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
門被關上,那溫和的聲音帶走的最後的一絲暖氣。
一群人擁入了那僅有的水和食物,開始了搶奪。
弱小的被踐踏,被傷害,被驅逐在食物的最外圍。
這就是人間地獄最根本的生存法則。
「開始吧,我的孩子們。為你們的食物戰鬥吧。」
黑暗的屋子裏充斥着各色的哭聲,搶奪聲與嘶喊聲。
素兒藉助自己靈活的身體,和這些年練出來的逃跑速度,衝到了最前面。
她奪起一塊肉藏到了懷裏。又拿起一塊帶血的肉拚命的啃食著。這肉味極怪,是一種從來沒有品嘗過的味道。
有人受不了這生肉的味道吐了出來。可素兒並沒有,她像一隻野獸一樣拼勁全力的啃食著,直到有人將她一把甩開。
人太多了,她沒有被狠狠的摔在地板上。她摔進了人群。一個人被她壓在身下。她無法爬起來只能順勢趴下。
她用儘力氣將那個被她砸暈的孩子一起拖了出來。
素兒身材瘦小拖一個與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孩子,已經是精疲力盡。可又不能放任不管,畢竟也是一條人命。
素兒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用手捧來一些髒水餵給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被水嗆了一口醒了過來。
藍眼異瞳,是巫師,素兒下意識的向後挪了一步。
三個月前素兒曾在告示上見過這樣的通緝令:
通緝玉藍城妖眾,生有藍色異瞳孔,蠱惑人心,殘害百姓,十惡不赦,凡稟報者賞銀百兩,抓拿歸案者賞金千兩。
男孩雙手護膝蜷縮在牆邊,眸色漸漸變黑。
素兒壯著膽子走到了他身邊。
「你是巫師嗎」
素兒忍不住開口到。。
男孩眼裏摸過一絲複雜,隨即低下了頭。並沒有理會他。
三個月前玉藍城是最受人敬重的巫師,可現在他們是最令人害怕的妖物。
不知為什麼就聖上冠上了巫妖的名字,一夜間被滅了族。
逃出的少數族人也如喪家之犬被人四處通緝,他們的藍眼睛使他們根本無法隱藏自己。
素兒之所以會問那麼一句,是因為這個男孩瞳色變與常人無異,可剛剛明明就是。。。
素兒先是想將手裏的肉撕下一塊,遞給了那個男孩。可這肉太難撕扯,最後只能用牙齒去撕咬。
「給我?」
男孩的語氣里充滿了不確定。
「嗯。」
素兒微微一笑。想用這種辦法來表達友好。
素兒看着男孩接過生肉,儒雅的咬下,那生肉的味道從他的喉嚨里直衝鼻腔。
男孩忍着身體本能的噁心感咽了下去。
看的出來這個男孩已經有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不知是嗆的還是別的什麼,好看的眼睛裏留下淚水,瞳孔又變成了寶藍色。
「你叫什麼呀。」
素兒直愣愣看着正在啃肉的男孩。聲音里還有未脫的稚氣。
「藍。。田。」
男孩一邊啃著肉一邊發出不清楚的聲音。
「藍田日暖,良玉生煙。你的名字真好聽。」
「嗯。唔。」
男孩將生肉艱難的咽下。
「我叫素兒。」
兩個人坐在牆角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可是除了對方的名字,他們依舊對方一無所知。
不知道什麼時候混亂的聲音停止了,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
深夜在不知不覺間降臨了。
「你還沒睡。」
男孩看着素兒緊睜著的眼睛問到。
「嗯,你不也沒睡。」
「放心睡吧,我幫你守着。」
眼前的漆黑將藍田的湛藍的眸子染成深色。
隨說有藍田守着。但素兒也是整夜未眠,她緊緊的握住母親留給她的梅花木釵。
想起往日母親那滿目的無奈與憂傷:
「我的孩子,你一定要活着。」
斑駁的光線映在余歡的身上,這無數的光亮像要將她打穿一般。
這牆孔是望遠鏡的設計原理。鏡面的外身,被獅頭形狀的銅鐵包裹住。
遠遠的看起,整面牆上像是鑲嵌著無數惡靈的頭顱,而這些斑駁的光束就是從這裏照進來。
「恭迎舵主,舵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死侍們久久的跪成兩排,生肉吸引來的蚊子在他們耳邊縈繞着,在不知覺見落在他們的衣衫,咬入他們的肌膚中,仍然不為所動。
「退下吧。」
直到女人開口,才齊刷刷的消失在黑暗中像是他們從未出現一樣。
只留下來玄衣一人。
但他並未起身只是低頭跪着。
千餘城有數不清的死侍,他們有的並不相識。
卻等級森嚴。
首當其衝的是城主,可並未有人見過,對於死侍們來說也如活在傳說中一般。
其次是舵主,每做城有兩個舵主,並無主次之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互相扶持互相約束。統領城中大大小小的事物。而眼前這個女人便是其中之一。
再者便是死侍長,統領死侍,玄衣便是死侍長。
而最後就是死侍,死侍分為兩種一種是最末等的死侍數量極多,他們甚至連姓名都不曾擁有。
另一種被稱為絕命死侍,他們都是從小在一個叫千餘閣的地方長大,經過細心調教而成。都是一頂一的死侍。
殺人於無形。
「玄衣,現如今怎樣了。」
女人的語氣有些別樣的情愫。
「回舵主,一切順利。」
玄衣簡單的回答道,不想多說一個字。
女子本來還想與他說些什麼,但見他緊低着的頭,讓她本來愉悅的心情,多了幾絲不該有的鬱悶。
「玄衣,你又何必如此,難道你今生都不再看我一眼。」
女子輕啟朱唇,言語溫柔,像是黑暗中的一道暖風,魅惑而溫暖。
可風到底是不受人控制,吹打錯了位置,便入不了人心。
玄衣仍是紋絲不動。
「我命令你,抬起頭來。」
溫柔的語氣里添了幾分怒氣。
「諾。」
說完,玄衣抬起頭,同時一道銀亮的劍光閃過,劃破了玄衣的衣衫,那暗黑的血液就像在溪水裏流淌了很久的魚兒終有找到了湖泊,迫不及待的向外涌。
不同的是魚兒是歡快的。
黑暗中那劃破的肌膚格外的刺眼。女子似也被刺的輕皺眉頭。
「你又何苦這樣傷害自己。」
女子的語氣里,帶着心疼,帶着惱怒,帶着連自己都無法言喻的情感。
是不解是羞憤是後悔。也許什麼都不是。
「划。」
又是一劍,玄衣劍刺不是他有血有肉,會痛會累的軀體,似乎只是一塊會流血的木頭罷了。
樹木一直到被焚毀殆盡也一直是不語的,又有誰能知道他真的疼過呢。
女子身上的一顆銀針緩緩落下,本來棉細的銀針,落在地上卻啪的一聲。像是什麼碎掉了一般,響亮刺耳。
「你退下吧。」
女人的聲音變的冰冷。她不願在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傷害自己。
玄衣則飛身越走,像他一貫的作風沒有一絲的遲疑。
「你竟狠我到如此地步。」
女子彎腰撿起地上的銀綿針。誰都不知道,這麼小的銀綿針上竟然還刻着字。
只有她自己知道。
這是她經手的第一批孩子,那麼多雙眼睛在盯着她,決不能出半分差池。
地獄是用來困住和懲罰的人間的惡,而人間地獄則是將其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