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入水
起初，在麥克維戈和艾琳娜動用那些在晁天闕眼中非常簡單的工具和材料來動手造船時，晁天闕並不認為最終的成品會有多麼令人震驚。在他的概念之中，無非就像是荒野求生一般，將直徑較大的樹木分為兩半，而後將中間剖空，在加工成船體的樣子，就已經很可以了。
而現在，他看着眼前的這一艘龐然大物，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曾經世界中他稍微了解過的黑珍珠號、黎明踏浪號、萬里陽光號，甚至想到了「新大陸的發現」、「下西洋」、「洋務運動」等已經有些遙遠的辭彙。
固然，這艘船並沒有其中的幾艘那麼巨大，但是無論從完整度、外觀、還是設計風格上，都不遑多讓。
晁天闕對船舶方面的知識知之甚少，他只隱約知道船底最中心最重要的那根木頭叫做「龍骨」，以及一些例如什麼桅杆、船舵之類的道聽途說的名稱，至於需要稍微深入了解一下才能明白作用的類似於「船舷」之類的名稱，他就完全茫然了。
但這都不妨礙他對於一艘如同從漫畫和影視劇中開出來的大船的驚訝與震驚，甚至一瞬間他似乎都已經忘記了，造出這艘船的人就是令他身處險境的元兇。
「這不得好好取個名字？」晁天闕有些興奮地說。
作為這艘船的主要製作人，麥克維戈有些不願意承認，這個菜鳥的提議其實已經擊中了他內心中那一處有些痒痒的部位。他將自己的臉板得極為嚴肅，臉上的輕蔑神色幾乎就要脫離他的臉皮了：「這有什麼好取名的？每次來銅鏡長峽，我都會隨手做一條這樣的船，如果每條都取名字，那我可沒那個閑工夫。」
「真的嗎？你真的是隨手就能做出來這樣一條船啊？這可比弗蘭奇更牛啊！」
雖然並不知道弗蘭奇是誰，但是麥克維戈覺得晁天闕既然這樣形容，想必應該是一個自己不知道的但是比較有名的造船工匠之類的人物，於是不由自主的又將自己的胸膛挺得更直了一些。可惜他的身體一直都是像一個「皮球」一樣，否則此時晁天闕就會發現他因為挺胸而使自己的腰椎都有些內彎了。
「當……當然了，如果你這個菜鳥土包子非常想要給這艘船去一個名字的話，我也不是不允許……」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晁天闕興奮地幾乎跳了起來，衝到船前，認認真真地繞了一圈，終於在腦海中勾畫出了這艘船的大致樣子。他發現，這艘船比之他曾經在各類影視作品中看到的那些大船，要稍微的纖細一些，於是他略作思索，有些忐忑不安地提議道：「要不然……叫雲梭號怎麼樣？」
麥克維戈剛想作為這艘船的主要製作人來表達一下自己的命名權，但是略一思索，確定了「雲梭號」確實要比「翻江倒海號」或者「無敵河王號」要更好聽一些，於是只是用鼻子輕蔑的哼了一聲表示了一下「還湊合勉強能用」的意思。
於是船的名字這便定下來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艾琳娜自然不會在這種問題上提出什麼看法或者意見，她遠遠站着，雙手抱胸，將某些呼之欲出的東西擠壓地更加呼之欲出。她微微撇了撇嘴，低頭低聲說：「幼稚。」
說完之後，不見她有什麼別的動作，似乎只是眼前一閃，她便已經從地面上站到了船上。
「麥克維戈，還不趕緊走？難道你要等著那三個完全追上來之後，才能想來出發的事情嗎？」
麥克維戈聞言一滯，
帶有一些尷尬地咳嗽了幾聲，然後頗有點被艾琳娜點醒之後惱羞成怒的意思，伸手抓住晁天闕的衣領，縱身一躍，在晁天闕的慘呼之中，將之拎上了甲板。
腳踩到甲板上、重新站到了艾琳娜身邊的麥克維戈，似乎重新找回了沉着的自己。沒有管因衣領勒緊而差點喘不過氣、此時在他們身後甲板上跪着咳嗽乾嘔揉嗓子的晁天闕，麥克維戈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地說：「那麼，我們就出發了。」
沒有任何的機關，沒有任何船槳，沒有任何可以看見的動力能源。
麥克維戈只是將一隻手微微向前伸出，放到了面前的船舵之上。
已經漸漸緩過勁兒來的晁天闕臉色驟然一肅，他立刻就感覺到了以麥克維戈為中心，或者說以麥克維戈的手觸摸到的船舵為中心，星辰之力就彷彿一顆正在生長的大樹一樣，迅速將自己的「枝幹」蔓延到了整艘船上！
而隨着星辰之力的遍佈全身，這艘對於晁天闕來講已經十分巨大的船，竟然緩緩地升入了空中！
飛起來了！
懸浮起來了！
從未見過這樣一幕的晁天闕張大了自己的嘴，已經忘記了自己想說的話和想問的問題。他忍不住來到船側，扒著船沿，看着大地漸漸與自己越來越遠。
等到上升到了大約離地面有個三十米左右的高度時，雲梭號的底部已經要比這裏最高的樹木還要高了。這時，隨着甲板上麥克維戈輕輕轉動船舵，整艘船開始轉變方向，向著峽谷中間、銅鏡河水的上空移動！
「你最好不要再向外面探頭了，因為很快，你的視野中將會佈滿銅鏡河水。到時候再死了，可不要怪我們沒有提醒你！」
聽着麥克維戈的警告，晁天闕連忙意識到了自己再次犯了一個錯誤，於是一邊從船沿撤了回來，一邊快速運轉體內的星辰之力，讓星辰之力佈滿全身。
「剛剛因為驚訝於這艘雲梭號，竟然又忘記了運轉星辰之力！不行，晁天闕，你不能再這麼大意了，要時刻警惕起來！你不是三歲孩子了，不要總是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晁天闕在心中暗暗地告誡自己。
而就在晁天闕調整心態的時候，雲梭號已經來到了銅鏡長峽的正上空！
「注意了，我們馬上就要下落了！接下來，河水將會漸漸侵入我們的視野，我們必須注意，既要警戒水面上的情況，不能讓任何跳出水面的生物活着再次進入水中，又不能直視水面！所以，我們需要以一種『泛泛而視』的感覺來去觀察情況，一旦有生物躍出水面，那麼我們的視線必須立刻盯在那生物的身上！」
麥克維戈的聲音在雲梭號上響起，聲音中充滿了嚴肅與認真。晁天闕注意到，這句話並不是單獨說給自己這個所謂的「菜鳥」聽的，而是沒有人稱。
他悄悄看了一眼艾琳娜，發現這位彷彿隨時隨地都要散發自己女性魅力的妖媚女人，臉上竟然也寫滿了凝重。
「他們已經來到這裏那麼多次了，卻還是如此慎重，我除非是真的想死，否則有什麼理由懈怠……」
晁天闕再一次調整了自己的心態，讓自己徹底放下了所有的僥倖，像是面對生死大敵一樣將視線投向了正前方——從某意義上來講，生死大敵的這個形容，也算是事實。
雲梭號開始下降了！
晁天闕的神經系統開始反饋輕微的失重感，他的眼前的山壁與遠處的星空都在向上移動，漸漸離開他的視野——雲梭號下降的並不快，如果麥克維戈不加以控制，直接讓雲梭號做自由落體運動的話，恐怕就算有麥克維戈的星辰之力做防護，當船底與河水面接觸的一瞬間，那巨大衝擊力依然可以將雲梭號的龍骨與船體撞個粉碎！
晁天闕腦中閃過無數思緒，但他的雙眼依然看着前方。不只是他，麥克維戈和艾琳娜也是如此，他們並沒有將船的前後左右全方位的照顧到，而是只盯着正前方——這樣一來，三人的視野將完全相同。
銅鏡長峽的規則四『躍龍門』是，『躍出銅鏡河水的生物需在其落水前將其擊殺，否則該生物將得到五倍加強並對觀測到它的生物展開追殺』。也就是說，只要觀測不到躍出水面的生物，那生物就算得到了加強，也不會對他們有任何威脅。所以，他們不需要將船體周圍所有的視野都覆蓋到，相反，除了必要的前進道路之外，他們看到的範圍越少越好！而他們三人只要保證視野的重疊，這樣不管是誰看到了躍出水面的生物，剩餘兩個人也都能看到，從而在必要的時候相互之間出手援助，避免同一時間躍出水面的生物太多而出現漏網之魚。
而這一點，不用麥克維戈強調，晁天闕自己就想的非常明白了。
其實晁天闕一直以來，思考力都還是非常在線的。尤其是現在開始全方位無死角的運轉星辰之力之後，他的分析和推理能力直線上升，除非是涉及到了一些他根本不了解的知識，否則像這種對於「規則」的推理利用，他已經能完成的很好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竟然真的開始和綁架我的兇手們還是攜手合作了……好吧，也談不上攜手合作，我只能儘力不拖後腿……我竟然現在要儘力不拖綁匪的後腿，這也太詭異了……好吧好吧，生存是第一要務，生存是第一要務……」
在晁天闕的雜亂但不影響警戒的念頭之中，銅鏡河水終於率先將遠方似乎與星空相連的那一抹「尾巴」，丟入了晁天闕的視野之中！
就在河水顯露出來的一瞬間，晁天闕幾乎本能的就感覺到了星辰之力帶給自己的強烈預警，從而本能一般的將自己注視河水的目光立刻分散開來！
這和最開始的時候晁天闕俯視銅鏡長峽景色時的感覺截然不同，那時晁天闕沒有將星辰之力運轉起來，而幾乎是毫無感覺和預兆的就已經受到了河水和雲氣霧氣的雙重影響，然後不由自主地就往河水中走去了！
而有了星辰之力的保護之後，他最大程度上避免了這種危險！
河水慢慢地充盈了晁天闕的整個視野，他不得不儘可能的讓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分散。如果這時候有其他人在晁天闕的正面觀察他的瞳孔的話，就會驚奇地發現，此時晁天闕的瞳孔一會兒彷彿死人一樣煥散開來，一會又漸漸重新凝聚，不到五秒鐘，又漸漸重新煥散，由此周而復始，就好像是一個在死亡邊緣反覆掙扎、反覆橫跳的人。
而麥克維戈和艾琳娜就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常年在銅鏡長峽範圍待着的他們，早就可以完美的控制自己的心神和眼睛，保證自己既不會「注視」，又能做到「警戒」。
下降還在繼續。
當河水佔據了晁天闕視野的三分之二的時候，雲梭號的底部突然傳來了一陣彷彿是接觸到某些東西的震動，隨後船身便在那一瞬間微微搖晃了起來，不再完全的穩定。
與此同時，原本平靜如鏡的河水面上，一道道波紋蕩漾了開來！
晁天闕明白，承載着自己和麥克維戈、艾琳娜三人的雲梭號，正式入水了！
「不要放鬆警惕！越是不同的現象，越能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不要被那些波紋帶走了眼神！這樣的話很容易你就會直視水面超過10秒鐘，從而違反第三條『鏡水鬼』的「規則」！」
麥克維戈嚴肅的聲音適時響起。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菜鳥，你如果實在控制不了自己，可以先閉上眼睛，什麼都不看。」
晁天闕聞言點了點頭，但是點完頭才意識到麥克維戈可能壓根就看不見他點頭，所以連忙又補了一句：「多謝，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習慣被謝謝，還是單純的嫌棄晁天闕，麥克維戈沒再說話，只是扯了扯嘴角，繼續專心掌舵。
完全進入水中的雲梭號不再下沉，開始在銅鏡河水的水面上隨着它自己剛剛掀起的水波浮浮沉沉。就這樣大概過了三分鐘，確認了沒有什麼特殊事情的發生，麥克維戈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將單手持舵變為了雙手持舵，同時幅度不大地將舵向前一推。
雲梭號再次動了。
它開始真正變成了一艘水面航行的船，載着晁天闕、麥克維戈、艾琳娜三人，不快也不慢地向前方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