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都清醒1點
相互介紹，並不意味着成為朋友。
也有可能是敵人。
但敵人，也並不意味着，不能成為朋友。
至少安格爾是怎麼認為的。
「你剛剛墮落為惡魔，能告訴我原因嗎？」
在他看來，精靈軍拿下諾森德爾，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連城裏的衛軍都沒有反抗，區區一個哥布林，根本沒有殊死一搏的必要。
「我軍不僅與民無犯，還主動維持秩序，打擊城裏想乘亂作惡的傢伙……」
安格爾話音未落，哥布林已經笑了起來。
「不愧是軍長啊！一句話里能連開三個玩笑，真的佩服。」
安格爾皺起眉頭，望向左右。
左右精靈皆低下頭去。
於是他明白了。
甚至對布林鞠了一躬：
「是我整軍不嚴，讓各位看笑話了。」
這位軍長，沒半點架子，就算面對一個哥布林，也放得下面子。
布林收起笑臉，嘆了口氣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成魔，還殺了你們這麼多人？我要是告訴你，一切都因為一個小男孩，你信嗎？」
軍長沉默片刻，點了點頭表示願意傾聽。
既然如此，布林也不隱瞞，帶着自己一路上的見聞，把事情從頭到尾，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軍長更加沉默，向自己身後的戰士望去。
他們一個個都是精靈中的佼佼者，聽話、刻苦、努力……
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一個個安分守己，待人和善的戰士，到了真正的戰場上，立即淪為暴徒，燒殺搶掠肆無忌憚？
他有些不太明白。
好在布林比他清楚，直接問道：「你是第一次上戰場，還是第一次攻進敵人城池？」
「我之前都在楓丹卓爾本土，只打過保衛戰……」
安格爾皺着眉頭，忍不住道：「他們天性如此，還是戰爭之神掌控了他們的心智？」
「天性如此。」
二人都沒再說話，默契地向後退去。
直到二人間的距離，再次回到談話之前。
精靈軍長再次躬身，鄭重其事地向布林道歉：「是我管教不嚴，對不起。」
布林沒有回話，他不覺得就憑自己幾句話，就能讓對方放棄報復，帶兵返回。
要真這麼做了，那對方的軍長也沒必要當了。
果不其然，道歉過後，安格爾重新舉起長弓。
「儘管我有錯，但我的戰士終歸死在你手上，我得給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一個交代。所以……請拔刀！」
布林沒有說話，淡然地舉起觸鬚。
無箭的長弓對準天際，憑空出現的紅色光箭射向天空。
作為一個軍人，安格爾選擇了軍人的方式。
千百精靈，在同一時刻舉起長弓。
而作為一個噩惡魔，布林也選擇了惡魔的方式。
惡魔的本質是什麼？
是戰鬥，是破壞……
更是殺戮！
天空中的光箭瞬間炸裂，化作一團猩紅的雲。
開戰！
瞬間，上千支光羽箭同時釋放，如同突然襲來的暴雨。
但它們又不是暴雨。
從沒有任何暴雨，會只朝一個方向，只向一個人射去！
布林沒有躲避。
此時此刻，他甚至沒有想過，這麼多光箭能給他帶來多少傷害。
他的心底只有戰意。
不為什麼公平與正義，
不為他想要保護的人，甚至，什麼也不為。
他只知道，面前有千百倍的敵人，每個人都想與他一戰。
要戰，那就戰！
停擺的心臟，在這一刻再次鼓動起來，但它泵出去的不是血流，而是一股股幾近實質火焰！
惡魔之火！
黑色火焰，連同無窮無盡的戰意，瞬間包裹全身。
漫天光箭，如同暴雨擊打着瓦片，盡數打在火焰鑄就的高牆上。
布林睜開眼睛，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戰！
於是，他頂着滿天箭雨，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然後又一步，步履越來越快。
快得如同黑色的狂風，快得如同迸發的烈火！
砰！
一聲悶響過後，烈火闖入鐵壁般的盾牆，開始灼燒它所能觸碰的一切。
無論是精靈、矮人，連同他們的鎧甲與武器，全都稻草一般，迅速爆燃！
就像是炎炎夏日最灼熱的時候，往乾草垛里扔過去一束火把，等精靈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發現整個隊伍都在燃燒！
一些精靈開始四下掃視，想要尋找出路。
但更多人開始推搡，甚至不惜將戰友踩在腳下！
該怎麼辦，往哪裏逃？
精靈士官們叫嚷着，試圖維護僅剩的秩序。
但很快，他們便絕望地發現……
沒有辦法，無處可逃！
「撤退，快撤退！」
胯下戰馬幾近瘋狂，被主人迅速斬殺，安格爾立起長弓，直接吹響撤退的號角。
可沒人能想到，一個新晉惡魔，居然能爆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更沒人能想到，身經百戰的精靈軍精英，在面對惡魔之火時居然跟紙紮的小人一樣！
就連在旁觀戰的菲麗絲，此刻也覺得胸口像是多出了什麼東西，早已停止的心臟，居然重新跳動起來！
她也是惡魔，而且還是個高達40級的惡魔鬥士。
但此時此刻，面對滔天的惡魔之火，她居然感到了恐懼！
那是一種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恐懼，是一種懦弱幼子對暴戾父親的恐懼。
僅僅是不小心逸散過來的火苗，就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甚至感覺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強迫她跪在地上叫爸爸！
「能做到這些的，恐怕只有傳說中的魔神了吧？」
好在惡魔之火還在向遠處燃燒，趁着火焰的影響減弱，菲利斯顧不得通紅的膝蓋，飛快地向金盞花幾人所在方向跑去。
金盞花她們離得更近，狀態糟糕極了。
同為惡魔，珂兒早已被這股力量徹底壓制，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奧西亞這個魔物，全身上下的皮膚都在蠕動，後背甚至直接穿出來幾根骨刺，似乎要就地變成蜘蛛形態。
就連亞人金盞花，此時此刻也是目光迷離，身上湧出隱隱約約的惡魔符文，惡魔之火已經出現，距離淪為惡魔只差一步之遙！
菲麗絲看得大急不已，上去就給了金盞花一個大嘴巴子，一個肩扛一個手提，胳肢窩夾着一個，硬拖着幾人向遠處逃跑。
「都，他媽，給我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