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擇明主而侍

第4章 擇明主而侍

「好在這些美人自幼就被灌輸了一套錯誤的信念,有的則是在不可抗拒的暴力當中被奴化,有欠教化。」

「我替他們洗凈鉛華,給她們重新做人的機會,她們便願意真心臣服於我。」

「我做這一切,只有一個目的。」

說到這裏,未為別過頭看了身後的木蘭。

而木蘭此刻正聽得意猶未盡,被未為看到自己這般神情后,滿臉羞紅。

未為倒是並未在意,反而是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在他眼裏,凡是人,皆可教,教化一個木蘭,就像教化一個女奴一樣簡單。

「昨夜你說你是道門中,唯一一個沒有被師父問過將來想做什麼的人。」

「你說有人對師父說,他將來想做盜匪,師父點頭,那個人後來真的做了盜匪,有人對師父說,他將來想做懲惡揚善的俠客,師父點頭,那個人後來真的做了俠客。」

「還有人說將來想做謀士,指點江山,師父點頭,那個人後來也真的成為了一位有名的謀士。」

「你可知道,我將來想做什麼?」未為反問道。

在這種氣氛下,木蘭總是喜歡對未為唱反調,於是不屑道:「你都成聖了,還有什麼想做卻不能做的?」

未為微微一笑,繼續道:「我也是六歲入道門,八歲才在師父的記名冊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師父如其他弟子那樣問我,將來想做什麼?」

「我回:『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聽到這裏,木蘭隱隱猜出了未為來蜀地,找到她的真正目的。

聯想起那份巴蜀堪輿圖,還有舉薦青云為副將的行為,大致可以判斷,未為是志在一統天下。

「哼!你將來想做什麼,與我何干?」木蘭馬上就要挑明關係。

「我如此說,師父卻並未像往常那樣點頭,反而是搖頭,他反問我:『為何要給自己取未為這個道號?』」

「我答:『我姓未,想要為我所欲為。』」

「師父還是搖頭。說來師妹於我倒是有緣,師父對我的抱負搖頭,對你隻字不提,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未為將問題拋給了木蘭,但是木蘭對此卻是非常歡喜。

未為想要為萬世開太平,將欲歙之,必故張之,也就是說,想要為萬世開太平,首先需要得到天下。

想得到天下,古往今來,無論誰得到天下,都會造一番大殺業,生民必受其害。

「子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大東九分天下,以戰亂而生太平,夫只知其亂,不見其安,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師父在傳教台諷刺的人,竟然就是你!」

木蘭回想起老子說的話,現在才明白聖人是在諷刺眼前的師兄。

師父的意思是,他活了很久,自然也看到了大東朝千年以來從諸侯之亂,再到九王稱雄,再到現在的七國之爭。

千年來各地戰火紛飛,而維持九州生機的,就是這種無休無止的戰亂。

看似無休止的戰亂,也給九州帶來了無休止的生機。

百姓瘋狂耕種,拚命生養,顧不上做一些太平時代才可以做的一些有害於天地的事。

這是天道的意思,誰也不能違背。

見木蘭笑得如此開心,未為又道:「所以,在我拜別道門時,師父還告誡我,若要爭天下,

不可主動使用道門神術,若要為天下之先,不可害其後。」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師父一直把你當做反面教材來傳教,可我就想不通了,為何他會把你教的這麼強?」木蘭醉酒撓頭。

未為回應:「前有儒聖孔丘,欲廣傳仁義,教化世人,周遊列國,不得志也;后求見老子,曰:『丘得之矣。烏鵲孺,魚傅沫,細要者化,有弟而兄啼。久矣,夫丘不與化為人!不與化為人,安能化人。』」

「子曰:『可,丘得之矣』」

「孔丘至此得道。」

「後有釋聖如來,欲渡世間苦厄,苦行無果,遂問老子:『我為生民求善果,卻得來惡報,難道是我錯了嗎?』」

「子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如來自此成佛。」

「前者已經窺伺了天道,卻不敢為之,此乃有心無證,後者求善果,卻不知善惡一體,因即是果,果即是因,受不起惡報,如何得善果呢?此乃愚昧。」

「愚昧之人,有心無證之人,終是傀儡,不得自如。」

「兩位聖人雖然成聖了,但他們同樣也成為了聖名的傀儡。」

「我成聖,只是順遂了我的意志,不需要誰應允。」

未為說,孔丘是得到了老子的應允才成聖,如來也是得道老子的解惑才成佛,而未為成聖,只是自己想成聖而已。

「現在回答你的另一個問題。我和師父誰更強。」

「道家修行有四境,啟靈、逍遙、通玄、幕天。」

「四境之上,便是聖境,世人只知聖境,卻不知聖境並非是修行的瓶頸。」

「啟靈、逍遙、通玄、幕天四境可謂之賢,無阻謂之聖,無量謂之至,無相謂之真,真至聖賢才是完整的修行之路。」

「儒家以不惑、立心、知命三境謂之賢,受命謂之聖。」

「釋家以明理、分證、法相三境謂之賢,涅槃謂之聖。」

「儒釋兩家不過是源自道門的兩道分支而已,師父可允孔丘成聖,可化胡為佛,自然已是至境無量。我不如也。」

聽了未為的回答,木蘭順勢而為,想要搓一搓未為的銳氣,開口道:「多年前師父既然搖頭,你就不用妄想着為萬世開太平了,乾坤已定,你莫能為之。」

「是嘛!?可若是師妹願意相助,我取這九州亦如探囊取物。」未為自通道。

儘管木蘭已經多次暗示自己不想再被未為利用,奈何未為還是恬不知恥的想把木蘭拉下水。

「我若不答應呢。」木蘭已經想好了,若是未為執意苦苦相逼,那她就去道門找老子。

要知道至人老子也不同意未為一統天下的抱負。

「師妹無需多慮,少你一個,這天下也終將落入我手,多一個你,的確會多一些勢,生民亦可順勢而為,少些殺業而已。」未為回道。

「師兄以為,奪取天下要殺多少人?你又憑什麼能受得起戰國這千年不衰的因果。」木蘭繼續問。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而一視同仁。天下人若不遂我願,我便殺盡天下人。」

未為的回答讓木蘭無言以對,未為入了聖境,這讓木蘭非常不習慣。

從來沒有想過,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如今有一天也能超凡入聖,這說起話來,都有資格和天道相提並論了。

「我一介女流,雖有幕天境的修為,但終歸是能力有限,木蘭自知道行淺薄,文不及青雲,武不及師兄,幫不上師兄什麼,師兄若要成就霸業,還是另請高明吧。」

木蘭一次又一次的推脫拒絕,想以此折磨未為,來填平自己內心的傷口。

「師妹有幕天境修為,卻甘願做一個廣漢郡的小小守將,不覺得屈才嗎?」未為又問。

「師兄賤笑了,木蘭自知才疏學淺,空有一身修為也不過是個俗人,幹不了什麼大事,木蘭只想守住父輩們想要守住的國土,讓這片土地的百姓多一份安寧,僅此而已。」

木蘭饒有興緻的打量著未為,只要能在言語上討得半分便宜,她都會覺得無比快樂。

「師妹不要忘了,四天前,楚軍來犯,子午道乃是兵家必爭之地,為何當時梁國只有你率領着區區八千部下出城迎敵?」

「大戰連續兩天兩夜,為何蜀地各郡遲遲不援?為何梁國願意將子午道拱手相讓?」

「你拚命守護的領地,不過是蜀地諸侯眼中的一塊肉,他們都清楚你的實力,只有你死了,平川侯死了,他們才能名正言順的分割這塊肉。」

「巴蜀兩地雖為梁國所轄,但兩地歷史悠久,早已自成一脈,諸侯擁兵自重,梁王的召命也是要看他們臉色的。」

「其實,在梁國發兵之前,梁王就已經傳召巴蜀兩地各個諸侯,調兵迎敵。」

「然而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一絲動靜,你知道這是為什麼?」未為又問。

「為何?」木蘭隱隱知道這其中必然是有貓膩,事關廣漢郡安危,強壓着內心的危機感,冷冷瞪着未為。

「按照正常走向,不管你勝或是敗,結局都一樣,現在的蜀地其餘五侯,會集結兵馬,以抗擊楚軍的旗號,藉機瓜分廣漢郡的領地。」

「是我派人截殺了他們的斥候,所以其餘五侯並不清楚廣漢郡的真實情況,現在暫時按兵不動。」未為解釋道。

得知事情真相的木蘭,不慌不忙的吞下酒壺裏最後一口烈酒。

烈酒入口即化,陣陣苦辣如同火焰在體內燃起,卻也沒能讓木蘭有絲毫動容。

顯然烈酒對於境界高深的修行者來說,那些損害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但一想到事關廣漢郡和平川侯安危,她便不得不向未為妥協:「師兄來此究竟想幹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木蘭替爺從軍的時候,得知木蘭是女兒身,平川侯親自慰問了她的爺娘,並在木蘭出征的時候,一直光照着木蘭的爺娘。

所以在木蘭凱旋的時候,才願意加入平川侯麾下。

浪費這麼多口舌才讓木蘭鬆了口,未為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我想勸你,則明主而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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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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