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亂世 第三十四章

下卷亂世 第三十四章

劉帝二十七年的正月初四,平靜已久的京畿東部海域爆發了流傳後世的「東都灣海戰」。

海戰和陸戰的不同之處在於兩支水軍一旦開始動用艦炮射擊,交戰海域立即就會天翻地覆。每一艘軍艦都能在戰場上派上用場,他們在各自陣型里發揮著重要作用。

相比之下,陸軍之間的戰鬥更多是一種關於趨勢的較量。交戰雙方所能投入一線的戰鬥人員和裝備非常有限,局部發生的激烈消耗戰影響著大趨勢的轉變。

如果交戰一方得知前線戰況不利,他們的士氣就會急劇變動,規模浩大的戰役里真正參與高烈度戰鬥的士兵數量並不多,大部分部隊是在稀里糊塗的情況下往返於各個據點之間,許多士兵一槍未放就主動撤退或變成俘虜。

陸戰只需要在局部集結優勢兵力和火力就能穩操勝券,海戰的不確定因素要大上很多,一發炮彈的命中與否都能改寫整個戰局。海戰也是輸不起的戰鬥,一艘主力艦的損失將會帶來深遠影響。

反軍水師按照預定計劃採取行動,作為誘餌出動的反軍分艦隊由兩艘輕裝巡洋艦、兩艘導彈驅逐艦以及六艘小型炮艇組成,東都軍港里的雷達立即捕捉到這支大張旗鼓航行的分艦隊,范哲揚果然要求東都灣的水軍離港作戰。朝廷軍隊急需像樣的勝利來提振士氣,龜縮京畿的水軍將士近來已經出現極大的不滿情緒。

根據帝國空軍提供的戰報,勇武的帝國飛行員已經在上次針對聯塘港的空襲里摧毀反軍僅有的主力戰列艦,自以為佔據絕對優勢的范哲揚把帝國水師的大半家底都拉到戰場上。

范哲揚將噸位最大的「唯一帝皇」號戰列艦作為出擊部隊的旗艦,三艘「磐安」級重裝巡洋艦,三艘「石翡」級輕裝巡洋艦以及五艘「仙岩」級驅逐艦組成這支水軍艦隊的主力,陪同主力艦隊出戰的三十多艘舊式潛艇、導彈艇、小型護衛艦倒是對反軍沒有多大威脅。

清晨離港的帝國水軍浩浩蕩蕩駛向苦役岩附近海域,濃厚的雲層在東都灣上空翻滾。那些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海戰的朝廷官兵享用了一頓非常豐盛的早餐,他們決心抓住這次機會讓「陸軍廢物」看到水軍的能力。

較為先進的帝國水軍艦艇通過雷達和聲納捕捉到苦役岩以南幾十海里的位置有一支規模很大的反軍艦隊,然而負責偵察工作的空軍表示他們從未在南邊發現過反軍艦艇。范哲揚猜測苦役島周圍的反軍艦隊是誘敵的陷阱,但是朝廷水師的艦艇普遍航速較快,他們完全能利用「一擊脫離」戰術規避風險。

反軍的作戰計劃在實施時出現很大失誤,從望海出發的分艦隊在苦役島附近偏離航道,一艘輕裝巡洋艦不小心撞上聯塘港水軍布置的水雷,這些水雷原本要用來遲滯帝國主力水師的追擊。觸雷戰艦的上空升起顯眼的煙霧,整支分艦隊不得不停下來休整。

范哲揚的帝國艦隊老早就鎖定了這支艦隊,幾艘主力艦立即在遠海展開超目距炮擊,幾枚威力巨大的導彈升空打擊反軍的艦艇。遠距離炮戰的命中率其實很低,但是放慢航行速度的反軍分艦隊中了頭彩。

隱藏在海霧裡的「唯一帝皇」號戰列艦先是發射了一輪海戰導彈,隨後軍艦前方的兩座四百五十毫米三聯裝主炮同時調轉方向瞄準遠方白茫茫的大海,好幾團碩大的紅黃色光焰從清空的甲板上放出,炮擊帶來的衝擊波席捲軍艦所在的海域。充滿有毒氣體的黃色濃煙向炮彈射出的方向飄動,關乎帝國存亡的「東都灣海戰」正式打響。

「振威侯」組建的水軍缺乏訓練,一些水兵趁著軍艦等待維修的空閑時間跑到了甲板上,他們看到遠方的海霧裡出現很多細小光點,隨後這艘巡洋艦高大堅固的艦橋就被一枚巨大的炮彈擊中。

驚天動地的爆炸讓軍艦艦橋裂成兩截,堅不可摧的裝甲被高溫融化,強勁的氣浪把甲板上的「閑雜人員」全部打成焦炭拋進大海。另外的兩三發炮彈落在附近海面上,幾十米高的浪花衝天而起,這給其餘的反軍艦艇帶來極大的震撼。

出師不利的反軍艦隊在開戰之初就損失了一艘輕裝巡洋艦,這支分艦隊連忙按照預定計劃向東方海域駛去,他們期待援軍馬上就會在朝廷水師的西南方出現,不料這次范哲揚實現了超常發揮,他居然懂得把艦隊一分為二進行機動。

一支強勁的帝國艦隊早就繞過苦役島自東向西夾擊反軍艦隊,反軍分艦隊這下只能拋棄原來的計劃向西南方逃跑。海戰進行了不到十分鐘,反軍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就破產了。

范哲揚艦隊里裝備聯裝火箭的驅逐艦最先接近苦役島海域,從軍艦上發射的火箭彈如同下雨般劃出紅黃色的拋物線落在島嶼南部的海面上。實力欠佳的反軍分艦隊還在緩慢調頭調整射擊角度。從天而降的火箭彈大部分落在海面上,但是又有一艘反軍的輕型護衛艦尾部燃起熊熊烈火。

作為誘餌出戰的反軍水軍只能硬著頭皮在向南航行時開火還擊。另外一艘完好的巡洋艦動用十幾門主炮和副炮射擊著接近的對手,高速航行中實施精確射擊可謂難於登天。帝國水軍的重裝巡洋艦在接近反軍艦隊后動用口徑較小的速射炮窮追不捨,海戰從一開始就出現一邊倒的態勢。

倉促向南方逃竄的反軍分艦隊被對方發射的導彈打得焦頭爛額,好在原來提供空中支援的航空兵從聯塘趕了過來。

半個小時前起飛的反軍機群分成兩個編隊趕往東都灣,這些飛機掠過近海地區綿延起伏的綠色山脈和豆腐塊一般的小型城鎮進入大海。瀰漫著海霧的大洋一片朦朧,駕駛「彩京」攻擊機的蔣通明望著遠方冉冉上升的太陽大感振奮,他終於獲得收拾巨貪范哲揚的機會。

穿梭在茫茫大霧裡的反軍飛行員發覺天空和大地都披上了一層乳白色的薄膜,二者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儀錶盤上的各種數字迅速跳動,他們居然沒有在雷達上掃描到朝廷方面的空中力量。

范哲揚曾經上書劉帝請求水軍獲得調動空軍的權力,但是空軍的驕兵悍將堅決反對這個命令。「唯一帝皇」也認為水師主要是在東都灣海域作戰,京畿的空軍部隊隨時都能支援水師,因此水軍和空軍沒有形成默契的協調。

「苦役岩」附近的海戰一經打響,范哲揚就在旗艦司令部里口授一道接一道的命令,朝廷水師被不斷要求改變隊形,形成某種教科書上的戰術。交戰的各個艦長照樣自顧自指揮船員作戰,上級荒誕不經的命令在這種混亂的炮戰里只能執行一個大概。

到來的反軍機群讓海面上的帝國艦隊極為緊張,護衛艦和驅逐艦立即動用導彈鎖定可疑目標,他們同時向東都的陸基航空兵求援。

面對飛向朝廷軍艦群的攻擊機,范哲揚麾下的水兵立即發射成千上萬的曳光彈和高射炮彈迎擊來犯之敵,紛紛升空的防空導彈錯亂的划著弧線。一長串拖著紅色光柱和煙幕的導彈包圍了到來的反軍戰機,處在機群右側的蔣通明承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眩暈進行多次拉升,海洋和天空在他面前交替旋轉,明晃晃的太陽灑下極為刺眼的光芒。

躲過追蹤的導彈以後,蔣通明直接飛向敵方的旗艦並動用導彈和魚雷發起飽和攻擊,隨後飛機的尾翼爆出一大團黑色煙霧,被高射炮擊中的飛機在空中幾乎解體。彈射而出的蔣通明打開傘包緩緩落向鏖戰正酣的大海,後來他被一艘反軍護衛艦營救上岸。

「唯一帝皇」號的水下裝甲並不特別優秀,一發不知什麼人發射的魚雷正好擊穿軍艦動力艙附近的裝甲,白色的海浪從帝國水軍旗艦的右舷升起,爆炸的火焰又透過之前駭人的浪花向四面八方輻射。這場爆炸讓司令塔里的范哲揚差點摔倒,旗艦上的水兵躲開艙室內部噴射的蒸汽趕往動力艙進行維修。空中的攻擊沒有對「唯一帝皇」號造成致命傷害,但是這艘臨時修復的軍艦在航速上大大降低。

東都方面的空中支援遲遲未到,擔心造成不必要傷亡的范哲揚要求帝國水師即刻返回港口,水軍在先前的摩擦戰里也算是有所斬獲,這樣的勝利足以鼓舞朝廷軍隊。航速較快的帝國水師在進行一陣不甚激烈的炮戰後放棄追擊反軍分艦隊,幾十艘艦艇保護著范哲揚的旗艦朝京畿方向駛去。

差不多脫離戰場以後,范哲揚獲悉東都的空軍已經出動,但是艦隊里的一艘「磐安級」重裝巡洋艦剛才也被魚雷擊中而喪失動力,現在正在原來的海域受到追趕而來的反軍艦隊圍攻。帝國水師提督不敢損失劉帝的主力艦,他命令一支規模不大的分艦隊趕去保護受到圍攻的艦船,帝國水軍的主力會在空中支援到來后發起反擊。

前去救援友軍的朝廷分艦隊包括兩條「磐安」級巡洋艦和四條噸位較小的導彈護衛艦,范哲揚犯下他在「東都灣海戰」里的最大失誤,他低估了反軍艦隊規模。這支實力不強的艦隊快速向目標海域前進,軍艦上的水兵發現雷達上出現的反軍艦隊陣列遠比想象中龐大,聯塘的艦隊幾乎全部出動了。

馮化龍命令麾下水兵讓旗艦處在艦隊的最前方,幾條主力艦動用艦炮射擊正在趕來的朝廷分艦隊。反軍炮手這次打出超常發揮,一發主炮居然直接擊中處在敵方艦隊中間的一艘「磐安」級重裝巡洋艦,遠處的軍艦上方爆出一團火花,擎天巨柱一般的黑煙直衝天際,這艘軍艦在升騰的火光里緩慢傾斜。

「磐安級」重裝巡洋艦不但水下防護能力不是很好,而且這種軍艦貪大求全使用了不成熟的導彈發射設備。艦船甲板上的導彈發射器採取在彈射前點火啟動的熱發射裝置,反軍艦船的炮彈正好擊中這幾架導彈發射器,這些軍艦立即發生了大火和殉爆。

垂直導彈發射系統居然沒有設計一定傾斜角度,反而採用豎直向上的設計,所以點火失敗的導彈就直接砸在軍艦的甲板上。對於喜歡標新立異的「唯一帝皇」而言,在技術不成熟的情況下使用這種技術根本不算什麼,帝國水軍即便擁有導彈發射器仍要裝備強勁的艦炮,這只是因為天子喜歡軍艦使用大炮相互射擊的快感。

遠距離炮戰很少有直接命中目標的案例,反軍旗艦炮塔里拋出灼熱的巨大彈殼時,參與射擊的炮手無不歡呼雀躍。

佔據制空權的反軍攻擊機通過飽和攻擊發射的導彈在大海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圓形浪花,另外一艘「磐安級」巡洋艦上方的聯裝導彈發射器和主炮發生爆炸,蘑菇狀的黑色煙霧在海面上升起,過去因為規模太小一直在戰場邊緣遊盪的反軍潛艇部隊也抓住這次機會趕來襲擊這支虛弱的分艦隊。

「唯一帝皇」在建設水軍時非常重視軍艦的美感,各種設計都要嚴格遵循黃金分割比,天子認為東方大陸上那些水軍強國所設計的軍艦隻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坨垃圾。帝國軍艦為了追求美感而出現許多安全漏洞,這些問題在海戰里顯露無疑。

兩艘主力艦的爆炸嚴重影響了朝廷水兵的士氣,雨點般落下的火箭彈和艦炮打得其餘幾艘軍艦黑煙瀰漫。多次經歷反軍艦隊的炮擊后,這支分艦隊在絢麗的殉爆里沉沒。

三條「磐安級」重裝巡洋艦在四分鐘內灰飛煙滅,兩千四百名水軍官兵屍骨無存。餘下的軍艦向反軍傳達了投降信號,馮化龍派人救起船上的倖存者,然後要求其餘軍艦擊沉癱瘓的朝廷護衛艦。

貿然折返的帝國水軍分艦隊被摧毀后,范哲揚還沒有相信反軍水師投入了遠超預計的軍力,他要求餘下的艦隊調整隊列,帝國水師保持半弧形的陣型駛向先前的海域,京畿的空軍部隊趕到東都灣,帝國的水軍將士很有信心打贏這一戰。

剛剛加入戰場的帝國空軍飛行員趕來攔截對方輪番出動的攻擊機,雙方的戰鬥機首先展開了一番纏鬥,馮化龍急忙命令先前的攻擊機返航。

削藩戰爭爆發前,帝國空軍在紙面上擁有上千架型號各異的固定翼飛機,其中三分之二都是江後主時代遺留下來的老古董,現在只能躺在基地里充當教練機。經濟大衰退開始后,帝國空軍經費連年削減,許多飛行員每年只有幾十個鐘頭可以升空訓練,負責保養維護的地勤人員因為待遇降低而人浮於事。

李崇福曾在五年前整頓過空軍的武備,他駁回東都軍工研究所的提案,拒絕換裝東荒生產的先進戰鬥機以及研究空中加油技術,一部分較新式的強擊機反倒經過改裝進入戰鬥機序列。

如果選擇購置先進的戰機,帝國空軍微薄的預算只能裝備二三十架新式戰機,太過精明的國防部長明白「唯一帝皇」不可能去了解複雜的具體數據,天子只關心空軍的規模以及閱兵式上的飛行隊列是否整齊。帝國空軍的戰機普遍在拉升性能上存在問題,有時候還會出現發動機癱瘓的危險狀況。飛行員平時基本上就是在模擬艙里玩飛行遊戲,他們的實戰能力因此大打折扣。

帝國空軍的待遇倒是不錯,飛行員從來不會吃到發芽的「紅毛番薯」和保存超過一年的速凍肉,他們對劉帝保持著較高的支持率。

截擊機改裝的戰鬥機在爬升時非常吃力,過去在組合國參加過空戰的雇傭兵很容易就能利用巧妙的機動飛到敵機背後使用快速航炮射擊。按理來說,飛機上掛載的航空導彈本來應該是空戰的絕對主角,但是由於雙方的空軍普遍存在貪腐現象,沒人敢於浪費打一發少一發的制導導彈。

海面上的護衛艦不斷調轉高射炮的炮口,爆炸的炮彈煙霧如同在藍天上潑灑的墨水。雲層間上下翻飛的飛行員有時也敢於降低高度,朝著海面上的艦船發射航空魚雷。波光粼粼的大海上炮聲隆隆,整個東都灣陷入燃燒。

縱然「唯一帝皇」極其腐敗無能,帝國空軍的將士仍舊毫不畏懼的捍衛著這個大廈將傾的王朝。帝國水空軍的選拔遠比陸軍嚴格,今天能在東都灣拚死一搏的官兵祖上多半是跟隨江先主建功立業的共和軍老兵,他們頭上都頂著不大不小的貴族頭銜並且在局勢日益惡化的情況下仍然享受高規格待遇。

躲避導彈追蹤的戰機會嘗試釋放一連串干擾彈,假如這架飛機的尾部被導彈擊中,戰機就會在高空爆出一團漂亮的煙火,這架飛機的殘骸帶著飛濺的火花從四面八方落向大海。

機炮、航空導彈、干擾彈、高射炮在空中組成的火網讓兩軍將士精神振奮,水軍提督范哲揚卻在旗艦里如喪考妣,「唯一帝皇」號的海員確認了雷達傳回的信號,對方竟然也有一艘可以作戰的主力戰列艦。空軍先前擊傷反軍主力艦的戰報完全是子虛烏有,這一虛假情報把范哲揚推入險境。

事到如今的帝國水軍沒有回頭路,雙方只能排開主力艦正面決戰。馮化龍和眾多水軍將校選擇拋下先前受傷的軍艦向東北方向展開弧形運動,然後把護衛艦上的艦載導彈和火箭彈射向帝國水師的先頭艦船。這道命令尚未下達,雙方艦隊里的巡洋艦和戰列艦就自作主張開始用艦炮展開射擊。海面上升起的巨大水花和燃燒的友軍戰艦出現在雙方司令部里的電子顯示屏上。

面對企圖佔領有利位置的反軍艦隊,帝國水軍直接加速橫穿反軍陣列,希望進行一場勢均力敵的炮戰。雙方依次齊射威力無窮的主副炮,反軍的兩艘老式護衛艦不幸被炮彈擊中,艦船內部的鍋爐爆炸把戰艦的甲板炸穿。

逐漸在激烈海戰里失去理智的馮化龍發覺朝廷水軍識破了他的計劃,臨時水軍總長用力拍打司令部里搖搖晃晃的實木長桌,他對著待在司令部的艦長和提督狂笑起來,然後大聲叫道:「今天中彩票了,范哲揚就在我們面前,咱們要把旗艦開過去和他正面對決。」

最近被改名為「裂海玄龍鯨」號的「後主」號戰列艦以及一艘巡洋艦朝著敵方隊形里略顯突出的「唯一帝皇」號疾馳而去,動力受損的「唯一帝皇」眼下只能被動應戰。兩艘戰列艦在友軍艦船的保護下在不到十里的距離內動用主副炮交替射擊。雙方大炮射擊后激起的浪花在兩艦中間的海域激蕩,這幾乎重現古代海戰的模式。

東都灣海戰的**一幕被稱為「父子之戰」,「唯一帝皇」在輩分上要比江後主低上一等。硬著頭皮接戰的「唯一帝皇」號被對方的密集炮擊打得十分吃力,戰艦尾部已經有四門副炮在對方攻擊機的打擊下燃起大火,殉爆的炮彈更是炸壞了炮塔。

馮化龍的座艦有一個天然優勢,「後主」號艦首和艦尾都有強有力的主炮,他不必擔心在這種近距離「肉搏戰」里吃虧,「唯一帝皇」號減少裝甲的防護面積來加快航速,所有的主炮都部署在艦首。這艘戰列艦尾部的副炮只能用於干擾射擊,范哲揚本應利用更快的航速實施轉向來佔據有利位置,但是不走運的「唯一帝皇」號動力艙出了問題。

過去帝國水軍進行主力戰列艦的設計競標,剛登基的「唯一帝皇」當了好好先生,他不想讓部下埋怨自己,所以同時上馬兩種設計方案。「唯一帝皇」號和「後主」號就是不同方案的產物,這也給帝國財政帶來災難性的負擔。

躲在艦橋里的朝廷官兵被艦船表面出現的高溫和爆炸嚇壞了,范哲揚生怕打壞劉帝的皇室座艦,所以全力要求其餘艦船趕來支援。兩艘軍艦在炮擊之餘來回動用火箭彈和導彈招呼對方,雙方各種有一面側舷面目全非。一發殺傷範圍可以覆蓋整個足球場的主炮最是難以承受,好在計算兩艦距離和速度的設備存在不少誤差,雙方直接用主炮命中對方的次數實在不多。

每次射擊后,「唯一帝皇」號的船身都要大幅度傾斜,被導彈擊中的副炮炮塔上不時爆出一團黃棕色煙霧,煙火如同濃密的細沙般向四周爆開,價值連城的艦炮就算報廢了。

濃煙和火焰讓兩艘戰列艦中間的海域漆黑一片,雙方無休止噴吐著幾束墨水般的火炮煙幕,劃出白色尾氣的導彈驅趕著如同蒼蠅一般糾纏不休的空軍飛行員。

驚慌失措的朝廷水兵在艦船內部修補受損的艙室,負責伙食的官兵在驚濤駭浪里為戰友繼續供應午飯。

水軍提督范哲揚慶幸對方艦船的主炮一直不曾命中己方旗艦,一般只需要三四發戰列艦主炮的炮彈就能讓一艘主力艦沉入大海。這種情緒在反軍飛機投擲魚雷命中「唯一帝皇」號右舷后蕩然無存,艦船內的輪機組在魚雷打擊后發生爆炸,高溫高壓的蒸汽開始充斥內部艙室,艦船的電氣設備出現故障。

冰冷的海水湧入船體,水軍將士在漆黑一片的環境下朝著狹小的逃生出口跑去,水兵在逃生途中會因為水下的高壓打不開艙室的大門,整艘戰艦的乘員都奔向甲板。

正在失去平衡的「唯一帝皇」號又被對方戰列艦發射的主炮命中,巨大的爆炸氣團在甲板上生成並朝四面八方輻射,戰艦前方兩門原來昂首挺立的主炮被打成廢鐵,范哲揚的司令塔外部焦黑一片,戰艦上的堅固裝甲被對方的碎甲彈成功擊穿。

范哲揚的座艦艦身逐漸傾斜著沉入大海,一連串的爆炸在戰艦上爆發,認為大勢已去的水兵主動打開通海閥保持平衡並等待友軍趕來援助。燃燒的帝國水軍旗艦在反軍艦隊的狂轟濫炸下沉入海底,彈藥庫的殉爆把甲板上如同螞蟻般跑來跑去的水兵拋向四方,軍艦上方爆出的火花和煙霧雲團如同胡亂噴射的奶油,水軍提督在分出無數枝杈的火焰里「與魚同眠」。

東都灣海戰仍在繼續,雙方被擊沉的艦艇數量時刻上升,備受鼓舞的反軍將士愈戰愈勇,喪失旗艦的帝國水軍也沒有打亂陣型。朝廷艦隊調整隊列向東北方撤退,帝國空軍的飛行員努力掩護水師的行動,這支龐大水師在兩個小時後有條不紊的撤出交戰海域。同樣損失慘重的反軍艦隊沒有繼續追擊,他們在朝廷水師逃亡京畿的過程中鳴放艦炮慶祝勝利。

長達數小時的海戰讓反軍水軍官兵飢腸轆轆,馮化龍連忙把儲存在軍艦倉庫里的美酒和罐頭搬出來犒賞立下大功的水兵。蔣通明坐著快艇登上受損嚴重的戰列艦,他認為自己駕駛飛機用魚雷擊中了「唯一帝皇」號的動力艙,所以在海戰里立了頭功。汗流浹背的水兵們迎著這位手捧香檳的飛行員來到軍艦司令塔,馮化龍朝老熟人說道:「老蔣,你今天來遲了,至少有十個人宣稱自己擊中過老范的旗艦。」

東都灣海戰結束后,得勝的反軍水師長期封鎖京畿的軍港。事態演進和孟上天的預料接近,反軍主動向朝廷進行長達一個月的停火談判,雙方未能達成任何共識,劉帝反對一切進行禪讓和退位的提案。

「唯一帝皇」差不多把所有待遇優厚的主力部隊都調動到京畿的江岸上防禦可能到來的攻擊,大量強行徵召入伍的後備軍留守在東都的附近,這個錯誤可以說直接斷送了劉帝的王朝。

京畿的彈藥、燃油和糧食儲備不是很多,「唯一帝皇」決定用主力尚存的水師進行體面的最終決戰,他要求在封鎖下士氣低落的帝國水兵出港作戰。工資和伙食待遇的降低導致水軍官兵拒絕出戰,他們聚集在一起發動嘩變,這種嘩變在士氣低落的守軍中間蔓延。

後方部隊打出「軍隊效忠人民而非劉帝」的口號,前線仍然支持天子的軍隊便受命趕回去驅趕叛軍,反軍也選擇在這一混亂時刻突破荒江的防線。

劉帝二十七年三月二日清晨,忠縣郊區的灘頭陣地上呈現出緊張忙碌的景象,劉帝的守軍正在巡視江面和加固灘頭工事。

一位奮力扛著沙袋往前堆放的官兵對失敗的和平談判十分不滿,看到正坐在水泥工事上面利用閑暇時間吞雲吐霧的戰友,他惱火的說道:「老劉的談判代表團吃了反軍的冷屁股,據說抱頭鼠竄逃回來了,什麼協議都沒達成,但是朝廷的這點軍力已經打不動了。」

一名正在休息的官兵笑著說道:「你算老幾,退伍費不要了嗎,老劉的事情能由你來議論?新組建的幾萬新軍只知道投降和撤退,這些人現在和罷工的水兵站在一起,老劉下一步就要調我們過去收拾他們,這差事可很不好。」

兩位官兵頂著妄議的罪名討論威信掃地的「唯一帝皇」,他們的排長剛好從遠處走過來,這些士兵連忙收斂很多,絕口不提這個話題,只是自顧自工作。排長站在遠處說道:「各位,帶上武器去要塞里集合。」

三五成群的官兵拿起各自的裝具和武器排成隊列前往縣城外的要塞,這座靠近荒江的軍營外換了另一班陌生的守衛,守衛站在瞭望塔上仔細觀望下方的動向。兵營的幾處出口都布置了最先進的主戰坦克,好像這裡已經是一線戰場。人群在要塞內部的廣場上聚集,他們看到要塞堅固的司令部外兩段階梯中間的平台上發生了有趣的一幕。

忠縣要塞的衛戍長官是大財閥徐敬德的兄長徐敬道,他擔任這一職務已經不下十年,這也是劉帝時代才能出現的趣事。

最近他的兄弟不肯為「唯一帝皇」捐款而被烏龍衛隔三岔五叫去問話,徐敬道現在覺得應當拋棄劉帝這艘即將沉沒的大船。忠縣是京畿地區僅有的兩個屬縣之一,但凡荒江上游往來運送的一切物資都要通過他的關卡,他的親信在稅關進行雁過拔毛的貪污活動。

為了保住自己的非法所得,徐敬道在劉帝面前慷慨陳詞了一番,表示要全力堅守荒江防線,隨後他就獲得大量「精兵強將」的支援,大概五千名老兵被劃歸到麾下。

手握萬餘精銳的徐敬道這次集合部隊打著進行誓師大會的幌子,他望著人頭攢動的廣場說道:「根據可靠消息,老劉出動一支巡查隊來處理要塞里臨陣脫逃、紀律渙散和私通匪徒的士兵。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叫我們要對他尊敬一些,不然就吃不了兜著走。諸位,到了這步田地,大家都看清局勢了,我們應當進行『戰場移交』。」

這番話一說出口,下面的朝廷官兵無不面面相覷,新兵里爆發出一陣陣鬨笑,他們都支持長官的決定。忠於劉帝的將校大叫起來,他們要求徐敬道好好解釋這番鬼話,一些長官還打算在要塞內抓捕支持嘩變的士兵。徐敬道要求支持劉帝的將校一同進入司令部進行協商,所以會場上的緊張局勢有所平息。

半個小時后,許多屍體被徐敬道的衛士從司令部里抬出來,原來支持劉帝的死忠分子已經被司令官下令肅清。

忠縣發生兵變的前幾分鐘,反軍開始在南岸渡河,這一天的天氣原本很晴朗,但由於反軍火炮的密集轟炸,爆炸產生的濃煙和天上的雲層交融在一起,天空變得如同油畫里一般渾厚。

忠縣要塞的頂部平台上部署著許多江防炮台,守軍能在天氣良好時看到南岸的碼頭、工廠、倉庫以及遠處起伏的群山。嘩變官兵佔領這處炮台並使用高射炮和防空導彈打擊著趕往江面上作戰的空軍部隊。

這座建造在懸崖峭壁上的要塞頂端,朝廷官兵可以看到在天邊出現的無數船艦緩緩靠近。這個過程里,反軍將士乘坐的船隻不斷被炮彈擊沉,一些落水的反軍士兵在江面上掙扎著爬上船隻。

駐守灘頭的朝廷官兵普遍年紀很輕,他們看到漫天飛舞的炮彈,聽到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無一不是心驚膽戰。雙方空軍的纏鬥,江面上小型戰艦射擊時大炮吐出的火舌都讓他們感到陌生。荒江寬闊的江面被無止無休的爆炸映成紅色,率先渡河的反軍將士在小型綠皮運輸船上已經能看清對岸濃密林地外的工事。

控制江面的反軍戰艦輪番轟擊沿岸防線,北岸灘頭變成一片火海,磚頭、彈片、木塊和水泥碎片到處飛舞。反軍的運兵船剛剛在灘頭的泥潭裡停下,經驗老道的士兵就不顧泥濘躍下船身沖向陸地,等到他們爬上新修的土牆開始掃清工事里的殘敵,據守在小型碉堡里利用機槍奮戰的官兵也放棄了抵抗。

嘩變導致朝廷軍隊無法組織任何有效反擊,渡過荒江進軍東都的過程就不能再被稱作戰鬥,東都城郊的數萬守軍一槍未發主動投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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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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