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蜜漿

第10章 蜜漿

猶豫一瞬,薄朔雪輕輕清了回嗓子,將西昌郡之事簡要同郁燈泠說了說。

他溫醇的嗓音近在咫尺,郁燈泠閉上眼睛,眼前的幻象漸漸被另一幅畫面所取代。

她彷彿看見薄朔雪的聲音變成了一碗濃濃的蜜漿,澆在了周圍的陽光里,像一條澄亮的飄帶,升騰游移著,繞著她旋轉,慢慢包裹,一點點沉澱。

郁燈泠根本沒聽清薄朔雪說了些什麼。

伴隨著薄朔雪說話的聲音,她覺得自己胸腔里的脈搏越來越沉,越來越慢,腦海中也再次出現那種飄飄然的感覺。

很快,郁燈泠眼前幻象消失,安然入睡。

薄朔雪直到說完,身後也沒有回應。

他轉頭,看見郁燈泠沉沉睡著的側臉。

一縷頭髮凌散地搭在臉側,隨著她輕微的呼吸一點點起伏,白皙的面頰在日光的照耀下像凝固的羊奶。

薄朔雪噤了聲,無奈地搖搖頭。

分明是她拉著旁人說話,她卻又不聽了。

果然是任性的長公主殿下。

人既然已經睡著了,薄朔雪本想起身離開。

但剛要動作,便頓住。

他想起自己的承諾。

要讓長公主不被冷到。

那便是說,至少在她醒之前,他都必須守在旁邊。

否則,若是長公主醒來,覺得冷了熱了,豈不又要找他算賬。

甚至很可能,一氣之下收回方才許諾他的事,不讓他與藥商見面。

嗯,後果很嚴重。

為了不至於釀成那般嚴重的後果,薄朔雪揚了揚眉宇,瞥眼看了看角落裡的一個小太監。

那小太監遲疑著跑上前來,腳步在不遠處停住,顯然是不敢離睡著的長公主太近。

薄朔雪輕聲吩咐:「拿把傘來。」

小太監行了個禮跑開,沒過多久,捧了一把紙面雪白的油紙傘來。

傘面上繪著三兩塊山石,既沒有花草,也沒有蟲鳥。

素凈冷清,倒是很符合這位殿下的脾氣。

莫名的,薄朔雪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他並沒在意,展開紙傘,握住。

修長有力的指骨抵著竹枝製成的傘柄,撐在美人榻的上方,恰好為長公主遮出一片陰涼。

日頭雖好,但不能直曬,否則時間久了,會燥熱不堪。

而且,眼前太亮,也睡不安穩。

傘下陰影的另一半剛好落在薄朔雪身上,他乾脆折起一條長腿坐下,讓宮人從書房取了一本遊記來,隨手翻閱。

舉著傘的手一直穩穩噹噹,一絲晃動也無。

過了小半個時辰,郁燈泠才呼吸微微一重,蘇醒過來。

看到眼前執傘的人,郁燈泠愣了下。

深黑無情緒的雙眸慢慢眨動,抬手揉了揉。

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為什麼有個薄朔雪在這兒。

察覺到她的動靜,薄朔雪微微扭頭,看了她一眼。

「殿下醒了。」

除非被郁燈泠氣得狠了偶爾失態,薄朔雪周身的氣質總是如山巔耀映著璀璨日光的冰雪,從容而高傲,哪怕只是說著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也有一種君臨天下之感。

總而言之,就是挺拽的。

彷彿一隻通體雪白的靈鳥,停在枝頭尾羽輕輕抖動,高傲地等著人伸手來輕觸。

郁燈泠耷拉著眼皮,對薄朔雪的問話沒應聲,沒搭理,比拽更拽。

兩人各自沉默了一陣。

薄朔雪等著郁燈泠接話,卻始終沒等到她開口。

眨了眨眼,只好又主動道:「日頭毒了,臣扶殿下迴廊下。」

說著,薄朔雪放下書卷,伸手來托郁燈泠的手腕。

肌膚相觸,郁燈泠忽的一個激靈,立刻躲開。

她尚且有幾分朦朧睡意,動作便只憑直覺,沒有絲毫遮掩。

蹙緊眉心一臉緊繃,將被碰過的手在裙擺上用力擦拭。

這般姿態,足見嫌惡。

薄朔雪頓在原地,手指默默收緊。

薄朔雪目光微移,看到自己手中的竹傘,忽然覺得十分可笑。

羞窘和惱怒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最終化成了沉甸甸的冷意。

「啪」的一聲,薄朔雪收攏竹傘靠到一旁的石桌上,振袖起身離開。

步子邁得急急生風,還帶著一點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惱意。

此番情形,被四周的宮人看在眼裡。

任誰都能看出來,侯爺是生了怒氣。

偏郁燈泠看不出來。

郁燈泠看到薄朔雪走了,也只簡略掃了一眼,更不可能從他的腳步中察覺到什麼情緒。

她靠在美人榻上,擦乾淨手,胸口被攥緊一般的難受也漸漸消失。

郁燈泠獃獃地出了會兒神,掩著嘴小小打了個哈欠。

方才這一覺,睡得有點舒服。

她覺得薄朔雪的確是有些才能在身上的。

旁人在她耳邊說話,郁燈泠只覺得聒噪,哪怕極小聲地說,也會吵得她腦袋裡嗡嗡震痛。

但薄朔雪卻可以在她睏倦時出聲而不招她厭惡,還讓她睡得更踏實。

真是了不起。

看來,以後果真要叫他侍寢了。

-

薄朔雪氣怒之下一路疾走,直走到書房,才冷靜些許。

他呼了口氣,眼眸沉壓下來。

那長公主,果然不是好相與的。同她相處,每每過不了一個時辰,便一定會被她氣到。

也不知何時才能徹底擺脫。

一陣腳步聲從身後靠近,小太監躬身稟報道:「侯爺,太妃娘娘宮裡送了手諭來。」

來傳話的小太監,正是那個小德子。

小德子滿臉諂笑,透著討好與親近。

薄朔雪回了神,壓下思緒恢復平靜面容,伸手接過點著金箔的信函。

信上說,薄大人今日將要進宮,與他共用午膳。

叔父……

薄朔雪抿了抿唇,胸中愈發沉重。

被人當做孌寵強留在宮中,絕不是什麼光耀之事。

雖然太妃替他做了遮掩,一道懿旨封他為上柱國,對外宣稱他在宮中為長公主佐政,沒讓薄家知曉真實細節,但薄朔雪終究愧見於長輩。

沉寂須臾,薄朔雪讓小德子帶路,去了約見的菡鏡亭。

菡鏡亭在燈宵殿旁邊的一口湖泊中心,薄朔雪到時,那兒已經站了十數個婢女,正伺候著餐桌,看裝束,大約是太妃宮裡的人。

薄朔雪等了一會兒,薄大人便到了。

薄大人面上是壓抑的擔憂神色,大步走上前,靠近仔細把薄朔雪看了一圈,關切道:「可有何處受傷?」

薄朔雪搖搖頭。

薄大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嘆道:「好在太妃娘娘仁慈寬厚,顧念早些年的交情,願意照拂於你。」

薄朔雪垂著眼,沒有多加解釋。

太妃若真照顧他,絕不會違背他的意願,強留他下來做那長公主的玩具。

但這話,沒必要同叔父說。

正如叔父若真有心力將他維護到底,也不會在事發當日還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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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想讓我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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