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詭異與瘋狂
「怎麼辦？」
晁天闕怎麼會知道應該怎麼辦？他當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他知道的是，自己雖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但是也完全不影響大局。因為這個問題，麥克維戈根本也就不是在問自己。自己既不屬於戰鬥編隊，也不屬於謀略編隊，自己只是一個堂堂正正被綁架的船隊編外人員而已。
所以他很自覺地沒有接話，將目光隨着麥克維戈的問題一起，轉向了艾琳娜。
「沒有別的什麼好辦法。」
艾琳娜略一思忖，便開口決斷：「你說得對，河道只有一條，早晚都要碰上。在原地等著，變數不一定就會比和前面那些人碰面小。我們就先繼續按照我們的節奏前進，咱們兩個隨時交替查探前方情況，一有不對，再另做打算。」
麥克維戈深埋在臉上肉中的一雙眼睛裏閃爍著不安，雖然他並不覺得艾琳娜說的這種幾乎跟沒說一樣的應對措施能夠幫助他們擺脫危險，但目前看來，他自己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所以也就只能點頭表示贊同，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視野和手中握著雲梭號船舵上，專心開船。
而見麥克維戈立刻就重新進入了自己的角色，艾琳娜也不再有任何遲疑，輕輕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氣息之後，她再次揚手，那令晁天闕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應該稱作「指甲」還是「像指甲的尖刺」的東西，再一次脫離她纖細白嫩的雙手，沿着河道上空飛了出去！
是的，是雙手。
這次艾琳娜將十指上全部的「指甲」，沒有任何保留的全都發射了出去！
雲梭號上再一次陷入了讓晁天闕難受的沉默之中。
不行……就算我幫不上什麼忙，就算我這點兒本事在遇見事情的時候不論怎麼掙扎幾乎都是一個死……但是起碼，我要想辦法，給自己多留一線生機，不能將自己的生命賭在別人身上……
呼——晁天闕，要冷靜，你要冷靜，要想想辦法……
……
「前面的戰鬥結束了！」
一直保持着雙眼微閉狀態來和自己的那些「指甲」們形成聯繫的艾琳娜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結束了？」
麥克維戈先是一怔，而後精神驟然緊繃，沉聲道：「小心！如果戰鬥已經結束，那麼對方強者就極有可能能夠騰出手來注意到、甚至開始對付我們！艾琳娜，一定要小心！一旦發現對方察覺了你，要對你有所行動的話，不要猶豫，立刻撤回來！」
艾琳娜的雙眼依然保持着微閉的狀態，聽到麥克維戈的話，她微微點了點頭，但是眉頭卻皺了起來。
「……奇怪，如果戰鬥已經結束了，怎麼會這麼安靜……難道……」
艾琳娜霍然睜開雙眼！
而幾乎就在她睜開雙眼的下一秒，她的那些「指甲」就全部重新飛了回來，再次回到了她的手上！
「怎麼回事兒？！」
麥克維戈的眼神越發沉凝的同時也爆發出了極銳利的鋒芒，他的精神在這一刻似乎全然緊繃了起來，在保證自己不直視銅鏡河水水面的前提下，他的眼睛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自己能夠看到的細節和角落！
「小心水生生物！」
遠程操控「指甲」以從未有過的極速飛回，這顯然讓艾琳娜都有些消耗頗大。她臉色微微發白，補充說：「前面確實有艘船，確實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但是……
「那條船，全軍覆沒了！」
聽到這句話，
麥克維戈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是被誰的手緊緊地揪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遍：「全軍……覆沒了？」
艾琳娜點了點頭：「是的，全軍覆沒了。起初我也和你提醒的那樣，還在想，那麼激烈的戰鬥，說明那條船上的人實力一定比我們強。但戰鬥都結束了，他們又怎麼會發現不了我的探測呢？
「但就在我想着的時候，我的這些『修羅刺』就已經發現了那條船！
「那條船靜靜地在河面上浮着，而在船上，沒有絲毫的生機！」
艾琳娜一邊說着，一邊緩緩呼出一口氣：「也就是說，我們的判斷有誤！戰鬥的激烈並不是因為這艘船上的人實力強大……而是他們招來了實力強大的水中生物！因此命喪於此！」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這一路行來，竟然沒有任何一隻水生生物嘗試『躍龍門』！那是因為，這一路來的水中生物，都被那條船吸引過去了！」
麥克維戈接過了艾琳娜的話，凝重地說：「而現在，那條不論是吸引還是惹怒這些水中生物的船，已經被它們解決掉了，那麼接下來……
「就是由我們來面對這一群狂暴過後的傢伙們了！」
話音剛落！
一道幾乎要穿透耳膜、直欲將人心靈一併扯碎的尖聲鳴叫，便伴隨着水花迸濺的聲音一同響了起來！
麥克維戈和艾琳娜皆是瞳孔緊縮，前者嘴角微微扯開，略帶苦澀地說：「一上來就是個這麼猛的傢伙嗎……」
巨大的陰影籠罩了雲梭號的前甲板，麥克維戈和艾琳娜凝神望去，看向了那個破開水面，也不知是為了「躍龍門」，還是為了發泄剛剛沒有發泄完的憤怒的「怪物」！
那是一個足足有三米長、半米粗的傢伙！周身的筋肉看似彈性光滑，實則佈滿了細小的泛著金屬光澤的倒刺！像是巨大化了的雞爪一樣的四條腿在它的腹部均勻分佈，那與肉體相接的部分，滿是血淋淋的腐創和爛肉！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長出來的，反倒是被插進去的！
最詭異的，應該是它的頭部。
按理來講，這種上下一樣粗的像被插了雞腿的巨大肉蟲或者巨大蚯蚓，應該是看不出來頭部或者脖子的。
但是，它的頭部，卻能夠被輕鬆的判斷出來。
因為，那裏長著一張人臉。
一張被水泡得腐爛了一半的女人的臉。
那聲尖叫，就是從這張已經完全不完整的臉上，那個已經不能被稱為「嘴」的「洞口」中呼喊出來的！
此時，伴隨着它從河水中躍出時帶起的水，以及它自己身上本來就帶走的膿液，它在空中猛然打了個旋，本來做出了一副要攻擊雲梭號的姿態迅速發生了改變！
它已然轉頭朝下，要再次入水了！
攻擊姿態只是偽裝！它要的是躍過「龍門」，得到那「規則」饋贈的五倍加強！
但是——
「這個東西實在太噁心了，我就不手了，你自己上吧。」
艾琳娜說着，然後後退了一步。
這樣一來，麥克維戈的「皮球」一樣的身體就站在了最前方。
「行吧，臟活累活都是我的。」
苦笑一聲。
寒光三閃！
飛刀極速劃破空氣，轉瞬之間便已經來到了那怪物的正下方！
而此時的怪物，才剛剛調整完入水的姿態，越過了拋物線的最高點，正要開始加速下墜！
於是，在極速交織成一片刀網的籠罩下，那怪物彷彿墜入了一台阻擋它和銅鏡河水相遇的「絞肉機」，先是那張噁心可怖的臉，然後是實則不存在的脖子，然後是身體……它從上到下都化作了滿天飛舞的碎肉細沫，飄飄洒洒，將要淋進河水之中！
血腥氣一下子就蔓延了開來！
而麥克維戈的身形突然從甲板上像炮彈一樣衝出，在那些碎肉細沫落入河水前的一瞬間，將它們迅速地吸聚、抓握在了手中！
三柄飛刀彷彿有生命一般，迅速閃現在麥克維戈即將往河水中下落的腳下！麥克維戈略一借力，重新變回了「炮彈」，只不過這次，「炮彈」是要返回甲板。
重新回到甲板上站定的麥克維戈，鬆開了自己一直緊緊握著的手。
清脆的落地聲音響起。
那些碎肉細沫，此時竟然都化作了一粒粒黃銅色的顆粒，在星光的照耀下反射折射著妖異的光澤。
銅鏡長峽「規則」5——破鏡：任何進入銅鏡長峽範圍中的生靈會在死亡之後崩裂為數量不等的銅鏡碎片。擊殺者必須在5分鐘內收集至少百分之五十的碎片，否則將會立刻崩裂成無數能量體，被禁錮在剩餘未收集的碎片中！
三柄功成的飛刀在略微懸停之後，先是進入水中洗去了刀身上的污漬，然後迅速破開水面，來到了麥克維戈的身邊，在他的周身上下翻飛。
「太噁心了。你非要用這麼血腥的方式來解決嗎？」
艾琳娜的問話聲響在麥克維戈的耳邊，而麥克維戈聞言，臉上突然咧出了一道殘忍地笑意。
「嘿嘿，最近情緒上實在是有些憋屈。不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高手前輩，就是不想做又不能不做的交易。呵，好人的皮，不能穿太久，太久了就容易揭不下來了。好不容易回來這裏，還把人搞得心驚肉跳，不讓我發泄發泄，我就要憋壞了！」
他扭過頭來，眼底有着一抹嗜血的深紅。
「你不也一樣么，艾琳娜？」
靜靜地看着麥克維戈的樣子，艾琳娜忽而也將嘴角挑了起來，挑出了一個斜異的弧度。
「所以，噁心歸噁心，還是要謝謝你呀，麥克維戈。」
艾琳娜邁開她修長而飽滿的長腿，重新向前走去。緊身衣不僅沒能遮掩她的性感，反而越發使她的曲線動人。
而就在她向前走的過程中——
「嘭！」「嘭！」「嘭！」「嘭！」
接連四聲水花炸開的巨響，將四道不僅在體型和詭異程度上不輸剛才的那隻怪物、甚至在猙獰和凶戾上還猶有過之的身影，立刻沖入空中，向著雲梭號上的身影們張開了流着河水、膿污和涎液的血盆大口！
有長出了鹿角的巨型大魚，魚身無眼而鹿角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珠！
有獨目的巨龜，殼上花紋是一張妖異的人臉，殼下本該出現尾巴的地方耷拉出了一條軟塌塌的滑膩舌頭！
有看上去頗為威嚴的大蛟，身上鱗片下卻潛藏了無數血紅的小蟲，以至於這蛟究竟是蛟，還是一座蛟狀的蟲巢，實在令人無法分辨。
還有一座彷彿是被墨筆畫出來的荷葉蓮台，只是黑汁噴漸，污染了本該潔白的花瓣。
這四隻之後，又接連有水聲炸響，千奇百怪的詭異生物衝上了雲梭號的上空，彷彿傳說中的獸潮一般，就要一擁而上！
而在這滿天星光照耀下的怪物之中，艾琳娜和麥克維戈兩個人，嘴角卻都泛起了笑意。
那是一種輕蔑！
一種冷血！
一種滿不在乎！
一種噬殺！
……
也不知道是真的其實壓根就不在乎那場所謂的交易，還是在這種生死關頭實在顧不上。總而言之，現在晁天闕，就是沒人管了。
其實最開始晁天闕，是果斷地把眼睛閉上了的。秉承著「只要不觀察，就不會被殺」的原則，他打算就讓個高的先頂着。
然而當那些血水、碎塊以及一些已經完成變化了的銅鏡碎片接連灑下墜落在他的身旁時，他實在沒有忍住，睜了一下眼。
這一睜，他就無法再閉上了。
那些詭異而噁心的怪物們一邊讓他一遍又一遍地嘔吐，一邊又死死抓着他的眼球，讓他始終不能將視線移開。這樣一副奇詭的畫面，是晁天闕從未見過、今後也未必會見的畫面！
然後，他就看見了在這些猶如縫合怪一般詭異怪物中大殺特殺的麥克維戈和艾琳娜兩人，以及兩人明明身處劣勢，但臉上的那從未有絲毫減弱的狂熱噬殺。
於是晁天闕的心一點點變冷，恐懼一點點在他的心裏炸開。
原來這兩個人，在這種情況之下，是這樣的面孔嗎？他們壓抑在心底的這種噬殺的瘋狂，究竟是長時間在這種環境中被影響的，還是其實本來就有，這裏的環境只是誘發？
晁天闕不知道。
但他想要逃離。
可是逃的了嗎？逃了之後又去哪裏呢？
不！
就算不能逃離，也決不能成為這些碎肉中的一塊兒！
晁天闕在心中暗道。
過了一會兒，已經稍微適應了一些這種環境的晁天闕，在心中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