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啊啊啊啊啊啊！」一陣鬼哭狼嚎……
「雲兒，再不許看書到深夜了！否則……這一桌子的書，我都給你收了。」男子倚靠着梳妝台，手晃悠着毛筆，笑着威脅道。
洛雲時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怒罵「南卿！你也再不許給我畫烏龜了！否則，哼哼……我掐死你啊！」說着便起身裝作要掐他的樣子。
南卿滿臉笑意，連忙躲避，洛雲時緊跟着搶過毛筆，也追出門外。
「好啦好啦！我怕你還不成？」
「那不行，不給你畫三隻大烏龜，難解心頭之恨！」
喚心閣外，嬉笑聲和蟲鳴聲交織在一起，花香纏繞，微風習習……
「啊！」突然，洛雲時坐倒在地，捂着腳踝，一臉吃痛。
「怎麼了？怎麼了？」跑在前面的南卿，擔心不已，瞬移過來，蹲在她面前。
洛雲時狡黠一笑，抓過南卿的衣領。
「就說吧，你鬥不過我！哈哈哈哈哈哈」洛雲時笑地花枝亂顫。
旋即眉頭舒展開，南卿笑眯眯地任由她亂畫。
「只要你開心就好……」他心裏想。
南卿著一身素白，黑色髮絲隨着微風揚起，眸里閃動着溫柔的光，倒映着身前那明媚如春的笑容。
床榻邊，墨衣男子端著葯，凝視着榻上形容憔悴的女子，出了神。
「南卿」，女子嘴裏嘟囔著，一滴晶瑩剔透的淚伴着低喃聲，順眼角而落……
這一聲「南卿」，多麼委屈又多麼諷刺。
目光里原有的柔和一閃而過，現只透著冷漠。
手緊握著葯碗，「呵，你竟還是這般地想他，念他……」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主人，該喝葯……」啦字還沒出口。
芫梔端著盤子進屋，一看到床邊的男子，便立刻停了聲。
這一聲卻喚醒了睡夢中的女子。
洛雲時睜開眼，恍惚了片刻。意識到那是夢境時，臉上更是難掩失落之意……
然又看清這人坐在自己身旁，還端著葯，突然覺得甚是可笑。
是來看我笑話的嗎？那又端著葯，惺惺作態什麼呢？
「你來做什麼？」她擦了擦鬢邊的淚痕，冷聲問。
墨衣男子冷冷地盯着她，眼光清冷透徹，宛如萬里深淵，遙不見底。
他不欲做任何解釋。
昱亭將碗放在床邊，起身，拂了拂衣袖便要離開。
還未邁出一步，哐當一聲，葯碗打碎在地，劃破了屋內的死一般的寂靜。
「不必假模假樣，你不好受，我也煩。」洛雲時剛收回手，男子轉身便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顎。
手上的力道刺激著洛雲時那虛弱到時有時無的感官。
就算是被他欺負，這一刻，她竟還有些慶幸。
好在，她還能感到痛。
好在，她還活着。
洛雲時不懼地回應着他冷漠尖銳的目光。
「好——好——吃——葯，不然，有你好受。」他一個字一個字吐出，眼神里毫無波瀾。
話畢，他猛地抽手，像是多留片刻都會讓他更加生厭。
「他已經死了，就別再想了。」昱亭知道刀子插在哪兒最痛，可是現在他偏想要這麼做。
這幾個字擲地有聲，砸在洛雲時的心口，就算她強忍着，淚水還是泄洪般的流淌。
站在門口的芫梔心裏一緊，緊抓着葯盤的手指泛白，這話何嘗不是在割她的心？
「有本事，你放我走啊！」洛雲時咬牙切齒地挑釁。
「那便把欠我的都還盡。」丟下這句話，昱亭大踏步離開。
行至門外，他一揮衣袖，藍光閃現，罩住整個念珠亭，原有結界的藍色越發的深。
洛雲時知道，他又加固了念珠亭的結界。
直截了當，用實際行動告訴洛雲時，她只能聽他的話。
可洛雲時不知道的是，男子剛走出結界就捂住胸口踉踉蹌蹌，猛地噴出了血……
洛雲時閉眼，回想方才夢中的情景。
雖然是夢境，可真實的像是她又親身經歷了一次。
她好似還能聞到那日喚心閣的花香，聽到那日的嬉鬧聲，看到南卿眉開眼笑的面容……
她也還記得，當初她癱坐在地上，抱着南卿滿是鮮血的身體，撕心裂肺地大哭。
明明是一個普通的冬日，一個沒做完的美夢，推開屋門后，竟是如此觸目驚心的場景。
從沒有一刻，洛雲時如此自怨過，倘若當時她有足夠的修為和靈力……
是不是南卿就不會給她下絕聲術，她就能聽到打鬥聲，立馬奔來護他……
是不是南卿和她就還能在喚心閣無憂無慮地玩耍，她能一直做一個廢物小仙，不問世事，不用經歷這一路的……
不論那日洛雲時一人哭地有多大聲，紛紛揚揚的霜雪依然不留一絲溫情地將其淹沒……
芫梔放下藥盤，心疼地輕拍洛雲時，「主子，別難過，只有身體恢復好，才能有機會救南卿上仙啊…」
「好……那便喝葯罷…誒…等等，宇凝之光現在在何處？」洛雲時皺緊眉頭，極其擔心。
畢竟她成了這模樣，全是為了宇凝之光。
芫梔扶著洛雲時坐起，「大戰都結束了我才再度幻化成形。緊要關頭，都擔心死你了，我只顧著去救你，沒注意那麼多……」
「根據當時的狀況，我認為那宇凝之光應最終還是在昱亭尊主那裏……」芫梔呈上湯藥，補充道。
聽罷，洛雲時瞬時鬆了一口氣，不幸中的萬幸，還好沒落在那怪物手裏……
「那……他怎麼樣了？」洛雲時面不改色，舉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試圖掩蓋些什麼。
芫梔眨巴眨巴大眼睛，「哦～主人指的是？」
「就……就方才那個……」洛雲時哭笑不得，繼續將碗舉在面前。
「那時情形混亂，他命我先帶你回來。你都不知道你傷的有多重，滿身是血……真的嚇死我了！嗚嗚嗚……」
說到正事，芫梔也不再開玩笑，說着說着就要抹眼淚。
「好了好了，別哭呀。我這不是還好好地在你面前嗎？」洛雲時放下藥碗，心疼地摸了摸芫梔的頭。
「我們回來沒多久，昱亭尊主也隨後趕回來了，是他耗費靈力幫你緩解了這寒霜散的鑽心之苦、蝕骨之痛……」
剎那間，洛雲時感到悲愴在胸口溢開……
原來，還是他……
原來，她真的欠他多到還都還不清……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和他是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念珠亭外，溫暖的春風吹化了殘雪，吹綠了花草，吹藍了天空……
可就算這萬物生機蓬勃、山河清朗，星辰閃耀，那故人也只能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