叛者和母樹聯合，誓要殺死眾神......」
大祭司中斷了回憶：「之後發生的一切，我就不知道了，前主人令我駐守他的神廟，自己出去迎敵，想來是遭遇不測了，但最後母樹大概也被封印，否則這裏不會如此平靜。」
蘇靈點頭，這和他目前得到的消息差不多，於是他又問：
「關於巴斯特，你了解多少？」
卡爾洛斯面露難色：「容我好好想想......」
蘇靈也不急，等他的回復。
鳥人祭祀想了許久才想出一星半點：「貓神，是非常重要卻又非常低調的一位神祇，她的眷屬與僕從，從不惹事生非，也並不張揚，傳聞她準備積蓄力量，對沙漠王冠發起衝擊，以求成為眾神之首，我也並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她野心十足，而且城府頗深，如果眾神還有倖存者，她肯定是其中之一。」
蘇靈皺起眉頭，這樣的對手就像一條陰暗角落裏的毒蛇，危險至極。
目前卡爾洛斯說的都是些沒啥用的，他準備來點實在的，直截了當道：
「還有其他像你一樣的守護者嗎？你知道其他的殘缺神魂在哪么？」
卡爾洛斯回答不負所望：「災難降臨前，我們彼此受到了各自主人的委託，被隔離在了相對應的神殿內，因此我對外界並不知情。」
蘇靈大失所望，準備在神墓內四處找找，卡爾洛斯又接着道：
「但各個守護者彼此間都有聯繫，這萬年間，陸陸續續已經中斷了不少，但仍然有一支守護者在百年前和我有過聯繫，那就是沙漠之神塞特的僕人，想必您也可以如法炮製，取得那位的力量，並且獲得安卡拉的支持，這對您接下來的行動必然大有裨益。」
蘇靈大喜，拍拍這傢伙的鳥頭：「好，看你腦袋不大，倒懂得要害，難怪荷魯斯要選你當祭祀了，我們這就去塞特的神廟！」
卡爾洛斯縮縮脖子，自己的腦袋可是有一塊巨石那麼大了！
但是主人的話他自然不敢反抗，扇動雙翼，呼喊周圍的鳥子鳥孫：「跟隨主人的意志，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