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董綾想要求救
表世界-教學樓A棟15層-教室
董綾此刻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體感的燥熱漸漸消退，室內的溫度也恢復了正常，想來里世界的大火應該已經結束了。
心裏暗自責怪自己，早知道就問清楚才對，要是因為信息錯誤而少救了一個人，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就在此時，走廊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聲音細碎，她不清楚這時間還會有誰來到教學樓，更何況還是這閑置的15樓。
這一刻，她想起了那些怪物，理智告訴她，這不是怪物的腳步聲音。
可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不知道對方是人還是鬼，如果是平時，她肯定會相信是人，但現在，她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些恐怖的怪物。
神秘世界就是這樣，了解的越多，遇見事情反而想的越多，精神也就越加難以控制。
董綾現在只是在經歷所有神秘者都必須經歷的一關，也是擁抱神秘必要的一環。
那不可探測的神秘會帶給她巨大的心理壓力。
如果忍不住開始幻想，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因此瘋掉也極有可能。
她的心臟此時提到了嗓子眼，有生以來沒有跳得如此快過，唯一慶幸剛剛反鎖了大門。
她抓起制服外套，脫掉鞋子，赤腳不敢發出一絲聲響，躲到吧枱後蹲了起來。
她側耳傾聽着，聽到那個「人」大概就在門口。
她蜷曲著身子，用手掩著嘴巴，屏住呼吸。
整個教室只能聽見她的心跳聲。
她祈求自己的心跳再放慢一點，別再叫了，可是心跳卻沒有停止，而是越來越響。
「咚！」一下清脆而沉重的敲門聲響起。
隨着敲門聲入耳，那些想像中的怪獸似乎直接來到了董綾的面前。
她拚命地掙扎著，想要將那個怪物從腦子裏踹出去。
可是怪物非但沒有離開，更是張開了血盆大口，她彷彿已經能夠聞到腥臭的味道，獠牙只一步就能戳爛她的雙眼。
「咚咚咚!」又是一陣敲門聲傳來。連續三聲。
她這次看到了更多的怪物。
看到它們伸出了利爪，狠狠地抓住了她的心臟，她扭曲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原本溫柔的面容在這一刻蕩然無存，變成了一個扭曲的魔鬼。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虛影。
但她的思維卻不受掌控。
淚水忍不住流出，打濕了她的臉頰，無聲地哭泣讓情緒得到了一些釋放。
怕發出聲音被門外的人發現，她把制服外套的袖子塞進嘴裏咬着，死死忍耐。
她已經做好了迎接第三次敲門聲的準備，卻沒想到……
「砰砰砰砰砰砰砰!!!」
瘋狂地砸門，一陣陣劇烈的震撼聲響徹教學樓，似乎讓整棟大樓都在顫抖。
聲音如同炸雷一般響徹在耳邊，讓董綾此刻心線徹底失防，急促的砸門聲不給董綾一絲重整精神的機會。
每一下都砸在她已經瀕臨崩潰的精神上，那一直緊繃保持理智的絲線，眼看就要斷裂。
這聲音就像是死亡之鼓在呼喚死者。
董綾雙眼佈滿了紅色的血管，她的眼前閃過一抹反射出的藍光，櫃枱里放着一柄水果刀。
董綾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拼盡全身的力氣勾到那柄水果刀。
拿着刀的手不住顫抖，
她寄希望於這柄水果刀能結束她的痛苦與折磨，這是當下唯一的解藥。
「砰砰砰砰砰砰砰!!!」
砸門的聲音還在繼續。
董綾的腦子現在一片混沌，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思考，僅剩的一絲理智已經轉化成本能。
她翻起長裙，將刀刃直接向大腿內側按了下去，刀刃微微陷入皮膚，她用力壓住水果刀，疼痛帶給她大腦出現一瞬間的清醒。
她咬緊制服外套，做好準備，迅速將水果刀抽出，一道血痕出現在大腿內側，血液不住滲出，然後用外套綁住大腿止血。
強烈的痛苦驅散了她精神上的畏懼和恐慌，讓她變得無比地平靜和清明。
敲門的聲音還在持續，不過對於董綾來說，冷靜下來已經足夠，可以開始考慮接下來的應對了。
現在看來，門外來客必定不是什麼友善的好人，白小姐是新來的事務官，也不會有客人，即使有也不可能這時候找來。
「砰砰」的敲擊聲停了下來，教室里又恢復了安靜。
然後她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似乎是有人在向樓上奔跑。
是啊，剛才的砸門聲整個教學樓都聽得見，再怎麼沒人，也會有巡邏的警衛聽到，想來是得救了。
董綾一直高壓下的精神終於放鬆下來，如釋重負地開始大口呼吸著空氣。
可是她卻發現有些奇怪，喧鬧的聲音不在門口，而且她並沒有聽到由近及遠的腳步聲。
外面的人根本就沒有走！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信息嚇了一跳，頭腦飛快地轉動着。
董綾決定，門外的人不動，她就絕對不動。
里世界
二人順着林間小路，七拐八拐，終於來到了一座巨大的教堂面前。
這座大教堂的面積，眼看足有上千平米。
大教堂呈古老拜占庭風格，中心有一座巨大的圓形屋頂，上面豎立着紅色的石柱，巍峨寬敞。
教堂呈東西走向的拉丁十字形，牆體清水紅磚，穹頂如飽滿的洋蔥頭一樣，統率著四方大小不同的帳篷頂，錯落有致，前後左右有四個門可以出入。
白沫涼他們二人來的則是正門。
二人仰頭觀望，整體約二十層樓高的教堂頂端有一個鐘樓。
白沫涼知道拜瀾學院的構造，也知道一些學部信息，這座大教堂就是拜瀾學院神學部的傳承建築——聖索菲亞大教堂。
兩人面面相覷，想必指引他們來的人就在這教堂之中。
二人上前，合力推開教堂的大門。
周圍的牆壁上鑲嵌著一根根蠟燭，他們藉助里世界的意識，點亮燭火。
千百計的蠟燭像是烽火一樣，依次點燃。
從入口開始，蠟燭的光芒照亮了教堂的中心禮拜堂。
接着是禮拜堂的兩邊，耳門門廳的小型聖所被點亮，兩個唱詩台懸在二層平台，光亮微弱，看起來就像憑空出現在半空一般。
禮拜堂大廳正中央的主唱詩台大氣磅礴，三者在空間上遙相呼應。
白沫涼與楚乾結伴而入，剛走到教堂的正中間，一聲悠揚的鈴鐺聲音從屋頂響起。
教堂內再無其他人，卻憑空出現了孩童唱詩的歌聲，聲音在建築內反覆回蕩，純凈而神聖。
兩人四處環顧，周圍只有盞盞昏黃的燭光。
片刻后，他們身上的疲憊漸漸消失，精神也變得清晰起來。
在他們沉浸在洗禮中的時候，整個教會的燭火都在逐漸地暗淡，最終，僅剩幾根燭火照亮了舞台前的道路。
楚緣和白沫涼對視一眼，便邁步向前，穿過了舞台，走上二層，燭火將兩人帶到了一扇門前。
進入，是一間容納近千人的禮堂。
二人一眼就看見舞台正中央存在一口水晶棺。
費盡心思引二人到此，想必那水晶棺就是關鍵所在了。
難道那個人就藏在了水晶棺材中？
白沫涼從來都不懼怕任何生物，可是看到這口水晶棺，他就有點慌了。
他身為一個神秘者，會通靈，不怕死去的靈魂，死去的怪物也不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怕死人，尤其是躺在棺材裏的死人。
楚緣知道白沫涼的弱點，這次拉着他的手向舞台走去。
走到台下正想登上舞台，沒想到卻有無形的牆壁一樣阻擋着他們。
楚緣召喚出縛靈鎖試探，鎖鏈碰撞了牆壁一樣被反彈而回。
白沫涼說：「結界。」
楚緣見狀不再做多餘動作，深吸一口氣，還未開口說話。
舞台上的聚光燈向水晶棺照去，水晶棺緩緩打開，一股冰冷的寒氣從棺中冒出。
看到這一幕，白沫涼往後退了一步，讓楚緣站到他身前。
原本他整個身子都想躲起來，想想又不夠體面，還是撐著膽子只側身出來。
楚緣目不轉睛地看着舞台，心中盤算著，等下是拉着白沫涼跑還是綁着他跑，不知道哪個更快點。
如果白沫涼能猜到這個女瘋子的想法，肯定會錘她兩拳。
怎麼也想不到在這種時刻，她腦子裏還在想這些不靠譜的東西。
接着一名女孩從棺中緩緩坐起。
白髮白裙，眼蒙白色繡花絲紗，那少女看面相不過十三四歲。
她似乎察覺到了兩人的目光，眼睛雖然被輕紗遮住，但二人卻感到自己被她看得通透。
兩人都感覺到了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壓迫感，那是一種來自精神層面的控制。
那種壓迫感，他們只在全力施法的巫師學院院長身上感受到過，要知道，院長是現在頂級的神秘者。
眼前的少女給他們帶來了相同的感覺。
女孩開口說話，聲線如同外表一樣是個孩童，很是幼稚。
聲音細不可聞，但彷彿就響在他們的耳畔，直衝他們的腦海。
「我是節制魔女帕米拉，你們好。」
接着少女細小雙臂扶著棺壁，支撐著站起。
女孩身材嬌小，但是二人卻看見她逐漸升高，雙腳離開棺槨，最終漂浮在兩米高的半空中。
少女白裙赤足漂浮於空中，如同聖潔的天使一樣，讓人難以直視。
「我想要與你們交易。」
交易？一聽到這個詞，二人都是一頭霧水。
白沫涼聽說過魔女，但是表世界早就沒有魔女存在，典籍更是沒有記載過「節制魔女」。
他繼續想着，這帕米拉費盡周折，將學生拉入里世界，難道為的就是引他們過來進行「交易」？
如果這樣看，那天晚上，應該就是她令兩個世界出現短暫的融合，再把學生拉入里世界。
白沫涼相信她有這個能力。但是那些怪物們又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沒想明白，但目前看來，帕米拉說的交易，應該沒有什麼惡意，也就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二人自從組合后，就一直有着明確的分工，交易和談判這類事，是楚緣負責。
白沫涼觀望，讓他們去談，如果出現異議的情況，他再向楚緣暗中提醒。
當出現自己不擅長的領域的時候，主動讓對方彌補，這是二人早就說好的。
楚緣那神經病一樣的腦迴路，實在是太適合談判了。
「交易？有點意思，那就讓我聽聽你想要什麼吧，米拉妹妹。」
白沫涼知道楚緣神經病，但是沒想到面對這個神秘莫測的帕米拉，如此直白地套近乎。
表世界-教學樓A棟15層-教室
董綾與門外的人僵持了已經近十多分鐘，等待許久的巡邏員也沒有上來，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有可能門外的人早已經離開，是不是過去看一看比較好？
她搖了搖頭，將這種想法拋之腦後。
她在不少驚悚片里看到了類似的場景：鬼藏在門口假裝要離開，一旦主人不注意打開門，它就會從角落鑽出來，嚇觀眾一跳。
這裏不是什麼影視作品，也沒有觀眾看着她，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肯定不會只是嚇一嚇就能結束的。
董綾意識到這樣的情況不是什麼良策，她用嘴咬着匕首，慢慢匍匐著向門口爬去，過程中大腿不可避免摩擦到地板，痛得董綾冒出了冷汗。
努力地不發出任何聲響，緩緩站立起來。
踮起腳只能勉強夠到窗口，將不久前封好的黑色膠布一角撕開，儘可能地調整角度，藉著走廊窗戶透進來的月光，向門口位置看去。
但當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卻是嚇了一跳，她趕緊把自己的手臂放入口中，咬出血印才沒發出聲音。
里世界-聖索菲亞教堂-禮堂
楚緣想要從帕米拉身上了解關於里世界的情報。
眼前這個小女孩神秘莫測，在楚緣看來肯定不是什麼路人貨色。
這種住在棺材裏的戲碼，雖然老套，但最少也是個西方的吸血鬼伯爵才能玩，而且還會浮空，理事會那些老傢伙都得藉著道具才能飛起來。
這麼一條大魚，而且看起來不像是要害他們的樣子，她沒理由放過，如果能談成，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
至於那些學生，她可不在乎。
沒有必要因為它們浪費這麼好的一次接觸神秘的機會。
她現在只想給心中的迷惑和不解找一個答案。
「問題？」
「也就是一些知識，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理解得太少，需要你的一些解答而已。」
帕米拉聽此，稍微思考一下，覺得這女人提的要求並不過分。
她為了讓對方乖乖合作，特意釋放出了極大的靈壓來警告對方。
楚緣見此，開始得寸進尺。
「我叫楚緣，這位是白小姐，叫魔女太生疏了。」
「既然要合作，那關係還是近一點比較好，是吧，米拉妹妹？」
楚緣一副奸商的市儈模樣，白沫涼越看她越像騙子，她現在和騙賣保健品的推銷員一個表情。
白沫涼白眼翻上了天，倒也不說話，知道這是她慣用的伎倆。
雖然東扯西扯，但這女人比誰都清楚目的還有底線，她將主要目的穿插在大量垃圾信息里，對方只要步調一亂，就會被追着佔便宜。
渾水摸魚就把交易改成了合作，一個詞的改變，關係就完全不一樣。
可是白沫涼不清楚，這次楚緣可沒有這些意思。
單純就是覺得這女孩帶給她的壓力太大，找些話來放鬆自己而已。
帕米拉此刻剛剛蘇醒，很多事還沒有回想起來，現在碰見楚緣被搞的一頭霧水。
旁邊的人應該也是個男人，為什麼要叫他白小姐？
而且合作？不是要交易嗎，怎麼就變成了合作？
她還沒有搞清楚性別的問題，米拉妹妹的稱呼又讓她摸不著頭腦。
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還是想想算了。
楚緣心中給帕米拉下了一個定義——手裏握著槍的小孩子。
目前看來心智並不像她的神秘一樣深不可測，而且她不擅長應對這種大量垃圾信息的污染。
「米拉妹妹，既然關係也近了，別說什麼交易不交易，咱們一家人合作嘛，你想要的我幫你，我想知道的你告訴姐姐我，皆大歡喜。」
帕米拉沒有理他，但是也沒有反駁，說：「幫我找人。」
楚緣直接一口答應下來，找人而已，憑現在理事會在表世界的勢力，找幾個人還是容易的，實在不行去請那些老傢伙用占卜術。
如果都找不到，最後的最後，就騙幾個老傢伙進里世界，用大靈力占卜，雖然可能讓他們早死兩年，但也算是為了世界進步作出貢獻了。
楚緣嘴上說白沫涼黑，自己也不比他差多少。
「找誰？把它們的信息告訴我，越詳細越好，最好家族幾代人都說出來，這樣回去好翻一點。」
「我們組織里有幾個會神啟預言的老人家，找他們幫忙，找人是小菜一碟。」
楚緣的語速極快，根本不給對方思考的時間。
白沫涼看着她，真是張口就來。
神啟預言他只在學院的古老典籍里看到過，這法術可是占卜和預言術里的高級貨，可以聽到預示未來的話語，全世界現在有沒有人會都不知道。
光憑法術代價就能要了理事會那些老傢伙的命，即使會也不可能幫她用。
沒想到讓她扯出來虎皮騙人家小姑娘，虧這女人還一口一個米拉妹妹叫着。
但是白沫涼心裏想歸想，嘴上還是幫楚緣兜著一點，防止她謊扯太大，圓不回來。
「神啟預言？理事長才會的高級法術，他們不會幫咱們吧？」
兩人合作多次，楚緣知道白沫涼的意思。
「別擔心！理事長是我姑姑，她前兩天才用神啟預言幫我找失散多年的姐姐，而且米拉妹妹的事就是咱們的事，組織勢力很大，找兩個人很輕鬆，而且姑姑很疼我，多送點禮就是了。」
楚緣的態度很嚴肅，一副一定要辦得漂漂亮亮十拿九穩的樣子。
帕米拉聽楚緣這話語，不知道面前這個女孩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但瞬間對二人釋放的壓力驟減，難得多說了幾個字。
「神啟預言，代價太大，聖言啟示足夠。」
楚緣哪知道神啟預言要花什麼代價，見帕米拉當真，就順着桿爬下來。
「聖言啟示，我叔叔就會，米拉妹妹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別說找人，殺人都行。」
帕米拉聽完這些話，有一些感動，甚至「米拉妹妹」也就任她叫了。
「謝謝。」
見帕米拉已經上套，楚緣還沒結束。
「妹妹，都是一家人，別說這種客氣話。」
邊說着，楚緣用手指在白沫涼手心悄悄划動。
白沫涼見狀，知道到他說話的時候了。
「都是一家人，謝什麼？剛好帕米拉妹妹幫着解答些問題，我們也是佔了便宜的。」
白沫涼笑着說。
聽到這話，楚緣臉色突然一正，眉頭緊皺，轉頭沖白沫涼說話，還隱隱有些怒氣。
「佔便宜？帕米拉妹妹的事還沒辦完，咱們怎麼好意思要妹妹東西？你個大男人也好意思？先幫妹妹的事，再說咱們的事。」
她變臉如翻書，對着帕米拉又是一副姿態。
「妹妹，你先把要找的人告訴我，哥哥姐姐們的都是小事，之後咱們慢慢聊。」
看着白沫涼臉上的慚愧之色，帕米拉這次沒有說話，嘴唇微微抖動，沉默半天。
「別……白哥哥沒錯的。」
白沫涼聽帕米拉叫了聲哥哥，臉別過去不好意思看她。
楚緣真是沒底線，連小孩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