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彼岸花
「有箐兒的消息了」？
「回屍祖，屬下曾在一地發現主母下落。只不過此地，危險至極，屬下不敢冒進，特來請屍祖定奪！」甲衛答話。
「帶我去」！
「是」！
從梧州出發，往東而去。
急行三千里，到達目的地。
彼岸之境。
山谷外面，枯朽的路牌，表明此處已有歸屬。
「屍祖，請隨屬下往前。」甲衛在前引路。
踏入谷中，路旁盛開着璀璨的鮮花，空有花朵，不見綠葉。
「彼岸花？」帝昊疑問。
彼岸花生於黃泉旁，接引靈魂入九幽。
只是它們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屍祖，正是彼岸花。只不過此花與黃泉岸邊的有所區別。屍祖請看……」
甲衛張嘴，吐出一縷屍氣。
屍氣縈繞彼岸花朵，久久不散。
倏忽間，一副畫面衍生。
而這畫中人，正是箐兒！
畫中的她笑得那般燦爛，無憂無慮地在彼岸花中奔跑。
「箐兒曾到過此地！」帝昊大喜。
「屍祖，山谷深處有高人，屬下不敢靠近。」甲衛心有擔憂。
帝昊輕拍其臂膀，「你在這等我就好，我去會會」。
山谷狹長而幽深，一片生機勃發。
處處可聞鳥語，地地可嗅花香，秀麗怡人。
然而如此美景，帝昊卻是沒心思細細觀賞。
道路兩邊的彼岸花，依舊不斷地播放着關於箐兒的畫面。
帝昊緩緩走來，眉頭不經覺間皺起。
總感覺不對勁，可就是找不到問題所在。
在他一愣神間，一隻小蟲落在肩膀上，徑直朝着耳朵爬去。
不好！
待帝昊反應過來，卻是為時已晚。
小蟲通過耳道，鑽入了腦海之中。
帝昊深陷回憶里，難以自拔。
往日一幕幕重現：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這般模樣」？
「我叫紫箐，如果你肚子餓了就來找我，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
「你記住，你叫帝昊，你是人不是吸血的怪物！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你就是你，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
「如果你要吸血，那便吸我的吧，我不會怪你」。
……
「活在這個世界很辛苦，幸好你出現了」。
「你的故鄉真美，好想去看看那個叫「地球」的地方啊」。
……
「箐兒，你醒醒，你醒醒！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箐兒，我把你變成了和我一樣的怪物，你會恨我嗎」？
「我愛你，不會怪你。你一個人太孤獨，我來陪你」。
「你以後可不能拋下我哦」
……
「箐兒，你快同軍師離開，王滅即將到來」！
「箐兒，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我怕現在不說，以後沒機會了」。
「我愛你，此生有你，是我最大的榮耀」！
……
……
「箐兒，箐兒，你要去哪兒，我回來了，你別再離開我，別再離開我……」
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兒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前，帝昊只覺得心口如撕裂般疼痛。
忽地！
一個念頭擊中腦海。
為什麼關於她的記憶在點點消逝？！
帝昊瞬間清醒，渾身散發陰暗氣息，厲聲道：「該死！你竟敢奪走我的記憶，當誅」！
只見他周身氣勢狂霸，一籠青絲無風而動。
以帝昊為圓心，突起屍氣龍捲。
他雙手變掌為捻，直攻耳道，以屍氣牽引，偷入腦袋的小蟲湮滅於此。
「裝神弄鬼，滾出來」！
一聲厲斥，周邊爆炸。
彼岸花凋零散落，不復之前祥和。
見無人應，帝昊又道：「給你三個數，還不出來，那你這彼岸之境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三」！
「二」！
……
「年輕人，別那麼大火氣，老朽已煮好茶水，不妨進來一敘，順道消消火。」峽谷最深處，傳來迴音。
帝昊收起攻勢，甩甩手，飛向聲源處。
一間茅草屋，三兩亭台，飛流而下的百丈瀑布，成為這「茶會」的背景色。
帝昊到此，但見一白須老者，坐與蒲團之上，溫煮香茶。
「來了？坐，別客氣。」老者伸手招呼道。
「你的笑容，比哭還難看。說吧，箐兒在哪？」帝昊開門見山。
老者笑說着：「看看這滿山偏野的彼岸花，如此美景，你就不心動」？
轟！
茅草屋轟然倒塌。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喚我前來有何目的？更沒有興趣和你喝茶聊人生！不說，那就別浪費我時間」！
帝昊起身欲走，白須老者看着他平靜地說了句。
「如果你想找到記憶里的那個人，不妨坐下，喝杯茶，聊聊天。誰讓老朽孤苦伶仃一個人，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呢」。
聽此言，帝昊屈身坐下，捻起案几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老者滿意地撫須長笑，「你就不怕我在茶水裏下藥」？
「我認為你不會那麼無聊。說說吧，該如何，你才能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帝昊冷著臉，不耐煩地說道。
「年輕人，別難么急迫。在這之前可有興趣聽老朽說道一個故事？」老者輕抿一口茶水，嘴角微笑依舊。
「哼！」帝昊甩過頭。
「哈哈哈，那故事就此開始嘍」。
「時間大約是七萬多年前吧，在這之前，三界六道眾生靜享聖世，各行其道而又互通有無。然而這樣的安定總是很短暫，一場大危機悄然而至。」
「一種名喚「滅絕者」的怪靈渡虛空而來，它們以靈魂為食，極其貪婪!」
「為飽其口腹，不惜發動生靈滅絕戰，俗稱「大滅絕」。」
「大滅絕戰中，三界六道眾生無一可獨善其身，靈魂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侵蝕污濁。」
……
「彼岸花的出現，能幫助靈魂有污者，凈化。能使其免於淪為「滅絕者奴隸」，或者是「偽靈滅絕者奴隸」。」
「然而，萬事都無完美。經過彼岸花凈化的靈魂，會失去一切記憶，猶如白紙般純潔」。
聽到這，帝昊眉頭緊皺，「這和箐兒有什麼關係」？！
「殭屍一族，你為其祖，其名帝昊。你的出現可以說是必然的，但也是偶然的。滅絕者來自虛空，乃貪婪的象徵。你集世間污穢而生，在加一具空殼之軀。滅絕者對你無奈，而你卻可將其分而食之！只不過，這其中卻也發生了變故……」
一具空殼之軀？
帝昊凝眼，對上老者那「你懂得」的表情，心裏大驚。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帝昊佯裝淡然。
「因為你出現了，並且佔據了這具軀殼。使得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也正因如此，你上了生死簿。」老者淡笑一聲。
帝昊瞳孔急縮，「你知道我上生死簿這事」？！
「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你只有五十載壽命了」。
一抹凶光在眼中閃爍，他知道的太多了！
「年輕人，別衝動，衝動容易誤事。如果我是你，我會好好珍惜這剩下的時光，畢竟它可是那女娃放棄自己為你換來的啊。」老者語氣頗為遺憾。
「你是說，「我」本已經消散，是箐兒為我求來了五十年?告訴我，箐兒放棄了什麼」？！
帝昊眼眶通紅，激動的手微微顫抖。
老者撫著鬍鬚，嘆息一氣，「你放心吧，她過得很好，放棄的只是她靈魂的執著」。
聽到答案，帝昊微微放心，「我何時能見到她」？
「在你，彌留之際」。
帝昊心頭失重。
「小女娃讓老朽代為轉達幾句話」。
他猛然抬頭，眼中露出希冀。
「她說：小怪物，你曾說過，你想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隱於山野，娶妻生子，再牽着她的手，慢慢老去。如今，我已無這個福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與你相逢，更不知道相逢時，我是否還能記起你。所以，我希望接下來的五十年裏，你能為自己好好活一次。對不起，我走了」。
他眼睛裏的光芒早已消失，轉而代替的是失落和絕望。
帝昊鞠躬道謝后，起身走向外面。
峽谷里霧氣迷漫，浸濕了雙眼，他揚起頭顱，可淚珠還是滑落臉頰。
帝昊走了，像丟了魂魄般。
白須老者看着那萎靡的背影，不無嘆惋。
彼岸花開開彼岸，
彼岸花落落黃泉。
花開葉落不相逢，
生生想錯永無緣。
這就是彼岸花的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