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祭五

開學祭五

逃離剛剛的地方不久,血就抹花了臉上灰白暗沉的肌膚,鼻子止不住地流血。細細的手腕已經結了厚厚的血痂,出於警覺選擇了小路。路上是灰紫色大理石地面,踏上去伴着石板下故意留下的空洞傳上來的噠噠聲。

「把赤穹留在那。沒有辦法……」一陣心火湧上來,抓耳撓腮的不安。

不安夾雜着肉體上的苦痛漸漸成了一種不曾感受過的感覺。它比任何更躁,後勁來得更猛。

和前面羸弱灰白的人一樣,初也迷茫下一步怎麼走。那個一身少年氣的都不知道現在怎麼樣,大概凶多吉少。他讓叫人,可初也是剛識得這少年的面孔。眼下只能悄悄跟住這鬼魅般的男子。

兩人身後,平這時朝同一方向快步,邊張望。

聽見後面有聲音,又察覺到前面人的動作,初便瞬間移動到巷子附近的閣樓上。這邊面色蒼白的鬼魅警惕著慢慢回頭。

平冷不丁一看,便被前面的鬼臉恐怖到。

「啊!」一聲便驚了兩人。

鬼魅男子轉頭加快腳步,轉角巷口再次消失在黑影中。

初再一看那個亂喊亂叫的格子襯衫也不見了。再一轉頭,他又突然昏昏沉沉地從身後扭曲的空氣里竄出來。

平身上冒着從扭曲的空間中帶出來的深藍色煙塵。突然出現在一個陌生人面前,皆目瞪口呆……完全不知煙塵隨風消逝。

青葉區東邊的山崖上有一片塵木,是樹冠較寬大的權木,長著細小而茂密的灰綠色葉子。秋冬時分,葉子乾枯,適不小的響動便脫落,像是一堆灰因而得名。

而憐抵住暴走的朝庄就隨即閃現在了一棵較大棵的塵木上方。能閃現到感覺不到的地方這憐也很驚異。

兩人墜落樹冠。憐幾乎用盡全力死死抱住住朝庄的軀幹。若窺見赤穹的紅蛇涅滅這整片森林,當落到樹下的一剎那,則裏挾著塵木的枝葉再次閃現。再次睜眼,周遭是四散的桌椅和火焰的燃燼。接着是驚恐萬分的同學,或喊叫或逃離教室,有投擲搶藍水彈,更有飛來鋒利的刀刃般的招術無差別地攻擊眼前這未知的黑煙火團。

朝庄旭竭力擺脫了憐,加上周遭人的攻擊,憐只得左手反握死死拉住烤得發金的赤穹。不知是水花濺著還是憐的手烙著,滋滋的響,竟不撒手。

朝庄向前邁步拖着憐,這一刻憐轉頭望向窗外高高的雙子塔,他帶着朝庄瞬移最初的想法就是遠離人群,不曾想差一點引得山火肆起,手掌的滋滋聲讓憐突然想到。

「北羊江!北羊江!」憐努力地回想它的模樣試圖通過記憶幫助瞬移到那。

隨着一聲短促刺耳的響聲,兩人出現在北上區上空,朝庄借赤穹飛行之勢,不斷加速,欲急停下來甩掉憐。

憐使出黑暈之拳在空中盤旋著無數黑影匯成一團團黑風,圍繞着朝庄和憐,忽然似緊握著的龐然巨拳。縷縷黑影閃躍皆向內勁縮,擠壓拳中的朝庄也包括憐。條條影束快速遊走,這次重擊使得憐感覺到一陣心臟驟停。

曾經在雙子塔下擂台競技的時候對對手用過,被校務會議員警告是禁忌的能力,可能當時有些惱。不曾想有一天竟對自己使用。

黑氣消散,兩人均被擊暈自東南向西北傾斜著下墜。掠過一片白色小冰晶匯聚成的霧團,直直落入水體中,終是滅了這赤穹的猛焰。

都被高速旋轉給震昏了頭腦,憐還死死抓着赤穹。被窒息感弄得逐漸清醒點了,看清岸的方向,

縱身而起躍上湖畔,爬上岸邊的鵝卵石灘,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治癒著傷處。

這一帶,憐從未見過,靜謐的湖堰空氣濕淋淋的,抬起頭看遠處山澗里,緩緩飄出幾層的雲,像是下過一場濛濛細雨。輕輕拂來的鳥蟲的聲驚動整個湖面掀起一條條漣漪。身邊大體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下頷的水珠一顆顆滴落,砸在那枚棗色的鵝卵石。

赤穹也化作一絲血紅的火氣,憐擼起袖子,它匯聚成左臂彎上一個嵌上赤穹火氣的臂箍。

「怪不得不曾察覺赤穹從哪裏冒出來的。」當治癒的差不多了,便出右拳再張握一番。

不知何時身邊出現一頭幼年公鹿,它幾步走上憐面前,嗅着他身上的氣息。

憐輕輕按按短短殷紅的鹿角,絨毛細細軟軟的,稍按下去顏色變淺又紅。它猛地一抬起頭,踏着湖面幾聲輕步子就躍入山澗。

鹿是療愈的神獸,大概是遇到受傷痛的人便被引來。「可惜朝庄旭沒。」

「朝庄旭?」堰上沒有,大概是在湖裏。

他並沒有什麼事。等把朝庄旭拖上來,天色已經稍稍暗下來。元氣大創的憐並不能那麼快將朝庄旭送回學院,只能說儘力。

這片湖叫藍海,此堰是攔北羊江蓄藍海的低壩。前面有塊石碑,寫着堰的名字,戚鉞堰。聲似七月,又因在汛期來臨的七月前要進行一次固堤去沙,所以也稱七月堰。

朝庄他無恙,事情憐沒有跟他講。他的問題不過是精神上難免的萎靡。聽他講起「自閉」的無助,嘮嘮叨叨地單方面說。因身心的疲憊有聽沒有做理解,可第一次見他跟自己說這麼多話。等朝庄的舍友回來了,朝庄情緒也確定穩定了之後憐便草草離開。

好在離自己的公寓樓還算近,轉了幾個街角,偶然遇上宇晏。後來才發現沒想遇見他的時候就總會遇到,憐駐足等他。

他穿着體部衣服,外套脫了夾在插褲兜的手臂間。頭髮由汗浸濕又瀝干,一縷一縷的。肌膚在路燈光亮下顯得比平時要白一點。

「剛上完課?」他心情格外好。他剛去晚訓了,一般也就這個時候回來,每每見到都有異於平常別樣的灑脫。

「沒課。」

「幹嘛去了?」憐每次不理他,他便更願黏上來。「我剛訓練完,又打了球。」

「沒什麼事。」憐就繼續向公寓走。「有點累。」

「我也好累。」宇晏湊上前去,把膀子搭在憐肩上。和別人聊天他有時蠻喜歡這樣。不顧自己胳膊上的汗水。「你幹嘛那麼高!」

憐也沒心情理會,也任他。畢竟自己的衣服也漬得很。不過突然間,憐注意到宇晏手臂上的淡紫淡青色的線條,像是什麼的勒痕,宇晏交代勒痕快有一周了,自從這幾天和憐見之前就有。

「最早是有一天在赤穹右翼樓附近打瞌睡……」宇晏揚起頭仔細回想。

「赤穹區?」憐疑問的是宇晏課餘時間可不太可能會去那兒。宇晏也想不明白。加上這事憐的頭都大了,腦海里所有畫面在一幀內全部閃過。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好在1310號公寓樓近在咫尺。

辭別了宇晏,有氣無力地關了房門,屋裏黑得很,憐好想久久地上一下廁所,壓抑。脫下燒了漬了的院袍,解開褲,蹲下身子解靴帶,蹬下靴,駢靠在門邊;落下褲,墮在手撂在洗衣筒旁,看向裏面沒晾的衣物;嘆息,沖了下手,翻出來,皺皺巴巴的,掏裏面洗爛的一些什麼東西,一一搭在陽台的欄桿;踏着地板,步入浴室,用花灑淋一遍,塞進筒里,按鍵打開;脫凈衣物打開淋浴噴頭。雙手抱膝坐在地上,靠着牆。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水還是眼淚不住地洪流般下滴,水還是叫喊不絕地崩潰般外漏。

有時,能耐受的壓力過飽和,也才在個人短小的時候,地方,崩塌自我的尊嚴。

就這一點時間,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想……

生活繼續。

整個人側躺在床上,眼睛也花了,什麼都想,什麼又不敢想,想嘔吐,又壓下去,終究是半睡不睡地昏過去了。

就這樣,直到。

樓梯間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地,三聲輕敲門,之後便「憐,憐!」的叫門。憐回應了,朦朧著。

咔,門開了,輕輕推上。沒有步子,憐能感覺到人已經在身邊了。原來是源,腳上踩着薄雲,飄來飄去怪不得聽不清步子。

「咋了?」源聽便探著身鑽進憐的被子裏,憐往床的另一側挪了挪。背靠背地躺着,就像是經常如此。「你好冰呀!」

「明天開學典禮,宇晏說你一直在,我可以陪你。」

「行。」憐能感覺到,源還有事。

「那個……我今天看見你了。」源停頓了下轉過身子,眼巴巴地等憐回應。

「今天下午到研究院找人。」憐立即回答。

「在子虛樓。」源也接着說道,昏暗中他的眼神堅毅和憐對視着,說的是雙子塔西側的「子虛」教學樓。

「噢。」張口結舌,又頓了頓。「你……擔心我呀?」憐也是才知道,能看見雙子塔的教學樓很多,原來是在子虛樓。

源用手輕輕摸憐的手臂。「我看見你受傷。」沒等源疑問身上沒有傷痕,憐便說。

「我怎麼會有事。」

源一邊憑觸感反覆檢查,一邊注意著桌上反射外面點點燈光的金屬項鏈。「這吊墜是宇晏的?」

「嗯。」

被灼傷的皮膚雖說是修復了,卻被源摸出來。這種似是捏手捏腳的舉動,說實在的好不自在。可源的手絲絲冰涼,心裏撫慰感油然而生。源在憐心中是個友誼的位置,可總是有在憐有需要的時候安慰憐,也總是被他照顧。

冬天要來臨的時候,源的生日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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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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