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
「老白，別過來，你別過來···求你了，別過來···」
張坤看着眼前滿身血色的倩影，聽着她近乎哀求的話語，實在很難把她和自己結婚照上陽光溫柔的妻子鄭嵐聯繫在一起。
「老婆，你怎麼了？誰把你弄成這樣？」張坤快步向鄭嵐走去，可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彷彿越來越遠。
「別過來···別過來！！！」鄭嵐的語氣逐漸從哀求變成兇狠，與妻子相處八年，張坤從未聽過鄭嵐這樣的語氣。
「老婆，你究竟去哪了？為什麼連在夢裏你都要躲着我？難道···真的是我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鄭嵐沒有回應，只是碎碎念著「別過來」，直至身影和聲音都漸漸消失。
逐漸恢復神智的張坤，坐起身來點了支煙，藉著月光看着牆上的兩人的結婚照，煙霧繚繞。
結婚照中，體型彪悍長相頗兇惡的自己，與嬌俏可愛的妻子對比鮮明。
張坤清楚自己是在做夢，這噩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一次都讓張坤心如刀割。
八年戀愛，終成正果，張坤一直以為結婚是幸福的開始，沒想到這卻是噩夢的開端。
新婚27天，沒有任何預兆，張坤一覺醒來，身邊的鄭嵐卻憑空消失了。
手機，眼鏡等等鄭嵐的隨身物品都整齊的擺放在床頭柜上，張坤在鄭嵐消失的第二個小時，選擇了打電話報官。
官方一般只接受24小時后的人口失蹤案件，但在科技發達的今天，處處佈滿天眼，派個人過來去查一下小區監控也就是舉手之勞而已。
可接下來事件的發展超乎所有人的想像，監控錄像顯示，鄭嵐在昨晚6點左右進了家門，就再也沒出去過！
所有監控都在正常運行，小區監控也沒有死角，甚至連消防通道都被360度無死角監控。
張坤，無疑是最大的嫌疑人，在第一時間被官方帶走問詢。
可張坤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昨晚兩人吃了晚飯，就開始了幸福的二人肥宅生活，倆人先是一起看了一會兒肥皂劇，之後張坤在客廳跟同學玩遊戲，鄭嵐在卧室跟閨蜜聊天，十二點左右兩人睡覺，完全沒有任何異常。
接下來官方的調查，卻讓張坤陷入無盡深淵。
鄭嵐的閨蜜，虹姐稱，昨晚鄭嵐與自己聊天時，說有事兒瞞着張坤，怕張坤接受不了，鄭嵐覺得最近壓力很大，前幾天公司團建的時候還特意去廟裏拜拜，求了一道平安符。
虹姐覺得，鄭嵐一定是遭遇不測了，很可能是被張坤殺害了。
虹姐，張坤，鄭嵐，是大學同學，當年張坤在學校那絕對是不折不扣的暴力狂，打架鬥毆跟家常便飯一樣。
張坤跟鄭嵐在一起后再也沒聽說他有什麼暴力行為，但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萬一兩人一言不合······
虹姐是做自媒體的，賬號粉絲數不少，她從官方回去，就寫了一個標題名為《惡魔睡在身邊》的文章，甚至沒有隱去張坤的真實姓名，文中各種暗示張坤是殺人後毀屍滅跡，然後又去官方那裏賊喊抓賊。
最可怕的是，虹姐這篇文章，邏輯通順，甚至張坤自己都覺得虹姐的推測沒有任何問題。
然而，現實不是小說，現實是不講邏輯的，張坤覺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辯。
隨之而來的是網暴，網暴，比任何暴力都可怕。
張坤的個人信息，聯繫方式等，在短短兩天的時間就被公佈於眾。
有人翻出張坤曾經在大學與同學大打出手的記錄，於是張坤暴力狂的形象算是在網上立住了。
張坤成為了各種「這類男人最可怕」「千萬別嫁這種男人」之類文章的主角。
如果說虹姐的文章還在邏輯上自洽，情感上是為了閨蜜討一個公道，那接下來其他自媒體的文章就完全是在吃人血饅頭，惡意揣測，無中生有都是正常操作。
他們並不在乎這人血饅頭上粘的是鄭嵐還是張坤的血。
手機被打爆，各種社交平台無數的謾罵，張坤還能忍受。
可當鄭嵐的父母，弟弟妹妹，哭着給張坤打電話，質問他，自己的女兒，姐姐，哪去了？是不是被你殺害了？這種時候，張坤真的是挺不住了。
他賭咒發誓，他絕對沒有傷害過這個自己婚禮上承諾守護一生的女孩，可是又有誰會相信呢？
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張坤去做了精神鑒定以及一系列的催眠。
結果是，張坤的精神沒有任何問題，雖然有點抑鬱傾向，但精神沒問題，鄭嵐消失的當晚，他也確實只是在床上睡了一夜。
可是這並不能解釋為什麼鄭嵐會憑空消失，張坤在乎的是鄭嵐現在究竟在哪，過得怎麼樣。
隨着官方調查的進一步深入，鄭嵐在公司的體檢報告被調取出來。
鄭嵐在失蹤半個月前，確診為「脊髓性肌肉萎縮症」，這是一種遺傳病，患者會在發病後幾年的時間裏逐漸肌肉萎縮，最終緩慢且痛苦的死亡。
這種病其實不算絕症，世界上唯一一種特效藥可以很有效的治療這種病，可是一針就要一千四百萬以上，從某種程度來說，與絕症也幾乎無異。
兩個普通的打工人，想幾年內攢出一千四百萬無異於痴人說夢。
鄭嵐在瞞着張坤的情況下，走上了另一個極端--她想不買天價葯把病治了。
官方的調查中，幾次下班后通過同事介紹出入封建迷信場所，參與做所謂的彌撒，洗禮等等，只要是號稱能治病的場所，她幾乎都有去過。
在多次失敗后，她開始出現自毀傾向，監控顯示她經常在公司的天台徘徊。
最後官方給出的結論是，鄭嵐在張坤熟睡的時候從他們住的四樓跳下，自殺未遂後為了不連累家人，避開監控離家出走了。
這種結論，無論是張坤，還是他們的親友，甚至吃瓜的群眾都不能接受，還不如說鄭嵐被外星人綁架來的靠譜。
可官方給出結論后，在沒有重大線索前，就會停止調查，張坤只能一遍遍探訪這半個月以來妻子去過的所有地方。
張坤堅信自己溫柔但堅強的妻子不會不辭而別，每天夢中妻子與自己的對話，既是自己對妻子的思念，也是妻子對自己的牽掛。
他堅信他們的愛情是面對一切苦難的最好盾牌，哪怕妻子真的是為了不連累他離家出走，自己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妻子跟她共同面對。
夜深了，張坤又掐滅了一顆煙，坐在妻子的化妝台前，煙灰缸已經滿是煙頭。
起身準備將煙灰缸倒掉，張坤最近煙抽的很多，夾煙的手指都被熏的微微泛黃。
無意間瞥了一眼妻子的化妝鏡，以前妻子坐在化妝鏡前巧手梳妝，美如畫卷，如今這鏡中卻只能映照出自己這個邋遢的男人了···
？？？
踏馬的鏡中的男人呢？？？
張坤面對着這個比巴掌大一圈的梳妝鏡，裏面居然根本沒有自己的面容，鏡子中，月光下的傢具陳設都清晰可見，而自己，彷彿不存在！
「啪！」張坤狠狠給自己了一個大耳光，自己是不是焦慮過度，精神真的出了問題，開始看到幻象了？
梳妝鏡中景色依舊，還是空無一人。
張坤掏出打火機，顫抖的給自己又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然後緩緩伸手向梳妝鏡挪去。
廉價的塑料殼與略冰的鏡面觸感對比明顯，張坤覺得自己頭腦很清醒，但手中的鏡子似乎不是很清醒的樣子--這東西照不出來一個大活人，肯定是它不清醒！
緩緩舉起梳妝鏡，事出反常必有妖，張坤從極端的恐懼走向極端的憤怒，這種鬼東西砸了肯定沒錯！
梳妝鏡彷彿能感受到自己命不久矣的命運，鏡中的景象彷彿水波蕩漾出一圈圈漣漪，不情不願的緩緩顯出了一個人形，正是張坤自己。
只不過鏡中的張坤無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都與張坤完全不同。
鏡中的張坤戲謔的看着鏡外張坤驚恐的臉，張嘴說了點什麼，但張坤什麼都沒聽見，大腦宕機的張坤更猜不出鏡中的「自己」究竟說了什麼。
鏡中張坤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轉身朝妻子床頭柜上的手機走去，按了幾個鍵之後，張坤猛地聽到自己身後床頭櫃的妻子手機響了！
「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怎麼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變，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麼溜走···」羅大佑的戀曲1990，這是張坤給妻子設置的鈴聲。
鏡中的張坤擠眉弄眼，沖着鏡外的張坤用下巴指指點點，示意張坤接電話。
張坤挪動自己近乎僵硬的肌肉，顫抖的接起電話。
話筒里傳來的正是自己的聲音。
「尊貴的男主人。」鏡中張坤很西式的朝張坤鞠了一躬：「第1148號超現實世界物品，魔女的梳妝鏡，向您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