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幼喪母

宋府里。

棕褐色鍍著金邊的門匾上掛着白花，白綢子纏在院子裏的木柱子上，只是這些白綢子已與雪融為了一體，源源不斷的哀哭聲，蕭蕭北風全都參雜在一起。

九歲的宋良箴跪在他母親的棺材前淚如雨下。

她是宋府二娘子的女兒，上頭還有一位哥哥叫宋玄的，父親便是宋府老太太的二兒子—宋成，宋二爺。

眼前靈堂里就只剩宋良箴和孔媽媽了。

宋良箴穿着麻衣，已是快哭斷氣了，白暫的小臉通紅通紅的，眼睛也紅腫了，也就頭髮還沒亂。

孔媽媽攥着手，臉上的皺紋擠到一塊兒去了，那枯黃的臉分明有哭過的痕迹。她慢慢的走到宋良箴身邊，動了動那乾癟發黑的嘴唇。

「姑娘快起來吃點兒東西吧。」

宋良箴不說話，也沒有反應。

「姑娘跪一天了，二娘子得多心疼啊。」

孔媽媽說「二娘子」時更咽了一下。

這小良箴一聽，哭得更凶了，一口氣兒沒上來便暈在地上。

孔媽媽嚇了一大跳，去扶她，連哭帶喊，忙叫小廝把良箴抱回了房。

這孩子一倒，宋老太太連忙帶着兩房的要緊人趕了過來。老太太一過來就坐在宋良箴邊上流了眼淚。

老太太身體還算硬朗，今日失了二兒媳也哭了好一會兒，如今最愛的小孫女兒也病倒在床，她真是傷痛到了極點，偏偏宋二爺現在在外辦理二娘子的喪事，也安撫不了兩個孩子。

「母親別傷心，大夫才說五姐兒要靜靜養著，我們不如先走，等她醒了，母親再遣人來看。」

說這話的正是府里真正管事兒的大娘子齊衿，她今日也算是心疼了宋良箴一回。

老太太用帕子擦了眼淚，又給她蓋被子。其實這被子已經蓋好了，老太太便要把被子往良箴脖子處塞塞，生怕她着涼。

正堂，宋老太太坐着，滿臉憔悴，堂上還坐着大爺宋永，大娘子。良箴的父親宋成他說她病倒了，也連忙趕了回來。

「可憐箴丫頭，不過是個九歲的小娃娃，挽禾就怎麼走了，如今可怎麼是好。」

宋老太太慢慢的說，臉上又是悲痛萬分。

宋成心裏已經裝滿了悲愁，妻子逝去，女兒病倒，兒子還一個人悶在房裏。

眼下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大娘子眼珠子四處轉着，她眼神暗示大爺，想讓大爺說兩句照面話，誰知大爺就是閉口不開。

沒辦法，就是這麼個啞巴男人。大娘子心裏恨著。

「五丫頭是個可憐的孩子，現今二弟妹不在了，她和大哥兒二人的生活起居上到底要多花些心思去照顧著。」

大娘子說道。

「若把她接到我這裏來倒是極好的……」

「母親身體不便，怎有精力照顧一個九歲娃娃。」

這老太太話還說說完，就被大娘子駁了回去。

老太太心裏不是滋味，我都暗示到這份兒上了你也不主動請纓把兩位孩子接回去看養，我現在想自己養，你倒坐不住了？

老太太愛良箴，有些無了分寸，宋成也察覺到了於是忙上前。

「母親別擔心，兒子一個人便能照顧他們，如今官家在臨安建都，兒子也能日日回家，玄兒也不小了，好說，箴兒雖難看着點，但還有孔媽媽等人照顧，不敢勞煩母親。」

宋成三歲時生母孫玉然不幸去世，被母親一手養大，母親很是疼愛他，甚至疏忽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和女兒。宋成大了一些便清楚了自己的出身，他日日安分守己，一個勁兒的讀書，哥哥宋永也很關愛他，他那時就很感激他們，他從未想過與哥哥爭什麼，不勞煩母親為他擔心，小時候磕了碰了也從來不說，每次母親責備哥哥時他總是攔著，於是母親便會心軟，他欠哥哥的太多了，如今自己的孩子怎麼能又讓母親幫他養呢。

「你一個人照顧？你未立妾，又是個男人，玄哥兒能照顧，箴丫頭你可怎麼照顧？你們既都體諒我的身體，那行，我也不跟我這把老骨頭過不去，這箴丫頭我不養在房中，把她接到我旁邊那個屋子去，玄哥兒也去！」說罷就要走。

大娘子和二爺有些慌亂，但是慌亂的點可不一樣。

大娘子站了起來，跺了幾下腳，扯著大爺讓他去勸勸母親。

「母親要做什麼照做就是，要我如何勸？」大爺急了。

「誰再勸我，我就跟誰翻臉！」

老太太耳朵好，聽見了。

眾人安靜了，齊望向宋老太太，然後看着她攙扶著洪媽媽走了。

「二弟也不勸勸母親！」

大娘子開始責備二爺了。

「嫂子也看到了，母親真的勸不住啊。」

宋成表示很冤枉，他明明已經勸了，他現在內心很複雜，他也不想再麻煩母親。

大娘子氣沖沖的回了房，直奔茶壺，大口悶了一口茶水，喝完更是怒氣上頭，拽著大爺進了內間，咬着牙卻不敢大聲說。

「你說說母親是為了什麼？她倒是個大善人，養了那房的兒子現在又來養那他生的孩子？！真真是不疼自己的親兒子了，你倒是不急，我看這宋家早晚落到你那沒良心的弟弟手上！」

大娘子臉上氣的緋紅，脖子的青筋都爆出了幾根。

不過這大爺還真是不急，他無奈的叉了下腰，又把手放了下來。

「急什麼急，我二弟壓根兒就沒想跟我爭什麼，再說母親最後也沒養五丫頭嗎。」

「你是不是蠢？她把那兄妹倆人接到那個地方去住你可聽見了？」

大爺不說話，喝茶。

「真是越發的愚了！她要把他們接到老太太隔壁那間屋子，與我們這就隔了一口小荷池，這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想讓咱們經常去照顧著嗎？真是打得一個如意好算盤，合著我進你家門兒就是幫別人養孩子的？」

「你不是兩個孩子的大娘嗎？平日裏照顧一下又如何了？我母親不過是可憐他們二人，你又何至於歪解她一介老婦人的心思？！」

大爺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生氣了。

「可憐？廷兒筠兒兩三歲時，你又時常不著家，你那位沈小娘日日來作踐我，我常日睡不好覺，兩個孩子也沒日沒夜的哭，你見你母親可憐我了嗎？！」

「那時二弟妹來幫襯你還不是因為母親的心意？」

「那倒沒見的你娘來養養她的孫子孫女，親孫子孫女！」

「我現在不想同你爭這些無用之事。」

說完就馬不停蹄的逃了。

大娘子癱坐在椅子上，她如今非常後悔嫁到宋家，她堂堂威勇大將軍的女兒現如今卻淪落到這般地步，想當年踏破齊家門檻提親的人家數不勝數，她卻偏要嫁給宋永，當時的宋府雖然也是有臉面的書香門第，是臨安有名的門戶，但比起京東的威勇將軍府卻也只是一葉浮萍。她不顧家裏反對，嫁給了宋永，宋府也因此攀上了東京的親戚，那時北宋還未覆滅。

宋永待她其實很好，但為人卻很迂腐，不會阿諛奉承，比不上官場上那些油嘴滑舌之人，所以他的官兒總是做不高，如今做官十五年，又受將軍府的庇佑，才官至禮部主事人之一。

而宋成呢，他自幼善於讀書，二十七歲中進士，如今為官十一年已是刑部侍郎，大娘子怎能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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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連夜發出來的，有些草率了，不要介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