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亂世 第六章

下卷亂世 第六章

腎山西南的群峰一旦進入冬季就會顯現出皚皚雪蓋,而在地勢較低的地方,氣候仍然和秋季沒有太大的差異。

一座植被繁茂的土崗背後有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幽深山洞,藩鎮軍就在這裡儲存了一批從天坑運過來的防空導彈。受到程王爺提拔的張獻進在開戰後當上了華穗民團的一位首領,他正帶著幾十名游擊隊員看守這些武器彈藥。

正當張獻進朝同伴講述某個關於熊達威的笑話時,他們的突然聽到遠方傳來斷斷續續的槍聲。有些驚慌的游擊隊員擔心朝廷的清剿部隊發現了他們的據點,於是這些戴著袖章的雜牌軍背上武器翻過前方的一座山頭。

在遠方的枯水的溪谷里,十多個藩鎮軍士兵正朝著兩塊岩石發起射擊並投擲手榴彈,這些大聲叫罵的藩鎮軍將士一直不敢上前。

張獻進等人便上前和這些友軍詢問具體的情況,那名帶頭的排長說道:「兩個鐘頭以前,我們發現了四個朝廷的偵察兵,我們把他們圍住並交火了半個多小時。」

張獻進不由得找一塊石頭作為掩體,他向那位排長說道:「過去在承平時期,朝廷好像在東荒的山區抓過兩個逃犯,他們也都是退役的偵察兵,據說當時調動了兩千名武裝警備隊員進山圍剿,最後把這兩個人逼進一個結構複雜的山洞裡。朝廷官兵發射了兩萬多發子彈,動用催淚彈和火焰噴射器才消滅了逃犯,你們可不要大意。

游擊隊員也加入了圍剿官兵的隊伍,那些放槍壯膽的藩鎮軍將士完全沒有愛惜子彈。經歷五分鐘的激烈交火,遠方的槍聲終於消失了,三具屍體被人抬了過來。

那名排長不由得嘆道:「將士們的戰技還是有待提高,剛才可是損失了好幾個戰士。」

張獻進非常好奇對方為什麼不聯絡友軍來搭救他們,不料從幾具官兵的屍體上找到的無線電都是二十多年前生產的劣質產品,一進山區就沒有了信號。

一名藩鎮軍撿起一頂比較完好的鋼盔交給了張獻進,這算是送給游擊隊員的禮物。兩名游擊隊員押著一個被俘虜的官兵走了過去,這名官兵的力氣非常大,這個滑稽的場面反而像是俘虜牽著兩名看守在前進。

十多名游擊隊員返回山洞的過程里,看待戰局極為樂觀的張獻進充滿了喜悅,他對一名同伴說道:「老熊算是採取行動了,不然不會在這種地方遇到朝廷官兵。熊達威估計要進山打仗,我們終於可以不用和加油站、倉庫和村莊里的官兵小打小鬧了。」

等到張獻進返回不遠處的那座山洞,他在山道上望見幾個熟人,林登萬、周佔山和張全忠各自騎著一匹騾子通過曲折的道路。張獻進連忙帶人上前迎接到來的客人,他帶著其他人穿過合抱的峭壁,走進洞口衰草叢生的山洞。

眾人俯身鑽進略顯狹小的洞口,他們在穿越漫長的岩石隧道時一路都能聽見時斷時續的滴水聲。在行進數十米之後,洞內的空間豁然開朗,空氣里的潮濕感也逐漸消失,張獻進把林登萬等人帶到一間開闊的石室。

石室周圍的堅固岩壁上固定著一盞能釋放出淡藍色光芒的魔石燈,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擺著兩張鐵皮摺疊桌,一張桌子上鋪著中原地圖、收音機以及電腦等物品,另外一張則空無一物,桌面上彩印著鹿胎山的風景照片。

張獻進等人盤腿坐到了地上,其餘的游擊隊員則倒頭就睡。張全忠一見到表侄就調侃說道:「獻進,你可是霸佔了老莊最好的據點。我們今天早上坐著一部裝有信號干擾器的卡車翻山越嶺出了華穗,然後騎著幾頭『神駒』花了好幾個鐘頭才找到你的位置,畢竟這個山洞從來沒有被任何地圖測繪進去過。」

把頭枕在地面上的張獻進笑著說道:「阿叔,你和佔山兄據說都很忙啊,老程分別封你們當了華穗和甘霖的民團治安司令,他有沒有給你們發工資?」

神色尷尬的周佔山攤開雙手說道:「甘霖剛剛失守,史儒豐就把這個位置送給我坐了,看來他誠心要我當光桿司令。」

洪時先端過來一塊石頭坐在了上面,他朝眾人分析起了當下的局勢。

「崇仁是座規模不小的城市,我們的紙面兵力倒也可以在城內和熊達威『頂牛』,不過要是方歸仁和辛浩存的兩個兵團趕過來,守城的部隊就肯定完蛋了。藩鎮軍的地盤越來越小,開小差的將士越來越多,如果守丟了崇仁,將士們的信心就要散了。程王爺在和平時期沒少巴結討好東都朝廷里的鴿派分子,這些人倒是很樂意看到熊達威的笑話,所以現在就有一個極好的戰機擺在我們面前。」

張獻進聽到這個消息后非常高興,他馬上就把躺下去的腦袋抬了起來,洪時先繼續解釋說道:「大家想來都知道萬山的郭王爺吧?他在老百姓的心裡有很高的評價,誰叫他總是拿著賣石油和煤炭賺到的鈔票給窮人發福利。萬山王的老部下吳獻江現在也在熊達威的大兵團里,這個人統帥的地方部隊一直受劉家軍和熊家軍的氣,老吳也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所以他不太樂意給劉帝出力。」

林登萬插嘴說道:「老吳可是比烏龜爬的還慢,梁文遠打掉了武肅,這傢伙還在固縣搞什麼『誓師大會』,他成心不想出力。熊達威、方歸仁、吳獻江誰也不服誰,他們都覺得自己是劉帝登基的大功臣。」

周佔山點了點頭后說道:「當年把劉帝請進萬山的五個討債鬼是崔義甸、谷大富、吳獻江、謝燁文和吳建焜,其中的振威侯『謝燁文』現在對劉帝不太滿意,他秘密和待在濠京的程王爺進行了交涉。」

張獻進思索片刻后說道:「『振威候』好像在電視節目上出來過幾次,他一般都坐在內閣會議的末席里打瞌睡,一看就不是什麼有腦子的人。老百姓都不太喜歡這個人,他老是幫劉帝督辦一些鋪張浪費的慶典活動。」

洪時先搖頭說道:「獻進,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劉帝佔領萬山地區的時候,『振威侯』好像很配合『唯一帝皇』,不過據說他們後來相處的不太愉快。太子劉乾韜神秘失蹤后,原來待在萬山的謝燁文就當上了天子的顧問。劉帝用一個官職把『振威侯』拴在東都,可見天子很害怕對方的動員能力,二人之間也應該有一些矛盾。最近這幾年裡,謝燁文和趙用民走得很近,他們一再鼓勵劉帝建設一支現代化的水師,這可是給劉帝設了一個陷阱。」

張獻進聽罷問道:「劉帝的造船計劃可是很受老百姓歡迎,每當有一艘巡洋艦和戰列艦下水,大家都搶著去看官方新聞媒體拍攝的水軍建設紀錄片。」

坐在一旁的林登萬倒是理解了其中的奧秘,他朝張獻進解釋說道:「老劉到現在都還沒有察覺到『振威侯』的真實目的。帝國在海上並沒有什麼實際利益需要維護,一支強大的水師只能拿來滿足劉帝的虛榮心。朝廷的軍艦越造越大,天子的威望也會水漲船高。水師擴張需要消耗大量軍費預算,所以這幾年的陸軍經費被大大削減,帝國陸軍的大多數部隊裝備老舊,人員不足。」

洪時先朝林登萬點了點頭后說道:「『猢猻』說到點子上了,當年為通過水軍擴張法案,老謝動用了很多手段。『振威侯』在網路上專門註冊過一個叫『浪潮』的論壇,然後籌辦一份免費訂閱的軍事雜誌,他在這些平台上吹噓水師的重要性。一些肚子里沒多少墨水的專家學者一天到晚在時事節目上講解『水權論』,他們認為擴大海上貿易是一個強國的基石,彷彿這是一條合乎所有國家發展的鐵律。」

「趙用民也是個小人,為了博取飛黃騰達的機會和爭取預算,他全力支持擴充水師軍備。事實上只要天子建設強大的水師,東方大陸上的幾個國家就會馬上聯手遏制帝國,『唯一帝皇』在外交上就會失去迴旋餘地。這些看似忠心耿耿,一心為劉帝著想的傢伙都不太牢靠,他們就是一幫危險的演員。老劉作為天下霸主的根本在於強大的陸軍和良好的財政狀況,他現在犯了本末倒置的錯誤。」

知道自己這番話已經離題萬里的洪時先敲打著面前的摺疊桌說道:「『振威候』和吳獻江是老鄉,他們的關係不錯,老吳能掌管一個軍就是仰仗了侯爵的舉薦。那支來自界河的地方軍成分很複雜,其中一個裝備較好的步兵師是劉帝的嫡系,其他部隊就是由界河民眾組成的治安部隊。」

「為了讓帝國軍隊看上去有很多的軍級編製,劉帝強行將部隊編製由『三進位』改成了『二進位』。老劉的野戰軍不太夠用,所以才有很多雜七雜八的部隊上了前線。『振威侯』有辦法發動那個不可靠的師倒戈,假如這支部隊能在崇仁市區起事,城內的朝廷軍隊就會方寸大亂。我們接下來就要把崇仁讓出來,好讓熊達威扎進藩鎮軍的陷阱。」

張獻進雖然覺得和出賣郭王爺的吳獻江合作不太光榮,但仍舊認為這是個不錯的計劃,隨後他提出心中的疑問。

「吳獻江至少有一萬五千人,他這個軍未必會立即崩潰。」

洪時先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林登萬卻舉起雙手做出了一個投降的動作,「猢猻」笑著說道:「吳獻江是天下聞名的倒戈將軍,他出賣郭王爺卻被朝廷冷落,所以這個人可以爭取過來。吳獻江那個軍里有很多劉帝的嫡系部隊,這些人估計不肯起事。」

「如果我們能讓吳獻江在決戰前後消失幾個鐘頭,群龍無首的朝廷軍隊或許就會被突然的變故嚇壞。獻進,你過去就對崇仁的情況很熟悉,所以這次我們要通過城外的下水管道潛入市區,然後看住吳獻江。」

張獻進對這樣的安排有些吃驚,他說道:「我不希望這次下水道潛入行動變成《狂戰士信條》式的惡戰,難道我能帶著游擊隊闖進朝廷的營地把吳軍長抓來嗎?」

周佔山擺了擺手說道:「不用擔心,吳獻江的部下會把這隻狐狸押送過來,你們只要看住那個傢伙就行了。獻進和登萬一起過去,這個大功勞就讓給你們了。」

洪時先看到張獻進的臉上長出了很多「脹肉」,他見狀詢問說道:「獻進,你看來要去洗洗臉了,臉上長出來了很多奇怪的東西。」

極為興奮的張獻進從擺在石洞邊緣的板條箱上取來一支懸挂手電筒的泵式霰彈槍,他朝著林登萬叫道:「時先兄,要是抓不住劉善進這個害民賊,我臉都沒有了,還洗什麼臉。猢猻,我們有大事情要去做了,這次要是運氣好,大家就能把『國公』抓來。老洪,假如藩鎮軍在崇仁消滅掉好幾萬朝廷軍隊,劉帝會和我們和談嗎?」

洪時先搖頭說道:「這個很難說,不過我覺得老劉不會輕易停火,他統治的基石就在於威望,天子會為了這個東西一直和我們消耗下去,這場仗可能要持續上好幾年。」

張獻進感慨說道:「老劉現在把帝國點著了,我在讀大學的時候就覺得天下要不太平,雖然我不知道其他的大道理,但是從很多地方就能看出問題來。帝國原來勤勞樂觀的民眾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在江後主的繁榮時代,老百姓都充滿了奮鬥的信心。」

「我過去到界河念過兩年大學,一大幫同學都想著用舒坦的方式賺大錢,沒有人想要振興帝國。大家想著如何巴結老師,然後讓自己的成績單好看一些。男女大學生天天都拿著一把把刷子在臉上塗脂抹粉。現在沒有人願意去當技術工人,也沒有人願意扛槍上前線,帝國的工農業都衰敗了。這也許就是一個輪迴,到了人人都想坐轎子的時候,這台轎子就要翻了。」

洞穴的出口處傳來了嘈雜的交談聲,一名游擊隊員跑到眾人面前說道:「不知怎麼回事,有個長相奇特的老漢突然從樹林里冒了出來,他說一定要進來看看,我們現在把這個人抓住了。」

眾人紛紛起身朝需要低頭才能穿過的狹小通道走去,他們在洞口的陰涼石壁下發現了一位語無倫次的長者,張獻進一眼就認出對方來歷,這個人正是焦佬。

焦佬對著周佔山叫喊說道:「我要你外套內袋裡的那件寶物。」

周佔山立即領會了對方的意思,他從懷裡掏出一包香煙送給焦佬,然後還丟過去一隻打火機。

「焦佬,現在時局很亂,你可不能亂跑,最好就留在這裡吧,等到風頭過了再出去。」

木訥的焦佬回答說道:「你拿錯東西了,你這個傻瓜!不過這次就算了,我要幫你們一個忙。」

焦佬把伸開的右手舉到了嘴邊,然後朝著遙遠的天空吹了一口氣。舉止怪異的焦佬隨後沿著山間的小路緩緩離去,他對其他人的叫喊完全不加理會。

到了這天下午,腎山的天空中出現濃厚的雲層,天頂的陽光忽明忽滅,這種叫做「雪眼」的天象代表著一場大雪即將到來。

筆者在這裡覺得有必要介紹「萬山王」郭民才的種種事迹,畢竟諸位讀者已經多次在前文中看到過這個名字。

萬山藩鎮首任藩王郭有德的孫子便是鼎鼎大名的郭民才,尚未登上皇位的江後主就曾專門趕去天坑喝過他的滿月酒,年邁的郭有德還乘機讓他的孫子將江後主拜為義父。

郭民才在年輕時的風評非常糟糕,大家都覺得他是一個極端低能的廢物。郭王爺在少年時代非常喜歡女色、嘻哈音樂和美酒,這位吃喝玩樂的能手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就長出一個駭人的大肚子,他看上去和菜市場里賣肉的屠夫相差無幾。

「唯一帝皇」和郭王爺都是極度情緒化的君主,郭民才的火爆脾氣時常被天坑的百姓嘲諷。

出於虛榮心和錯誤觀念的影響,第二任藩王郭駿山安排他的大兒子郭民才前往東方大陸上的某個小國留學。這個小國境內有很多好事的新聞媒體,他們有時會報道郭民才在出席各種活動時呼呼大睡的照片,這位功課不好的留學生時常受到各種沒來由的奚落。

郭駿山慢慢覺得他的大兒子是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於是便開始在自己的一群小兒子里尋找可靠的接班人。通過某種渠道得知這一消息的郭民才陷入無法遏制的狂怒,他認為有人在故意攛掇郭駿山把他送到國外,然後才好把某個候選人抬舉上去。郭民才覺得自己必須火速採取行動,於是他開始秘密籌劃奪取藩王寶座的計劃。

在這種緊要關頭,郭王爺愚蠢昏聵的形象為計劃的實施充當了保護傘,麻痹大意的郭駿山根本沒有想到他的兒子會採取相應的反制行動。為了增加藩鎮朝廷的收入,郭駿山貿然宣布要將景城和小昆的礦產開採權收歸公有。

這件事在萬山藩鎮引起極大的恐慌,藩鎮里的地頭蛇「振威侯」和「同武侯」想方設法要阻止這道法令的實施。趁著郭駿山前往濠京賭博之際,郭民才安排當時僅僅擔任營級長官的吳獻江和谷大富調兵控制天坑城內的主要機關單位,然後宣布廢除礦產國有化法令,同時施行大赦。

前任萬山王正在濠京的轉盤賭局上玩得天昏地暗之際,他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部下予以放逐。掌控大局的郭民才立即開始討好東都的義父,他努力讓江後主承認藩鎮新朝廷的合法性。受到放逐的郭駿山被告知永遠不許返回萬山南部,不過他的銀行賬戶上會每年收到一筆巨款。

穿上袞冕舉辦冊封大典的郭民才難以抑制內心的喜悅,他立刻把幾個具有威脅的兄弟派到朝廷和其他藩鎮去擔任外交人員,萬山藩鎮迎來史稱「郭民才繁榮」的十年。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汪熙興的內政能力要遠遠好過郭民才,因為郭王爺對經濟建設和宣傳工作都不在行,但是他卻有另外一樣克敵制勝的法寶。萬山南部是帝國石油、煤炭和魔法礦儲備量最豐富的地區,郭民才決定好好炒高這些資源的價格,萬山南部很快就變成一個偽裝成藩鎮的「加油站」。

江後主八年,組合國的幾個小邦國相互開戰,作為稀缺資源的魔法礦價格火箭上升。連續十年的石油行情上揚使得萬山藩鎮的財政狀況得到明顯改善。原來對東都朝廷俯首帖耳的郭王爺挺直了腰桿,他開始在自己的封地上興建各類公共工程並擴大軍工產業,萬山原來裝備老舊,待遇極差,紀律鬆懈的藩鎮軍隊得到脫胎換骨的改造。荷包鼓起來的萬山百姓老早忘記了王爺荒誕不經的過去,他們一致認為郭民才是「人民大救星」。

郭王爺此刻明白了一個道理,君主的政策其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財政狀況。郭駿山因為買官賣官和橫徵暴斂受到世人的痛恨,但如果當時魔法礦的價格能夠上漲,他也能採取某些看起來很「賢明」的政策,能不能當一位廣受好評的君主多半取決於時運。

最後一任萬山王在文化領域的建樹猶為出眾,郭民才知道在麾下領民里培養歸屬感是件很有必要的事情,這位王爺大力復興受到江康破壞的古代文化。

郭王爺有一種獨特的宗教觀,他本身對「划水道」這樣崇拜鬼神的教派嗤之以鼻,但是又覺得冥冥之中存在天道法則來干預世界的運行,所以萬山王大力扶持「划水道」這一本土宗教在他領地里的發展,一群平日為生計發愁的「划水道」教士成為了王府里的座上賓。

郭民才特別「遵從」古代流傳下來的各項道德規範並且尊重不同領地里的文化習俗。

缺乏正統性的江先主不顧一切破壞古代流傳的觀念來樹立權威,如今郭民纔則打著文化復興的旗號來鞏固自身地位,雖然二人採取截然相反的措施,但從本質上來講,他們的策略基本相同。

萬山南部是一個四面環山的獨立王國,郭王爺對屬於他的袖珍國家懷有深刻的感情,因為他的榮華富貴全部維繫在這片土地上。萬山山區的居民歷來以狡詐無信、懶惰、毫無商業精神聞名於世,昏庸的老王爺卻是個市場經濟的信徒,新王爺自然要想辦法彌補前任帶來的惡果。

郭民才為了保護當地的工業發展可謂用盡手段,超高的藩鎮消費稅杜絕了朝廷進行傾銷的可能,王爺用魔法礦換來大把鈔票補貼工農業的發展。這種利弊參半的手段保護萬山藩鎮獲得了極為完整的工業體系,但也杜絕任何有價值的技術創新。建立在出售礦產資源上的「郭民才繁榮」被世人廣為稱道,萬山的民眾無不對未來充滿信心,他們覺得此刻的形勢一片大好。

江後主後期,魔法礦、煤炭和石油的國際價格都開始下跌,熱衷進行福利收買的郭民才陷入困境。焦頭爛額的郭王爺決定以身作則挽救財政,他削減了一日五餐的規格,每次只需要十五名嘗菜員來確保安全。

萬山藩鎮礦產的開發權掌握在幾個腐敗集團的手裡,郭王爺覺得應該和「振威侯」、「同武侯」這類貪得無厭的寡頭商討挽救財政危機的對策。清算這些地頭蛇的風險比打一場局部戰爭還要大,所以郭民才不得已發行了一種利率極高的「武裝萬山」的債券,出售債券的收入會用於刺激藩鎮地區的投資並更新萬山藩鎮軍的裝備。

債券的兌換日期定在三年以後,如果魔法礦的行情不再次上揚,藩鎮朝廷就必須再發行一筆新債券來歸還先前的利息,這種做法最多能維持五年的繁榮。

藩鎮軍備的擴張立即招致朝廷方面的注意,江後主多次向他的乾兒子發出警告。走到這一步的郭民才已經無法回頭,他選擇用更為強硬的態度對抗朝廷,這樣做就能把他的民意支持率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江後主十四年,第二期「武裝萬山」債券即將到期,萬山藩鎮的財政支出幾乎是收入的兩倍,郭民才的顧問團告知王爺如果將現狀再維持三年,萬山南部的經濟就會完全崩潰,擁有大量過時裝備的藩鎮軍會因為拿不到工資爆發兵變。

為了避免自己被掛在電線杆上示眾,郭王爺秘密聯絡江後主的侄子江貴華,如果情況得不到好轉,他就鼓動三藩合力攻擊朝廷,設法利用暫時的軍力優勢打一場勝仗,然後利用短期戰爭的收益來填補財政的虧空。

郭王爺最終走上一條不歸路,他在和劉帝的角力中以滑稽的方式迅速敗北並獻上了腦袋,谷大富、吳獻江二人的倒戈使得萬山王苦心經營的計劃化為泡影。時至今日,郭民才那些收買人心的政策仍然起著作用,萬山民眾對他很是懷念,然而這位藩王充其量也只能算作一個「閹割版」的汪熙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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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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