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長河

第47章 長河

「到了。」

隨着麥克維戈的聲音響起,晁天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再一次被麥克維戈從肩頭挪了下來。他的意識重新回收聚攏,掌控住自己的身體,沒有摔落在地,而是穩穩地站住了。

「休整5分鐘,然後真正進入銅鏡長峽。」麥克維戈說。

艾琳娜的身影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一邊。這個一向將魅惑掛在臉上的妖艷女人,此時的神情卻也毫無輕佻。雖然不至於滿臉凝重,但是至少也並不輕鬆。

而當她察覺到了晁天闕看過來的目光時,那嫵媚彷彿從內里生髮出的一樣,再一次佔據了整張臉龐。她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着晁天闕的眼睛,輕笑道:「小弟弟,這種時候,如果總是把心思放在姐姐身上,可是會吃大虧的呦。」

晁天闕沒有回應,連忙收回目光。一邊乾咳了兩聲,一邊忍不住又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鼻樑上輕輕撫動了幾下。經受不住這樣一位熟女的調笑從而有些害臊,這只是他一方面的心理活動。另一方面,他實在是搞不清楚這樣一個女人她的真實脾氣,甚至不知道在她充滿媚惑的精緻臉蛋下,究竟潛藏着的是滿不在乎,還是警告與憤怒。不要再輕易和她有任何交流,無論是眼神上的還是語言上的……晁天闕默默在心中這樣告誡自己。

幾個深呼吸后,晁天闕終於再次讓自己的心情重歸寧靜,這時,他才真正地抬起頭,看向了遠方的風景——

浩瀚無垠而又玄奧神秘的星空之下,一層又一層霧氣連接着一團又一團的雲。連綿的群山隱沒在這些雲氣與霧氣之間,在星輝的傾灑下沉默地匍匐,如同安靜的龍蛇巨獸,盤曲著自己巨大的身軀。

兩岸山脈之間的深谷中,沒有一隻飛禽在穿梭。那狹長而又盤曲的河道上沒有一丁點兒的波紋,縱使陰風呼嘯、如泣如訴。分明是沒有日光的黑夜世界,河面映出的鏡像卻猶然清晰,不僅沒有黑暗的模糊,甚至在隱隱間還有些幽暗的銅綠在隱隱閃爍。這使得晁天闕幾乎一瞬間就理解了「銅鏡長峽」這個名字之中「銅鏡」二字的象徵意味,不需要任何旁人來為他解惑。

名為「銅鏡河水」的長河就這樣被兩岸的群山挾裹着,流向看不見的遠方;又或者是,河水托載着兩岸的群山,從不可知處來,往不可知處去。有那麼一瞬間,晁天闕想起了以前那個世界中大詩人的一首詩,「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但又覺得其實不妥,一來這兩岸絕無猿聲啼鳴,二來此詩一直給他的印象應該是清亮素凈的白天,而此地卻是幾乎永久不變的黑夜。旋即晁天闕的腦海里便又換了同一個詩人的另一首詩,「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思忖片刻還是覺得不妥,因為雖然「夜晚」這個時間對上了,但是此地既沒有月,而原詩中景也不是峽谷。

就在他還想繼續在腦海中搜尋自己曾經背過的哪些句子是可以與眼前之景相互吻合的時候,突然一個堅硬的事物猛然重擊了他的後腦勺。一瞬間劇痛襲擊著晁天闕的中樞神經,他的精神與思維驟然收束,本能一般將星辰之力遍佈全身,回頭看去。

麥克維戈和艾琳娜正並肩而立,前者面無表情地一拋一接着手中的一塊石頭。而在自己和兩人之間不遠的地方,一塊帶血的石頭剛剛停止了滾動。

晁天闕伸手向自己的後腦勺摸去,果然摸到了鮮血。

怒氣立即上涌,晁天闕就要憤怒地開口質問為什麼麥克維戈要拿石頭打自己的腦袋,

卻在張口的一瞬間,彷彿被人從頭頂澆了一盆冰冷的水一般,僵立在了原地。

——我剛才,不應該是和他們兩人基本上站在一起么?

為什麼現在,我跑到他們前面去了?還是說他們什麼時候跑到我後面去了?

冷汗如漿,晁天闕霍然想起了麥克維戈給他看過的那張寫滿了銅鏡長峽「規則」的紙——第三條,「鏡水鬼」:

「不可持續直視銅鏡河水超過10秒,兩次直視之間間隔不可低於3秒。違反者將立刻呈現溺斃狀態,無論是否身處水中。」

難道是因為我直視了銅鏡河水?

不對啊!我只是以俯視的角度大略地掃視了一下而已,並沒有直視河水!而且違反這條規則不是會溺斃么?我也並沒有溺斃的癥狀!

思緒急轉,晁天闕腦海中又閃過了一條「規則」:

「鏡中花:銅鏡長河產生的雲霧,若以絲縷狀態出現,可安心通過。若形成霧團、雲團,則需躲避通過。若進入雲團、霧團,則將根據雲團霧團的濃度而形成逼真度不同的幻境。幻境可致死。」

難道……那些進入其中能產生幻境的雲團和霧團,就算沒有進入其中,只是注視它們,就會被影響精神么……可如果能有這種強度的話,我根本不要想着能在這裏活下來了……

不對!剛才我之所以會被影響,是因為我完全沒有動用星辰之力周轉全身!而當我被石頭打中之後,星辰之力就開始本能地運轉警戒,我便立刻從那種類似於被蠱惑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了……這麼說的話,只要保持星辰之力的運轉,我應該就不會再受到影響!

試試看!

晁天闕立刻轉身,就要再向那些空氣中彌散的雲霧看去,然而——

「啪嗒——啪嗒……」

晁天闕的身形再一次僵住,渾身汗毛豎起,心跳驟然加速!

他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將跌下懸崖,跌落進泛著銅綠光澤的銅鏡河水中!

最後看了一眼剛剛被他不經意間踢下懸崖從而救了他一命的石塊,他深吸一口氣,後退幾步,離開了懸崖邊的同時,也讓剛剛他向下看時進入他視野的銅鏡河水又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他也不再去嘗試什麼看向雲霧,雙腿一軟,彷彿渾身的力氣都已經被完全抽干,跌坐在了地上,開始大口喘息。

除了扔石頭以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看着晁天闕的麥克維戈和艾琳娜兩人走到了晁天闕的身邊。前者看了一眼喘息的晁天闕,聳了聳肩,引得身上肥肉一陣顫動,評價道:

「雖然菜,但還不算是無可救藥。」

艾琳娜蹲下身子,臉上笑意溫柔地伸出手來,竟然揉了揉晁天闕的頭髮。

她的聲音也很溫柔,甚至在少了幾分魅惑之後,還有些天真單純的感覺。

只是她說的內容,卻完全和溫柔、天真、單純這些詞兒不沾邊了。

「感受到了這裏的險惡了吧?呵呵……自己感受感受也好,這種地方,我們最不需要的,就是拖後腿的。如果後面你真的不得不死了,你要記住哦,要死遠一點,不要連累我們兩個哦。」

晁天闕額前的頭髮被冷汗打濕成綹,他聽着艾琳娜的言語,喘息著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將那縷縷頭髮從眼前拂開。艾琳娜臉上那所謂的溫柔緩緩消失,當她站起身來,已經變成些許的輕蔑與不屑。

「早知道就不帶這麼一個傢伙來這裏了。麥克維戈,我們還是提前做好做不成那單生意的準備吧,我看他活不下來。」

麥克維戈臉上依然是沒什麼表情,看了一眼走開的艾琳娜,他重新將目光轉回喘息聲漸漸平息的晁天闕,忽而開口道:「雖然我很討厭跟你解釋一些弱智一樣的常識問題,但是,在這種地方,你不懂,還是要問。不要作死,不要胡亂搞事。畢竟,我們還是比較希望能和楚掌柜完成交易的。」

晁天闕抬起頭,看了一眼麥克維戈,又重新將頭低下,低聲說了一句:

「謝謝。」

麥克維戈聳了聳肩,沒有回應,快步追上艾琳娜走開了。

……

「楓哥!」

一道疾馳而來的光影在兩人身邊停下,還不待裏面的人影完全顯現,壯漢就頗為興奮地打起了招呼:「你沒事兒就好!那這樣看來酒館和楚掌柜應該是沒什麼事了吧?」

渾身的光點漸漸斂去,玄楓點了點頭:「沒有什麼大事。只是那兩個人想要掌柜的手中的一樣東西,但是做不到強搶,於是下藥使掌柜的昏迷過去,劫走了晁天闕,想要以此來和掌柜的做交易。」

「做交易?」白羽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都已經下藥使楚掌柜昏過去了,為什麼不直接動手殺人,然後再搜東西呢?還有,以楚掌柜的實力,什麼葯能令他暈過去?那兩個賊人竟然有手段弄到這種葯嗎?」

玄楓抬頭看了一眼夜色,搖了搖頭,說:「具體情況就連掌柜的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沒下殺手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一來擔心掌柜的將他們想要的那樣東XZ到了他們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地方,二來,也或許是擔心掌柜的就算昏迷過去也有防身反殺的手段吧。」

頓了頓,玄楓似乎不願在這個問題上說太多,轉頭看向王輕陽,問道:「陽哥,怎麼樣,他們的目的地,也還是去銅鏡長峽嗎?」

王輕陽點了點頭,說:「對,不論是現在我們追蹤到這裏的這條路徑,還是根據他們的行為邏輯進行分析,他們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就是銅鏡長峽!」

玄楓點了點頭,說:「很好。正好我們也是要去銅鏡長峽中做任務的,那麼營救晁天闕和我們這次的任務可以同時進行。只不過,銅鏡長峽一直是那兩個人混跡的地方,算是他們的老巢,我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其他的什麼幫手,所以,一定要謹慎!一定要小心!」

「嗯!」王輕陽也是非常嚴肅地點了點頭。

刻意沒有去看一直盯着自己的白羽,玄楓伸出手來指向前方的密林:「那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發。記住「規則」,在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路程中,我們每次奔襲的時間不能低於20分鐘,每20分鐘最多可以休息2分鐘,休息時間可累加。好了,出發!」

說完之後,玄楓的身上再次湧出點點光芒,眨眼間帶起一道光尾,消失在了王輕陽和白羽的面前。

「誒,白姐,你說楓哥這回怎麼感覺這麼着急呢?而且感覺不是着急晁天闕的生死,是着急趕路?」

聽着王輕陽問題,白羽眼神微不可覺地動了一下,卻笑着回答道:「估計是跟艾琳娜有關的事情,多少都會讓他有點兒心態上的變化吧。」

「嘖,這是留下心理陰影了啊……嘿嘿嘿嘿,白姐,楓哥這病,估計還得你治啊!」

「去!」

白羽笑着打了王輕陽一拳,旋即劍指輕揮,縱身躍上飛劍。

「趕快走!要不然趕不上小楓了!」

「好嘞!」

重型摩托悄無聲息地沖了出去,而飛劍也帶着倩影化作了流光向前衝出。只是站在飛劍上的白羽一邊感受着迎面而來的風,一邊忍不住暗暗疑慮。

小楓,你是為什麼而說謊呢?

……

晁天闕看着麥克維戈的飛刀不斷地將一棵棵大樹砍倒、削刻,而艾琳娜則是彷彿憑空變出了一大捆透明一般的絲線,不斷將麥克維戈加工好的木頭捆綁固定,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是在準備做一條船么?」

「要不然呢?在銅鏡長河中游泳嗎?」

「不,不是,就是看你們這個架勢,感覺這條船做出來會特別的大……另外用絲線固定……咳咳,你們這應該是特殊的絲線吧?」

忙着手中活計的麥克維戈和艾琳娜沒有一個人回答他的問題。

這讓晁天闕感到有些尷尬。

「要不……你們看我能幹點兒什麼?我幫幫忙吧?還能快一點兒?」

依然沒有人理他。

晁天闕快要抓狂了。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尷尬,他一向打破尷尬的方式就是找各種各樣的話題來熱場子。而現在,他一方面不敢說話太多,怕丟掉小命,另一方面,他又實在是覺得這種場合如果自己什麼也不說而任由尷尬發展的話,還不如去死。

就這樣煎熬了不知多長時間之後,麥克維戈終於開了口,拯救了晁天闕的小命。

「你要不然專心「問星」吧。趁這會兒能強一點兒是一點兒,能讓人少操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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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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