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

我連忙給飯糰推開，伸手把郭蘿西手上的槍拿了過來。「你在搞什麼飛機？快坐下。」我把槍放進睡衣側面的口袋，推著郭蘿西坐回沙發上。

「別沖我發火，智存。」她一臉哭哭啼啼地說，「你想要可以把槍留下，我不想討人厭。」

「這槍你是從哪弄來的？」我問。

「就上次中央大道的那家地下酒吧。我用項鏈跟一個男的換來的——就是那個，上頭有藍寶石和三顆鑽石的那個項鏈。」

「然後賭贏了，又把項鏈贏了回來。」我說，「你看項鏈還在你脖子上戴着。」

她低頭看了看胸前。「我還以為是我記錯了。」

我看着馬爾法搖了搖頭。馬爾法替她說話：「唉，你就別欺負她了。智存，她已經喝的太多了……」

「他沒欺負我，馬爾法，他真的沒有，他只是……」郭蘿西忙着說，有點更咽，「他，他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我嘆了口氣，想到馬爾法那杯威士忌加蘇打水還沒喝完，於是走進卧室，拿着酒杯邊走邊把剩餘的喝完。殘餘不多的氣泡在嘴裏翻騰。

出來后，馬爾法正坐在郭蘿西身旁，凹陷在沙發里，伸出手臂摟着她，撫摸着她的肩膀。郭蘿西不停的抽噎，馬爾法說道：「智存沒跟你生氣，寶兒，他其實很喜歡你。」她抬頭看着我：「你說，你沒生氣，對不對，智存。」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有點感到傷心。」我坐到沙發對面的那張躺椅上，「郭蘿西，我問你，那把槍是哪弄來的。」

「一個男的給我的，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一個男的？」

「我說過了——地下酒吧里的一個男人。」

「用項鏈來換的？」

「我以為我已經把項鏈給他了，可是你看，項鏈還戴在我身上。」

「是啊，我已經看到了。」

馬爾法走抱了抱她。「別怕孩子，項鏈當然還在你身上。」

我說：「那等會兒便利店送外賣的小哥兒到了，我得邀請他進來喝一杯，我可不想單獨和兩個——」

馬爾法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趣閉嘴，她轉過來對郭蘿西說：「別理他，他整個晚上都是這個死樣兒。」

多蘿西委屈巴巴地說：「他以為也是個喝醉酒的小笨蛋。」馬爾法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

我問：「你要槍做什麼？」

郭蘿西坐直身子，突然睜大那雙喝醉的眼睛直視着我。「因為他啊，」她語氣突然激動了起來，「以防他來找我麻煩啊。我不想回去是因為我喝醉了，就是這麼點事兒。然後，我又害怕自己做的事，就跑來這裏了。」

「你說的他，是你的父親？」馬爾法問她，語氣已經有些壓抑不住了。

郭蘿西搖了搖頭。「我的父親是郭楠特。剛才說的是我繼父。」她窩在懷裏嘟著嘴說。

馬爾法輕嘆一口氣：「唉，可憐的孩子。」一副瞭然的語氣，然後飽含深意地對我使眼色。

我知道應該結束話題了。「大家都來喝一杯吧。」

「我不喝！」馬爾法又惡狠狠地瞪着我，「我猜郭蘿西這孩子也不想喝。」

「她會想喝的，喝完她就會想睡了。」我給她倒了一大杯黑麥威士忌，沒加蘇打水，看着她喝下去。真的不出我所料，當外賣小哥將咖啡和食物送到的時候，她已經倒在馬爾法懷裏睡著了。

馬爾法看着我：「現在你就滿意了？」

「嗯，滿意了。開始吃東西之前先給她抬進去嗎？」

我抱起郭蘿西進入卧室，輕盈的身體好像沒有一點重量，馬爾法幫着替她換上自己備用的睡衣。晶瑩的皮膚與雪白的大腿，任何一個年輕的愣頭青小夥子都經不住她的誘惑吧。

我們出來吃東西。我順手把槍從口袋裏掏出來檢查一番。這把槍真的已經十分破舊了，裏頭還有三發子彈，一發已經上了膛，另外兩發還在彈匣里。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把槍？」馬爾法問我。

「不處理，除非我有證據發現這就是殺死朱雅麗的那把槍。裏面的子彈沒看錯確實是點四五。」

「可她剛才說是在——」

「是在地下酒吧里搞來的，從一個男的手裏用項鏈換過來的。這句話我聽到了。」

馬爾法把雞肉串咬在嘴裏，醬汁沾到她粉嫩的嘴唇上，眼神灕然地看着我。「你不信她么，你的意思是她是從她繼父手上弄來的嗎？」

「沒錯。」我的口氣有些一本正經了，感覺有些不像我平時說話的風格。

馬爾法嘲弄我：「你這個老糊塗鬼。或許她的確是從她繼父手裏搞來的，這誰也不知道，反正她怎麼個說辭你也不會相信。」

「她怎麼說我不管。寶貝兒，明天我就下單一百本偵探小說給你看，但今晚你就別去想這想那的去費心編偵探故事了。她只是想告訴我們，她怕回家之後被李煥禹給發現了，她怕自己喝醉了會屈從於他繼父的淫威。」

「我的天哪！她母親竟然不管！」

「哈哈，人家畢竟是一家人，郭蘿西在那個家算什麼？哈哈。你大可以這麼想——」

話沒說完，只見卧室門被推開，郭蘿西迷迷糊糊，穿着對她來說有些寬長的睡衣在房門口搖搖晃晃，對着燈光眨着眼說道：「求求你們，智存，我可不可以出來跟你們在一起？我一個人呆在裏面有點害怕。我，我……」

「當然可以了。」馬爾法安慰她，在沙發上騰出來一塊地方。

她走過來，蜷縮在馬爾法身邊，把身體都埋在沙發裏面。馬爾法趕忙拿起躺椅上的毯子，替她蓋上。

我望了望她，不動聲色地把槍重新收好，將盒裝的咖啡倒進我們倆的杯子裏面，還有餘溫，但已經沒有了熱氣。馬爾法慢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眼睛還是看向不知道睡沒睡着的郭蘿西，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我嘆了口氣，微微搖頭，將目光看向窗外，太陽逐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