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乍暖還寒（中）

蘇溪到的時候，林沐已經到了，她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自己的手裡的水杯。

「好久不見！」林沐開心地朝蘇溪打著招呼。

「確實是好久不見吶……」蘇溪笑著說道。

「你沒在原來的公司上班了？」林沐突然問道。

蘇溪覺得很是吃驚，自己沒有和任何一個朋友說過這事，「你怎麼知道？」

「我上個周想約你吃飯，便去你們樓下等你下班。結果，我看到你們大門都鎖了你還沒有出來，我就這麼猜測，沒想到還真是。」林沐說了說之前去找蘇溪的事。

「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蘇溪覺得這個樣子的林沐有些傻。

「我想給你個驚嚇！」林沐開著玩笑說道。

「難道不是驚喜嗎？為什麼是驚嚇？」蘇溪皺著眉頭問道。

「因為我打算嚇你一通！」林沐挑著眉說道。

「那我沒出來，你就該給我打電話了呀？」蘇溪決定不再糾結「驚喜」還是「驚嚇」的問題。

「我想著你估計已經吃過飯了。」林沐認真地說道。

「好吧……你最近怎麼樣？」蘇溪看著林沐開心地樣子，估計是有什麼好事。

「都那樣唄。不過，有個好消息，我換部門了！」林沐開心地說道。

「那恭喜你啊！新部門的工作喜歡嗎？」蘇溪看著林沐開心的樣子，自己也高興。

「說不上喜歡，但是，不討厭。」林沐想了想說道。

蘇溪看著眼前的林沐，從外表看，她更會打扮了一些，一套質地不算多好的衣服卻被林沐搭配得很好看。她的臉上看起來還是和大學時期一樣，皮膚光滑有彈性，五官小巧而精緻。只是，她的眼睛有了變化——眼裡已經沒有多少希望了，也沒有當初談到夢想時滿眼發光的樣子。蘇溪想，這大概就是對生活的妥協，她有些心疼林沐，卻覺得這份心疼不能表現出來，「之前的討厭，現在的起碼不討厭，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的趨勢！你肯定會越來越好的！」蘇溪還是給了林沐鼓勵，她覺得這是自己為數不多能做的了。

「是啊……我也是這樣覺得……」林沐雖然這樣說著，可是蘇溪確實沒看到她打從心底里喜歡新工作，大概只是對比舊工作，這已經不錯了。蘇溪心想，自己還是再鼓勵鼓勵她，畢竟，有些事不易改變，那為何不能讓她多開心一點，「你的新工作聽起來還不錯，你應該很快就能熟悉的，熟悉之後就更好了。」

「哎……新工作沒有什麼難度，更不需要熟悉，只要仔細一點就好了……」林沐說得有些泄氣。

「這麼簡單？」蘇溪覺得有點難以置信，任何工作不是都需要學習適應的嗎？林沐怎麼能找到這個簡單的工作呢？「到底是做什麼？」

「收費員……」林沐自嘲地說道，「是的，我的新工作就是負責收費，只要收據不出錯就可以了。這確實很簡單……」林沐抱著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水說道。

蘇溪聽到這話，有些後悔自己刨根問底，她有些擔心這傷到了林沐的自尊，但是，想想自己的工作，也差不多，都是公司里的小螺絲釘，只不過這顆螺絲釘可能釘在桌角，而另外一顆釘在桌面，其實，也沒有多少區別。「這也不錯，這樣就再也不用聽投訴電話了！」蘇溪笑著說道。

林沐又重新振奮了，「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什麼工作不是工作，只要能賺錢，能養活我自己，又有什麼問題呢……」她終於又淡淡地笑了。

「我覺得很棒啊！如果只有這一項工作，那麼，也不可能隨時在收費，空閑時間應該不少。並且，我看收費室一般也沒有多少人，還不用處理同事關係，多好！」蘇溪想了想，這些確實都是好處。

「是的，收費室只有我一個人，不用經常見到領導和同事，也是好事……我現在也害怕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頭疼……」林沐邊說還邊揉了揉太陽穴。

「你不是很擅長處理人際關係的嗎？怎麼，同事關係你也不會處理？」蘇溪有些吃驚地問道，她覺得以林沐交朋友的能力，處理同事關係那還不是遊刃有餘。

「那完全不是一回事……再說，我也並不覺得我會處理人際關係……」林沐似乎有些后怕的樣子。

「看來是遇到什麼事了，你之前人緣超好的，你不記得了？」蘇溪感嘆道。

「那些和同事不一樣……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同部門的同事是怎麼整我的……」林沐有些哀怨地說道。

「整你做什麼？你們不是沒有考核，沒有競爭嗎？」蘇溪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和湯琴的事，畢竟是有競爭關係，所以能理解對方的作為，可是，林沐他們的工作又沒有考核，想著應該不會有太大的競爭。

「我之前也是這麼天真……我也覺得我們這種部門，同事和同事之間是不存在競爭的，畢竟工資基本都是死的，又沒有提成之類的。但是，自從上頭領導在會上提過一次，說是我們部門的主任快要升職了，她升職之後，新的主任就從我們幾個裡面提拔。就這樣，悲劇就開始了……」她說得有些憤慨，「然後，一個女同事就開始作妖了。」

「那上頭領導能容忍這樣作妖的人？」蘇溪想著都覺得有些荒唐。

「太天真了……你這樣天真，真是要小心你的同事！她作妖自然不在上頭領導面前作啊，都是在我們面前作啊！我們找領導說也沒用，因為科長是她舅舅。」林沐無奈地說道，「你是不知道，她整天就知道噁心我們。一會兒又讓我們做做這個，一會兒又讓我們做做那個。」

「你們不聽不就得了，她又不是領導。她哪怕仗著舅舅是科長，可也還沒有當上你們主任不是。」蘇溪想了想說道。

「我也這樣覺得的。可是，其他同事不這樣啊！他們知道她和科長的關係后，都開始明裡暗裡巴結她。所以，我這個不巴結她的人，就遭到了他們的冷嘲熱諷，以及孤立……」林沐說得咬牙切齒。

「這就是你轉部門的原因？」蘇溪似乎找到了問題的所在。

「算是，也不是……我不完全是因為她，主要是確實討厭這個崗位。所以，我知道上一個收費員辭職的時候，我就提交了轉部門的申請，就通過了……當然了，也討厭她！」林沐說完又笑了笑。

「哎……看來為了利益的爭鬥是不會停歇的。我也遇到過這樣的事……」蘇溪聽了林沐的經過，就把自己和湯琴的事，以及最後辭職的事和林沐說了。

「你們領導嘴也是夠毒的啊！難怪你辭職了！哪有這樣詛咒人的……」林沐憤憤不平地說道。

「主要問題是，這不是詛咒，這是事實……我爸車禍去世了……」蘇溪喝了口水，便轉頭看著窗外。

「對不起……」林沐對這個事情很意外，「我不是……我不知道……」知道林沐要繼續道歉，蘇溪打斷了說道：「沒事，已經過去了……你又不知道，幹嘛道歉？」

接下來，桌上沉默了好一會兒，幸好菜上上來了。林沐拿過蘇溪面前的碗，給蘇溪盛了小半碗湯，「我記得你喜歡飯前喝湯。」

蘇溪看著眼前熱氣騰騰地湯，說了聲「謝謝」，便端起碗來喝，她慶幸著幸好湯熱，還能遮住自己紅了的眼眶。

那天，兩人後來邊吃邊聊了一會兒，林沐十分照顧蘇溪，蘇溪好幾次紅了眼眶。

「你要不要去我家？我們晚上一起睡。」林沐把紙巾遞給了蘇溪，然後微笑著問道。

蘇溪想起高中的時候，自己也去過林沐家好幾次。有的時候只是在她家吃頓飯，也有好幾次在她家玩得晚了，就直接睡在了她家。後來，蘇溪的父母只要知道蘇溪是去林沐家，一般都不管，林沐也一樣，有些時候要出去玩，只要說是去蘇溪家，林沐的媽媽也一定會同意。蘇溪想到那些開心的日子，便答應了。

「怎麼真是去你家？我以為你會帶我去你租的房子那裡。」蘇溪有些吃驚，林沐上次帶自己去的還是她租住的房子，這次的方向卻明顯是原來的家裡。

「我家的房子，之前租給了一家子無賴。他們房租到期了之後，不給後面的房租，說是合同上籤了兩年，他們必須住滿。我媽也沒辦法，後面一年的房租來要了幾次都沒有要到……兩年合同期終於滿了，我媽又過來趕他們走，說是不租了。他們還想賴在我家房子里，幸好我媽威脅他們，如果再不搬走就要報警了，他們一家子才搬走的。他們搬走後，我媽就決定房子不再出租了，免得再遇到這樣的無賴。何況，我在外面也要租房子，不如就回來住。只是，離我公司有點遠。」林沐有些感慨地說完了這段話，又停了停才說道：「遠點就遠點吧，自己家的房子住得也安心一些。幸好公交只用轉兩趟，也不算麻煩。」

蘇溪聽完之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麼無賴的人！現在不租了也好。」

「是啊！待會兒你看看，我家有什麼變化沒。」林沐也不繼續剛才的話題，反而笑著和蘇溪說了這麼一句。

不一會兒，兩人就到林沐家裡了，蘇溪環視了一周，笑著對林沐說道：「換了套沙發？其餘的和我之前來的時候幾乎一樣，我實在沒有看出什麼變化。」

「是啊！我媽把房子的名字換成了我的，我就換了這套大一點的沙發，想著有朋友過來的時候，還可以圍坐著聊天。只是，大家現在工作都忙，沒有時間聚起來了。」林沐有些可惜地說道。

「是啊……下次要聚齊那麼多人，大概得是婚禮上了吧……」蘇溪感嘆道。

「你要結婚啦？」林沐聽了蘇溪的話，吃驚地問道。

「你的腦迴路很是驚奇啊！我連男朋友都沒有！」蘇溪覺得這個聯想很是不得了。

「哈哈哈哈！開玩笑的啦！」林沐看著有些害羞地蘇溪笑著說道。

那天晚上，蘇溪和林沐睡在了林沐那張小床上，蘇溪十分開心，覺得彷彿又回到了高中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