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 6
〔唐〕
見到蘇郎后，我的記憶便時好時壞。
我的記憶變的斷斷續續，從這些不時閃現出來的殘破的記憶中，我勾連出了一段文字，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古書上記載：赤霞狐族，逐日修行。若得渡劫，畢飛升為仙。仙界有霓霞仙子，實為赤霞一族族人，能助赤霞一族的天資稟異的族人渡劫，以壯大赤霞一族的力量。
赤霞一族每千年便出一族人，其色赤如晚霞，光彩奪目。
與此同時，霓霞仙子會織就一件獨一無二，與眾不同的赤霞衣，並將它從仙界墜落凡間，化為寶玉、植物或成人形。若化作人形，則出生時必有赤霞相伴。
而此物乃赤霞狐族渡劫所必須之物。
被選中者，只有兩個選擇，渡劫成功，功不可量；放棄渡劫，自殞……
而渡劫之時，便是赤霞衣消失之日……
……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怎會……與我有關啊……
可這記憶，又是那麼真實……
所以，我便是赤霞衣的化身，他就是赤霞狐族那個天資稟異的天選之子嗎？
還是說，他本就是為了接近我，接近赤霞衣而來？
不，這不會的，他的溫柔，他的小聰明，他那樣篤定的神情。「欲歸聘」，「我只想和你共度一生」，又怎會是假的？
我一點都不怕消失啊，可我好貪戀你的溫度啊……想和你再多待些時間啊……
蘇過也是迫不及待，在和我雙親商量了之後便挑了最近的吉日迎我回家。
可我也不曾想過啊……大婚之日，便是他渡劫之時啊……
如有來生，早些娶我好嗎？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第一次遇見時，我抄給你的話。」她喃喃道，「可如今，它卻真如後文所說的一般：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烈火洶湧，濃煙滾滾。她身旁的火浪似要突破這幻像，朝我們湧來，她的大紅嫁衣在火光中更顯鮮艷凄美。
她就那樣遠遠的、深深的望著，隔著火海，隔著僅百步的距離，望著那個挑撥她心弦的人，似要把他刻在腦海里。
她看著外面那個急得快要瘋掉的人，終是凄美一笑，而後義無反顧地轉身走入烈火之中。
「我知道，若我不去，那麼消失的那個，就會是蘇郎，我不過是個凡人，那麼，不如就由我來去吧。蘇郎，就由你替我看看這大好河山吧……」
火光滔天，瞬間把她裹在烈火中。「這一世過得好開心啊，如果我們有以後，那就更好了啊……」
他們兩個的淚水同時滑下，一個被烈火吞噬，一個落在地面……
〔洛〕
「我本以為是人妖殊圖、是天譴，卻不曾想，她竟是我渡劫所必須之物，她殞……我生……」他像個孩子一樣抱頭哭泣，而後又怒氣衝天。
「她殞了！那我生又有何用！我不渡劫好嗎！只要她在！」
「你是個白痴嘍，都說了，一殞，一生，你們倆是註定無法在一起的啊……而且，是她先做出的選擇，她選擇了赴死，你就，代她好好活著吧，多替她看看這大好河山吧……」
「我……那我願換她在世！或者，你幫我找到她！」
「對不起，我沒有這麼大的能耐。淵洄不能幫你……」
「那，那我不管，你不幫我，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
「行啊，威脅我，你是第一個，你想賴就賴吧。」
我自顧自的開啟宅男模式，刷刷新聞，吃吃零食，嗯，舒服。唯一不足的，就是這隻傻赤狐一直在叨叨叨，好煩。
這時，我收到了孟婆的消息。
「洛璟啊，聽說你有個寶貝，喚作淵洄石，借我玩玩唄。」
「啊？這不太行吧……」
「那我親自過去取。」
「誒別！讓你用就是了，不過，把你的湯帶來點，我要灌一隻狐狸。」
「可你沒經過別人允許就清除他的記憶，這樣真的好嗎？」
「你不是經常這麼干啊！而且，忘記一些事情，對他們來說，都好。」
「那行吧，我馬上過去，給我準備好淵洄石哦！不然我才不輕易答應你！畢竟我的湯，也是要錢的！」孟婆狡黠的說道。
「那好，記得多帶些湯！」
「沒問題。」
孟婆來了之後，不由分說就把我身邊這個叨叨不停的赤狐給抓了過去。她半騙半哄的給蘇過灌了幾碗湯，而後就見這隻傻狐狸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怎麼回事？」孟婆完成任務后才想起問我為什麼要讓他遺忘。
「因為……」
我把大致講了講，而後她拍桌叫道：「我能找到那個赤霞衣啊！」
「……那你怎麼不早說。」
「你也沒早點問啊！」
「那……那我們是不是闖禍了……」我有些心虛的看著她。
「別我們，是你，你犯的錯！」孟婆忙擺擺手，和我撇清關係。
「咳！」
「但你也別慌，那個赤霞衣應是也沒了記憶，既然這樣，不如就讓他們從新開始好了。前塵如夢，也該忘卻了。」
「嗯，也對，那安排他們見面好了。」
「沒問題！」
〔他們〕
我帶著沒了記憶的，如同一張白紙的蘇過，回到了他的宅子，不多時，孟婆也帶了一個女子到了這裡。
隔了桌子，四目相對，我們倆悄悄躲在了窗戶后，看看會發生什麼。
但顯然，孟婆湯的威力比較大，他們早已經不記得誰是誰了。
就那樣靜坐無言。
我們倆也一時間有些無措，這……接下來要怎麼辦啊……
我悄悄走過去，剛想開口，就被蘇過給捂住了嘴。
他起身，把我推向一邊，而後繞過桌子，走向了對面的人。
他的雙眸有些泛紅。
「你好，我是蘇過，蘇州的蘇，不能錯過的過。」略帶更咽，又有些堅定。
一如他們第一次自我介紹一樣……
對面的少女捂住了嘴，眼角的淚水無聲落下……
［赤狐/完］
有些記憶，即使被外力所清除，但它也會永遠的印刻在主人的心中，在合適的時間、地點、人物面前，又會重新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