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亂世 第三十二章(下)

下卷亂世 第三十二章(下)

會戰進行到第三天,鄭顯道未能盼來熊達威和劉帝承諾的援軍。經過連日惡戰,朝廷軍隊剩餘的彈藥僅能再維持三天,東都每天派出運輸機在鹿山投下的傘包不過是杯水車薪。許多官兵在空投物資里找不到彈藥和藥品,哭笑不得的他們發現了劉帝寄來的親筆信和採用真空包裝的胙肉。

這些胙肉是天子下旨從肉林里取來犒勞前線將士的禮物,梁文遠對此類虛頭八腦的玩意深惡痛絕,他不惜犯下謗議之罪說道:「『唯一帝皇』就是把肉林搬過來也擋不牢賊軍。」

日益惡化的形勢逼迫梁文遠必須發起賭徒般的反擊,他的計劃便是聯合谷大富擊潰七里崗南方平原上較弱的唐善兵團。先前損失慘重的御林軍再次鼓起勇氣,他們在幾個小時內打退唐善麾下的數萬反軍。光是在取水嶺東側那片燒焦的松林里,御林軍就抓到兩千名俘虜。

貴門北部的丘陵地帶在幾個小時里都能聽見南方傳來的隆隆炮聲,天邊的山丘上不時冒起幾條轉瞬即逝的土柱,這是導彈射擊帶來的「盛況」。

正在一塊收割過的玉米田上來回踱步的吳獻江明白會戰進行到決勝階段,鄭顯道在今天上午要求他的炮兵將所有後備彈藥打到幾十裡外的敵軍陣地上,吳獻江下令將火炮拉下高地並閑置在附近田野上。貴門北方的吳獻江兵團尚有兩萬名不曾參與戰鬥的官兵,這是一支可以左右戰局的重要力量。

七八名官兵正拿著鐵鏟在幾十米外的田地里賣力掩埋一個直徑約為兩米的坑洞,坑洞里有好幾位表情僵硬,瞳孔凝固的烏龍衛特務,他們的大半個身體都埋進土壤里。吳獻江在崇仁之戰後便決定與反軍展開合作,但他尚未打算要和風頭正勁的「唯一帝皇」撕破臉皮。隨著戰局的惡化,天子的心腹愛將方歸仁都在山空向反軍投降,「永恆神朝」恐怕時日無多

吳獻江深知他無法避免天子的猜忌,最後便打定主意在關鍵時刻響應孟上天的號召。貴門北部的朝廷炮兵陣地秘密進行了轉移,他們的新目標變成梁文遠的御林軍和七里崗上的友軍。

同時吳獻江麾下的兩個團此刻正在七里崗西側的戰線上布防,他們在接到長官發出的命令后當即掉轉槍口對準劉帝的嫡系部隊。許多朝廷官兵在未作抵抗的情況下被解除武裝,七里崗上的重要工事都受到炮彈的特別關照。

聞知吳獻江臨陣倒戈后,鄭顯道立即帶著衛士和參謀逃離臨時司令部,他連劉帝授予的印信和節杖都沒有帶走。鄭顯道深知吳獻江對他的布防了如指掌,他的司令部很快就會充滿爆炸的火花。

鄭將軍調動手上最後的預備隊去抵擋吳獻江,他本人帶著親信穿過槍聲四起的街道登上停留在一塊空地上的直升機。鄭顯道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逃離硝煙瀰漫的鹿山戰場,他授權梁文遠繼續指揮大軍。

朝廷未投入戰鬥的預備隊僅有兩個由獸人組成的步兵團,這些帝國境內的二等公民從未有過為天子犧牲的覺悟,他們很快在反軍和吳獻江的夾擊下作鳥獸散,七里崗上的數萬官兵在隨後幾個鐘頭裡全線崩潰。

搭乘裝甲車停留在取水嶺東南方公路上的梁文遠並沒有注意到晦暗天空中離去的某架直升機,他麾下驍勇善戰的御林軍剛在幾分鐘前擊潰高地上的大部分反軍。作戰神勇的御林軍「寶驥營」在攻堅戰中再立新功,然而全營剩下的戰鬥人員已不足戰前的三分之一。

身先士卒的梁文遠披掛著普通士兵的裝具,他的臉被煙霧熏黑,今天一直在危險的火線上東奔西跑。

一名背負聯絡設備的步兵穿過坑窪的公路跑向正在裝甲車頂蓋上使用望遠鏡觀察戰場的梁文遠。這名驚慌的官兵壓低聲音朝著梁文遠說道:「七里崗方向的戰況非常不利。」

梁文遠搖頭說道:「賊軍用盡渾身解數也沒能守住取水嶺,他們的南線兵團就要被攆出戰場了。」

經過一段短距離衝刺的通訊兵喘著氣繼續說道:「吳獻江倒戈投敵了,鄭將軍現在請求梁公代為指揮全軍。」

梁文遠先前奪佔取水嶺的喜悅霎時煙消雲散,他方才明白不久前落在御林軍頭上的炮彈並非友軍部隊射出的「烏龍炮」。

幾名圍在裝甲車旁邊的御林軍師長和參謀頓時神色大變,梁文遠用儘可能鎮定的語氣朝他們說道:「御林軍掩護其餘部隊秘密朝里南鄉轉進,你們要封鎖吳獻江投敵的消息避免恐慌。」

梁文遠尚未將他的命令傳達完畢,眾人身邊就升起一團濃黑煙霧,他們耳畔傳來鋼鐵破片砸在步兵戰車裝甲板上的尖銳碰撞聲,灼熱的火星到處飛濺。

卧倒在地的官兵有幸躲過由掉隊反軍步兵發射的火箭彈,他們在硝煙退散后發現倚靠在裝甲車輪盤上的梁文遠,一塊鐵片已經嵌入他的胸口。

幾名衛士都因為先前未曾搜索附近土崗上的殘敵而追悔莫及,十幾名官兵當即朝著火箭彈的來源趕過去。梁文遠用嘶啞和不連貫的聲音向圍在身邊的將士們交代後事,兩名衛士取來繃帶和裝有血清的塑料袋,他們想用這些醫療設備延續長官的生命。

「諸位在鹿山會戰里都盡了全力,我扶不起那位酒色大帝!在撤退的時候,大家要保持鎮定,不要擠在貴門渡口。我死後,大家要多立戰功,好讓『唯一帝皇』同意支付『歸門會戰』陣亡將士的撫恤金。在常樂的帝國銀行分行里,我租了一個保險柜,裡面有天子賞賜的許多寶物。你們去找界河桃型李批發公司的劉國煥,讓他用這些東西設立一筆幫助死難將士家屬的基金。『唯一帝皇』的江山就交給諸位了。」

持續失血的梁文遠還沒被部下扛進裝甲車就失去意識,御林軍的士氣隨之垮塌。反軍和吳獻江所部在共同清除東部戰場的威脅后朝著谷大富的防區逼近。

反軍向西迴旋迫近里南鄉的同時,保存較完好的谷大富兵團仍停留在原地待命。谷大富在被炮火和叫喊聲環繞的里南鄉兵站中接替鄭顯道和梁文遠指揮殘軍。

會戰第四天的黃昏和夜晚都格外漫長,駐防里南鄉東側的官兵面臨各個方向上冒出來的敵人。七里崗和鹿山高地上無人指揮的步兵都不知道將要向什麼方向運動,很多團級以上的軍官都已拋下部隊搭乘直升機和坦克逃走。

夜空在炮火映照下忽明忽滅,朝廷將士丟下燃燒的輜重車輛和裝甲車,在彈坑密布的荒原上抱頭鼠竄,接受毫無懸念的單方面屠殺。反軍只需要短暫釋放一陣槍彈就能讓喪失鬥志的官兵主動走出工事投降。

第五天的戰鬥中,谷大富收攏從取水嶺高地上潰退下來的部隊一同抵抗蜂擁而至的敵軍,他對七里崗的殘軍已不抱希望,決定帶領被打亂編製的數萬官兵沿著西南大道竭力奔逃,通過上京河東岸的貴門渡口回到上京。熊達威在上京河南段搭設的數座浮橋已被反軍摧毀或奪取,貴門渡口上的公路橋頓時變得價值非凡。

谷大富和親信將領搭乘防彈的全地形車在西南大道上疾馳,大隊運輸輜重和士兵的卡車緊隨其後。公路兩旁的原野上隨處可見被丟棄的牽引火炮和側翻起火的汽車。成群結隊的官兵拋下武器對著從殘破公路上駛過的戰友揮手呼喊,希望能被帶上一程。地方軍將士主動圍著公路奔跑,有人攀上卡車的車棚。熊達威的嫡系部隊立即在車上鳴槍示警,子彈逼退了膽大妄為之輩。

從上京輪番出動的戰機和直升機竭力掩護撤退的谷大富兵團,橫貫上京河的公路橋還掌握在官兵手中。潮水般敗退的大軍從中看到一線生機,他們穿過貴門鎮秩序大亂的街道,全力擠上擁有兩條車道的大橋,陷於浩蕩人潮中的汽車和坦克寸步難行。

擠不上橋的官兵蜂擁跑上河流沿岸的防洪堤,希望能坐上前來接應的船隻。水性較好的官兵直接跳下堤壩,穿過沿河的淺灘進入上京河,他們頂住爆炸後接連升起的水柱泅水過河。

空中昏黃的濃雲掩蓋了清晨的陽光,湍急的上京河水看起來很是渾濁。河流上最初只是漂浮著樹枝與塑料瓶這樣的雜物,不久后便有許多屍體和落水者被激流沖走,河水逐漸被染成紅黃兩色。

大部分官軍還待在鎮內遊盪,反軍的炮彈已經將貴門大多的建築變成硝煙滾滾的瓦礫廢墟。炮彈如雨點般墜落的間隙,朝廷將士避開衝天土霧奔向渡口,狹窄街道上倒下的官兵用最後的力氣爬向沿街商鋪躲開人群。每當一發炮彈落在擁擠的人群中,半個排的官軍都會因此倒下。

地方軍久經戰陣的老兵為奪取道路的通行權對準拋下重裝的御林軍開火射擊,狹小的貴門鎮內滿是硫磺和火藥的氣味。

上京河西岸有一間規模較大的紡織工廠,在此待命的數百名工兵已在大橋的數個橋墩上安放好炸藥,他們準備在主力安全撤離后炸毀大橋。西岸收費站被改建成對抗反軍的橋頭堡,建築物屋頂安放著防空導彈和高射炮。待在高射炮炮位上的官兵觀察著對岸煙霧瀰漫的貴門鎮,在黑煙和火焰的縫隙中間,他們能看到沖入鎮內的反軍正匍匐在街角開槍射擊。

負責起爆的工兵沒有弄清對岸的戰況,戰火靠近貴門以後,他們的上司便已先行撤離。扼守橋頭堡的戰友開始為飛過上京河的榴彈驚呼,驚慌失措的工兵按下了起爆按鈕。

裹挾高溫的數團光焰在公路橋的橋墩上升起,橋面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斷裂下沉,向外放射出由鋼筋和水泥組成的碎片。大聲驚呼的潰軍和沉重的車輛都一同落入水中,激起一連串浪花。

貴門鎮內仍在掩護戰友的官兵都目睹了這一絕望的變故,近兩萬人還被困在危險的東岸。滯留的官兵希望尋求主將指示,然而谷大富剛才就待在被摧毀的大橋東側。在被衝擊波掀翻后,谷大富在湍急的河水中失去意識。

幾百名隸屬於不同部隊的御林軍官兵仍然堅守硝煙瀰漫的取水嶺高地,他們將拚死搶救出的槍型軍旗插在陣地中央的空地上繼續作戰。

邊緣被煙霧熏黑的帝國軍旗在山岡上迎風招展,漫山遍野的反軍將他們逼上絕路,御林軍知道火箭彈已經將自己完全鎖定。逼近的反軍並未急於開火,他們在緩慢進逼時喊道:「『唯一帝皇』早就被世人拋棄了,弟兄們棄暗投明吧!」

御林軍陣地上出現片刻的沉寂,一位被幾名戰友攙扶的御林軍老兵全力喊道:「讓他們看看御林軍將士如何視死如歸!」

眾多面頰被火煙熏黑,身上血跡斑駁的官兵用盡所有的力氣齊聲高呼道:「御林軍寧死不降!」

高亢的《番薯歌》響徹四方,勇武不屈的御林軍將士在絢爛的爆炸中轟然倒下,昔日戰無不勝的「執政衛隊」壯麗落幕。

戰後的鹿山平原上到處都是仍在燃燒的廢銅爛鐵,無數垂頭喪氣的俘虜向持槍侍立在路旁的反軍上繳武器,槍支彈藥和火炮被整齊堆在路邊。

伴隨著一陣令人睜不開眼的大風,一架直升機在道路旁的土坡上降落。穿戴整齊,容光煥發的方歸仁推開直升機的小門,他對著俘虜們揮動戴有白手套的右手,這讓許多俘虜認出他的身份。

望著交頭接耳的人群,方歸仁在衛士陪同下登上一處高坡,他在將士的簇擁下大聲說道:「諸位,北直隸會戰中,朝廷官兵的表現雖敗猶榮!諸位在鹿山和佔據優勢的反軍足足戰鬥了五天。如果不是鄭顯道臨陣脫逃,天子和熊達威胡亂指揮,諸位又怎麼會失敗?」

被俘的朝廷將士都靜下來仔細聆聽昔日長官的發言,方歸仁用平靜的語氣繼續說道:「大家當中很多都是貧苦百姓出身,在承平時代當兵還需要到處找人頭打點關係,處處受貴族打壓。勛貴子弟只需在部隊掛個名,待在後方也能屢屢立功晉陞,十幾年流血流汗的將士卻連撫恤金和養老金都拿不到。」

「在退伍后,大家還會成為特務的監視對象,劉帝又何嘗不派『烏龍衛』盯著我。開國功臣的後人沒有一個不富,但他們還要制訂出新的法律,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傾吞百姓微薄的家產。許多人保不住上代留下的田宅,也保不住自己的積蓄。二十多年前,放低姿態的劉帝欺騙了我,他宣稱會消滅貧困,摧毀腐敗集團。我誤以為他能成為順應民意的明君,於是參與了東都之變。」

「皇基穩固的劉帝露出貪戀酒色,獨斷專行的本來面目,我再無機會彌補自己的過失。惴惴不安的山空守軍投降以後,反軍將士絲毫不曾為難我們。我必須修正當初的錯誤,這需要大家共同努力。現在你們可以任意加入反軍,不願留下的將被送回家鄉,反軍不會掏你們腰包。大多數官兵的家鄉都已脫離劉帝的統治,諸位不必擔心被再次強征入伍。」

憑藉方歸仁擲地有聲的一番話,成群的官兵撕下身上象徵「唯一帝皇」的標記。八十年前,江康的東興之雲在寶驥村外的山丘上升起,八十年後,劉帝的太陽在鹿山的原野上熄滅。

天子親自指揮的「鹿山會戰」落幕後,上京、望海的殘兵敗將均無心作戰,朝廷官兵只想找到從北直隸逃走的辦法。熊達威在上京行宮召開最後的作戰會議,他對著數十位驚慌失措的將領宣讀關於鹿山會戰的報告。平日熱衷用言語相互攻訐眾將如今鴉雀無聲,他們都默默等待熊達威的最後決斷。

陸軍總長熊達威木然朝著眾將說道:「上京市民人心惶惶,街頭有哄搶店鋪的盜賊,諸位要做好安全工作,加強治安管理。今天上午,賊軍渡過上京河,或許明天就會進攻陪都。從現在起,李靖邊將軍擔任上京城防司令,大家一定能憑藉城內的數萬精兵和防禦工事等來東都援軍。」

「解圍貢縣失利的責任要由國防部里只關心小集團利益的馬屁精承擔,他們就連最基本的援軍和彈藥都供應不上,還時常越級干預指揮。過於無能的范榮錯失了痛擊賊軍的機會,他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按我的計劃嚴守上京,賊軍完全找不到消滅天軍的機會。為了讓大家免遭朝中小人的陷害,我必須前往東都覲見天子並彈劾禍國殃民的廢物們。我不在的日子,諸位要盡心竭力報效『唯一帝皇』,無論如何都要守住陪都。」

此言一出,在場眾多將官無不面面相覷,熊達威顫顫巍巍起身離開了會議室。在一片死寂的會場上,人們只能聽見房間角落裡一台復古自鳴鐘擺動的「滴答」聲。新接到任命的李靖邊恍然如夢,不知這項任命是福是禍。

陪都的郊區響起隆隆炮聲,熊總司令帶著幾名隨從趕到上京的東山國際機場。幾架孤零零的飛機正停留在機庫和飛行跑道兩側,準備撤離的朝廷官吏卻有數千人。人們衝出候機室包圍僅有的飛機,熊達威在幾名強壯衛士的保護下才爬上擺渡車。

上京市長何富成、北直隸省長魯祥隆、東荒省長史建達、西荒省長牛先揚等達官顯貴緊隨其後陪同熊長官登上客機。來不及上飛機的眾人相互推搡並竭力往飛機上爬去,場面很是混亂。有人大膽爬上飛機兩翼,希望能留住逃生的工具。熊達威讓隨從列印一份假的登機名單,他宣稱東都會再派幾批飛機來運送滯留人員並保證每人都能安全撤離。

一名衛士煞有其事的將名單念誦了一遍,情緒激動的眾人方才冷靜下來,飛機得以成功起飛。熊達威在穿透雲層升空的過程中感受到輕微的失重感,他相信東都的「唯一帝皇」現在也失重了。

上京守軍早已不願意繼續作戰,滯留的朝廷將領組織「和平處理上京問題委員會」,希望能向反軍體面投降。委員會派出代表趕赴行宮求見李靖邊,新上任的城防司令躲在御書房裡呼呼大睡不願見人。

請願的代表說服行宮守衛叫醒了李靖邊,這位司令在得知對方的來意后勃然大怒,他這樣說道:「國家處於危急存亡之秋,你們這些軟骨頭卻勾結賊軍,還想鼓動我拱手讓出帝國第二大城市。我告訴你們,這不可能!」

代表平靜的答覆說道:「城裡的上百萬百姓和十萬將士都不願為劉帝流血,你一個人又能怎麼樣?」

這場不歡而散的會面結束后,反軍開進上京市區。鬥志全無的守軍放下武器待在街道上等待接收,只有幾百人繼續抵抗反軍,城內的十萬劉軍在一天內便瓦解了。大勢已去的李靖邊躲進情婦家中避難,最後不得不向反軍自首。

攻克上京后,謝燁文運來大批物資緩解城內商品奇缺的局面,他要求朝廷原有的各種機構繼續運作,維持城內秩序。上京城區的軍工設施大多保存完好,反軍從中繳獲不少火炮和小型導彈。官軍留下的劉帝系列坦克、各種型號的戰機以及直升機亦不在少數。望海的官軍依靠水師從海上南撤,天坑孤立無援的四萬守軍也繳械投降,劉帝在荒江以北諸多省份的觸手被永久斬斷。

聲勢浩大的北直隸會戰讓朝廷損失了五分之三的軍隊,「永恆神朝」的大廈一時間搖搖欲墜。

荒江沿岸的上京城在共和時代曾短暫成為過首都,立下赫赫武勛的江康將軍便是於此發動「驚蟄之變」掃除稱帝道路上的障礙。反軍將士進入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同時,灰暗的天穹中飄下鵝毛般的雪花,入冬后的第一場雪很快將城內的萬千屋宇披上一層銀衣。在惡劣天氣影響下,上京街頭行人稀少,只有幾部汽車推開積雪在容易打滑的馬路上往來,整座城市都處在沉睡當中。

謝燁文、楊放鶴、唐善、趙舉賢專門參觀了曾作為總統府和聯省共和國議會大樓的上京行宮。許多殿宇樓閣此刻一片狼藉,眾人因此打算先去參觀行宮園林中聞名遐邇的「小酒池肉林」。

眾人在嚮導指引下穿過數道朱紅宮牆到達熊達威為討好劉帝修建的「酒池肉林」。園林中名為「酒池」的人造湖泊格外引人注意,湖泊東側有著高聳突起的花崗岩崖壁,一條瀑布從崖壁上傾瀉而下。

山丘上修築著雕樑畫棟、金釘朱戶的亭台樓閣。這些結合現代科技和古代藝術成就的景觀令人流連忘返。擁有全自動清潔系統的酒池旁邊能看見許多假山,這些假山上裝有附帶紅外線感應功能的水龍頭。只要將酒杯擺在水龍頭下面,醇香的美酒就會源源不斷流出。如果遊人有意仿效狂士之態,也可以直接俯下身去池中品嘗。酒池上還漂浮有三座築有水榭的浮島,這些浮島受電腦控制,彷彿海上不斷移動的仙山。

酒池旁邊的肉林里隨處可見樹齡高達百年,枝葉亭亭如蓋的古木,據說栽種這樣一棵樹便要花費一個連半年的伙食費。肉林中的嶙峋怪石和終年常青的奇花異草更是從數千裡外的界河空運而來。這裡能看到一些裝有鍋爐的岩石和電冰箱,人們能打開岩石表面的玻璃蓋,從內置鍋爐中品嘗肉類食物。

「酒池肉林」之下還建有能為整座行宮供熱的地暖系統,這一設備確保行宮的植物都能實現反季節生長。冬日的園林上方搭建有保暖的玻璃外壁,外壁的鐵質骨架被術士加持過強有力的法術,從下往上看去便是完全透明,遊人還能在繁星漫天的夜晚仰視蒼穹。

花崗岩崖壁的頂端建有一座視野良好,古色古香的八角亭。訪客能在亭中眺望上京城外連綿起伏,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脈,也能俯瞰金碧輝煌的行宮宮闕和綠意盎然的酒池肉林。平日待在幽靜異常的行宮內,宮外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上京就彷彿消失了。

謝燁文等人在涼亭里升起煤餅爐,用傳統方式熱酒取暖。當酒香夾雜花香撲鼻而來,愜意非凡的眾人都趴到擺滿酒瓶和牌具的石桌上玩起了「一零五」牌。

輸掉牌局的謝燁文正努力將一盅燒酒壓進喉嚨,他對著對家唐善說道:「又被雙關了,你真是亂彈琴。」

急於推卸責任的唐善搖頭說道:「不是打不過,主要是我想騙幾杯罰酒喝。」

一旁的楊放鶴對眾人說道:「諸位,上京百姓有句順口溜,說熊達威是『軍餉花光,土地賣光,項目上光』的腐敗將軍。」

謝燁文當即說道:「熊達威修宮殿討好劉帝的錢總要有個出處,他畢竟是員虎將。」

趙舉賢不屑的說道:「劉帝的一半軍隊都在他手裡敗掉了,最多算個熊將。」

楊放鶴解釋說道:「老謝說的沒錯,古代虎將形容作戰勇猛。現代虎將形容鈔票撈得多。」

作為打虎英雄的謝燁文說道:「獨樂不如眾樂,行宮日後必然要對外開放,充當博物館和遊樂園。我們不妨把『上京行宮』改名為『鹿山公園』來紀念在北直隸會戰中陣亡的將士。」

這個滑稽的建議當即取得眾人的認同。

眾人喝下幾盅燒酒以後,謝燁文壓低聲音問道:「范希賢全程缺席鹿山之戰,他利用這個機會白白佔了好幾座縣城,日後勢力大了,恐怕是心腹大患。」

前些日子被范希賢「借走」一批軍火的楊放鶴說道:「等到打下東都,老謝你就安排他一個好聽的官職,『飛將軍』應該去南方打上幾仗,你我就打著『軍隊國家化』的借口換掉他的親信。」

趙舉賢搖頭說道:「這條計策恐怕還不能奏效,范希賢在恭州軍里根深蒂固。」

謝燁文聽罷說道:「不妨事,如果『飛將軍』不識抬舉,大不了就調幾萬人過去收拾他,咱們的軍力至少是對方的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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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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