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幫個小忙

我猛地轉身，這才發現，在花壇深處趴著一隻黑貓，它是什麼時候趴在那兒的？我竟毫無察覺！

「別怕，小傢伙，我沒有敵意。」黑貓站起身，緩步走出花叢。

我這才看清，它是一隻奶牛貓，頭和身體是黑色毛髮，下巴和脖頸有一小片白色，四隻爪子也是白色，好像穿著白襪子，這種貓應該叫做烏雲蓋雪，是我喜歡的品種。

它坐在花壇邊，舔了舔爪子，又蹭了蹭臉，隨後慢悠悠的看向我。

「你剛才進那個房子里幹什麼去了？」

被它看見了？

「我迷路了，我要回家。」

「你的聲音太小了，你以前沒接觸過其他貓吧，不知道如何交流。」

我豈只是不知道如何交流啊！我這是第一天當貓啊。

「對。」我點了點頭。

「貓跟人類的語言完全不同，人類是依靠聲音，而貓咪交流就是靠意念，意志……嗯……不對，這麼說不準確，總之就是『想』，你在想什麼，就是在表達什麼，想讓其他貓知道你的意圖，就用力去想，要意念純粹，這樣對方就能準確的得知你在說什麼。你的聲音太小了，就是你想的不純粹，你有雜念，或者說你想得太複雜。」

想？貓咪只靠想就能交流嗎？早些時候遇見的那隻橘貓也說我的聲音太小了，當時我聽懂它說的話也不是靠聲音，而是直接明白了它的意思。果真如此嗎？可是我記得貓咪之間交流也會喵喵叫的，那又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距離。」奶牛貓看著我說道。「我現在離你很近，你剛才想的我能聽見。但是距離稍微遠一點，就聽不見任何聲音了，比如這裡」

說完奶牛貓沿著花壇向遠處走了幾步，大約距離我兩米左右，喵了一聲，然後又稍微靠近了幾步。

「我剛剛站在那裡，你腦子裡想什麼我完全聽不清，只有你集中注意力去想跟我交流的信息，我才能聽到。所以如果距離再遠一些的話，就只能用叫聲交流，交流的內容也很簡單直接，比如：有危險、來這裡、走開、有吃的等等這些簡單直接的意思。」

「原來如此，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奶牛貓走到我身邊不遠處坐下「你剛說什麼，太小了沒聽清。」

「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奶牛貓理著毛髮，抖了抖爪說：「年紀大了，見多識廣而已，我在這裡生活了7、8個冬天了，是『年』對吧，人類是這麼計時的。」

年？它知道這個！更讓我吃驚的是，它竟然知道數字！

「為什麼教我這些？」

「方便交流啊，畢竟我有求於你，最起碼要能夠輕鬆的交流吧。」

「需要我幫你什麼？」

「跟我來。」說完就跳下花壇向小區里走去。

直覺告訴我不應該輕信別人，但是這隻貓給我的感覺確實沒有任何敵意和威脅，貓咪能有什麼壞心眼呢，需要我幫忙的話，估計就是打開罐頭或者香腸的包裝袋吧，我緊走幾步跟了上去。

「你叫什麼名字？家貓肯定都有名字吧。」

「你怎麼知道我是家貓？」

「我又不瞎，你渾身的毛髮這麼好，長得跟狗一樣大，更何況你脖子上的東西，一看就是家貓。」奶牛貓回頭看向我。

「我叫二胖。」

「不好聽，二是個數字，大多數貓都不識數，你改名字吧，叫大胖吧，符合你的身體特徵。」

確實叫大胖更符合我的情況，又大又胖。

「對了，奉勸一句，你脖子上的東西最好丟掉，不然會帶來很多麻煩。」

會惹麻煩嗎？什麼麻煩？

當初那隻橘貓似乎就是看見我脖子上的項圈之後開始攻擊我的，那還是我第一次碰見貓，打了一架之後我也沒仔細考慮原因，印象中野貓經常打架，就沒多想。原來是因為項圈嗎？這是為何？

穿過一片草地，走了一會兒，隱約聞到香味，像是食堂后廚的味道，各種食物的香味混在一起。繼續沿著小區的人行路走了一會兒，繞過一棟樓，味道越來越濃。

「好香啊，是吃飯的地方嗎？」

「對。」奶牛貓頭也不回的說道，「一會兒遇到什麼情況都不要激動，保持冷靜，放心有我在。」

果然不是簡單的幫忙啊，這老貓到底要帶我去幹嘛？搶飯去嗎？

「什麼老貓！叫我老白就行，我也是有名字的。」

尷尬呀！當貓真不容易，心裡話一不小心就能被聽見。

又穿過一片草地，鑽出矮樹叢，前面隱約能看見小區的籬笆牆，旁邊是一排二層的矮樓。

「喵！嗚嗚！」一聲貓叫。

從遠處的草叢裡竄出一隻貓。

「你先在這別動，我去跟它說。」老白說完，緩步走近那隻貓。

隱約能聽見他們在交流，具體說的什麼完全聽不清。

我環顧四周，這應該是小區的后牆，對面的矮樓應該是某個飯館，太香了，香味順著風扯出一條寬寬的線，就像飄著的絲帶，一陣陣拂過我的鼻孔。我好餓，確實應該吃點東西了，睡覺前只吃了一根火腿腸。

這時老白喵了一聲叫我過去。

走近才看清，剛才跟老白說話的是一隻三色的花貓，身材矮小，看樣子體重只有5、6斤，比老白整整小了一號，它身上有種特殊的味道，不好形容，類似酒精那種醇類物質的香味，淡淡的。

「果然又大又胖，你是只貓對吧，剛才遠處看以為是只狗。」三花貓說道。

我不禁啞然，二胖的身體確實很大，我跟媳婦開始養他的時候就發現這小貓的飯量超級大，特別特別能吃，不到一歲就10斤多了，去醫院檢查，醫生說身體一切正常，一點都不胖，身上幾乎沒有肥肉，全是緊實的肌肉。上個月給二胖稱重，足足18斤，體型跟我同事家的柯基差不多大，甚至還高出一頭。

「走吧。」老白說道。說完跟三花貓一起鑽進草叢，我趕緊跟了上去。

穿過籬笆牆，是一條小巷，地面上滿是髒兮兮的泥土，這裡是飯館的後面，四個大垃圾桶擺在那裡，旁邊堆滿了各種大小塑料袋。味道很重很雜，有些嗆鼻子。

我們從電動三輪車的貨箱連竄帶蹦，跳上窗檯，又從空調外機跳到矮樓的樓頂，樓頂上有好幾個排風機箱，繞過排風管道來到一處平地。

就在這時，從飯館閃爍的燈牌後面噌噌噌地跳出三隻貓，一白兩花。白貓的體格跟老白差不多大，兩隻花貓身材稍微瘦小一些，但是比那隻三花要大一點。

「冷靜，別亂動。」老白沖我說道，緊接著走向那三隻貓，說了幾句什麼。

只見那隻白貓緩步向我走來，繞著我轉了一圈，轉頭看向老白，「這傢伙能幫我們？他明明就是個家貓啊。」

說話間，老白帶著兩隻花貓也走了過來。「他可不是普通的家貓，厲害著呢。」

「我不信，家貓都是憨貨，有的連話都不會說，就知道搶飯吃。」白貓看向我，眼中儘是鄙夷。

「我可沒搶你們的飯。」

「哎喲？會說話？不是個傻大個啊。」

這時那隻三花說道：「老白找來的幫手，肯定沒問題。」

「到底要我幫什麼忙？」我有些不耐煩，畢竟我著急回家呢，這會兒卻跟著奶牛貓進了野貓窩了。

「你過來看。」

我跟著老白走到屋頂邊緣，向下看去，只見一隻大黃狗趴在角落裡。

「就是他，三天前來的，見誰都咬，搶我們的飯吃，還咬傷了大毛。」

原來是讓我幫忙打狗，貓打不過狗嗎？

「狗能聽懂我們說話嗎？」我問道。

「大多數都能，但是我們不願意跟他們說話，他們太蠢了，也太臭了。」老白說道。

這時那隻白貓坐在老白旁邊說道：「你這隻家貓沒接觸過狗吧，它們特別蠢，又蠢又笨，還隨地拉尿。」

「幫你們可以，有什麼好處？」

老白盯著我，愣了幾秒，嘆了口氣說道：「哎！沒什麼好處，幫不幫隨你吧，畢竟你還要回家呢，你是有家的貓。我們大不了換個地方生活就好，不去惹它了。」

「我就說家貓不可靠吧！哼！沒一個好東西！」白貓轉身走向燈牌，回頭看了老白一眼。

好傢夥！跟我軟硬兼施呢，還打感情牌！我不是不想幫，主要是因為對方是個大狗啊，我是人的時候面對這種大型流浪狗也是很小心的，給他們投喂吃的也只敢遠遠的看著。

「我就隨口一說，別往心裡去啊，我是有點怕狗的，除非萬不得已，屬實不想招惹這隻大傢伙。只是……」我看向老白「我有點餓了，哪裡有吃的，我想吃一點。」

「吃的在下面呢，這裡面住的人會給我們吃的，但這隻狗一來，就全被他搶著吃了，我們只能去那邊吃餅乾。」老白指了指我們來的小區。

餅乾？應該是貓糧吧，我確實不想吃貓糧。

怎麼辦呢？想把狗趕走要麼動用武力，要麼把他引走，武力的話，不能輕易嘗試，我可不想被流浪狗咬死在二胖這隻胖貓的軀體里。如果要把它引走的話，需要誘餌啊。

「你們嘗試過跟他好好溝通嗎？」

「溝通個屁，走過去他就開始大喊大叫，再走近一點他就追過來咬，大毛就被咬傷了。」這時白貓走了回來，坐在屋頂邊緣。

「我試著跟他溝通一下吧，它能聽懂話最好，萬不得已不能正面跟他硬剛，他太大了，打是肯定打不過的。」我走到屋頂的角落，俯瞰一下地形。

飯館的後門是個半封閉的小院子，左側隔著一條路就是梨花園的圍牆。院子右側是一道籬笆牆，隔著一條小路的另一面則是一道石頭矮牆，矮牆后的建築看不太清，應該是跟這個飯館類似的建築，在這條很窄的小路旁邊有停放電動車的小棚子，現在那隻大狗就趴在小棚子斜下方的籬笆牆邊一個方形水泥墩子的角落裡。這個院子里雜物很多，高低錯落的堆放著，我看好路線后，從屋頂跳到一個空調外機上，然後再沿著窗檯的水泥橫條跳到雜物堆的一個箱子上，爬過籬笆牆跳到電動車棚子上面。

這裡距離地面大約兩米高，狗子再厲害也上不來。低頭看向狗子，它還在睡覺，完全沒注意到我。這是只秋田犬，脖子上帶著項圈，黃毛白肚皮，四隻爪髒兮兮的，但是項圈很乾凈，肯定是走丟的寵物狗。

這時老白和另外幾隻貓也跟了上來，我趕緊跟他們說：「別過來，太多貓的話，他會感到威脅，你們藏起來，我自己跟他說。」

老白他們聽完就跑到雜物堆那裡探頭探腦的看著，不再上前。

我定了定心神，喵了一聲。

秋田豎起耳朵睜開了眼，站起身看了看四周。

傻狗，沒看見我。

我跳了一下，故意使勁踩著棚子發出聲音。

他抬起頭，看見我之後立刻警惕起來，嘴裡嗚嗚嗚，呲著牙。

「你地，聽不聽的懂，我地，說的話！」

汪汪汪！一陣狂吠。

我坐在棚子邊緣看著他。

秋田轉著圈，走來走去的叫個不停。

沒戲！

我退回雜物堆上面，看了看老白，一臉無奈。

沉吟了一會，看著老白問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附近有便利店嗎？」

「什麼是便利店？」白貓插嘴問道。

「嗯……就是，算了我去找找吧。」

「有，」老白慢悠悠說道，「梨花園那邊有一個。」

對！那兩個女生給我買香腸的地方！

「老白帶我去趟便利店吧，路線我不太熟，你們在這等一會兒，我們馬上就回來。」

「走。」

一邊走一邊想，老白怎麼知道便利店呢？這老貓為什麼比別的貓懂得多。

穿過梨花園，又走了一段路，來到便利店門口，太好了，是24小時營業的。

正要進去的時候，我愣住了，我沒有錢啊！

本來打算買根香腸的，習慣性的就想進去直接買，忽然意識到我沒有錢啊！衝進去偷一根？不太好吧。

去哪弄點錢呢？我看向垃圾桶，哎！只能這樣了。

……

叼著兩個飲料瓶，我衝進便利店，跳上櫃檯，收銀員小哥一臉懵地看著我扔下瓶子，然後跳到貨柜上叼起一根大香腸跑出門。

先欠著吧！分期付款！兩個瓶子一毛錢的話，這根大香腸價值200多個瓶子！回頭讓老白他們天天給你送瓶子！

「跑啊！」我沖著同樣一臉懵的老白大喊道。

「真有你的！」老白跟在身後一路狂奔。

跑進小區，確定後面沒人跟著，我一下把香腸扔在地上，大口喘氣。太沉了！早知道拿個輕一些的，我現在腮幫子疼。

「塑料瓶子能換這個？！」老白一臉疑惑的問道。

「理論上需要很多塑料瓶子。」我繼續喘著氣。

「我看你只拿了兩個進去啊？」

「對，剩下的先欠著，這叫分期付款。」

「什麼是分期付款？」

「就是以後每天都要給便利店兩個瓶子，堅持三四個月吧。」

「啊？誰給？」

「你。」

「啊？！」趁著老白一臉錯愕，呆在原地時，我叼起香腸繼續往飯館方向走去。

……

爬上停車棚，咬開香腸包裝袋，用爪子一點一點劃開香腸，太香了，我先吃了一小塊。

秋田聞到香腸味，不再汪汪叫，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又吃了一小塊，慢慢咀嚼，嗯！真好吃！然後咬下一大塊香腸扔下停車棚。

秋田警覺地看著我，一步步靠近香腸，再次抬頭看了我一眼后，低頭叼起香腸跑遠了幾步，吃完后抬頭看著我，口水一滴一滴從嘴角滴下來。

有戲了！

我又咬下一大塊扔給他，這次他不再走遠了，就趴在棚子下面吃了起來。

我看了看地形，籬笆旁邊有個很寬的縫隙，我應該能鑽過去，如果一會我跳到地面上，它起身攻擊我，我就從那裡逃走。再次扔給它一塊香腸后，我帶著香腸跳下地面，背靠著籬笆的縫隙站定。

秋田抬頭沒找到我，回頭看見我在地面上，一臉驚恐，隨後呲著牙嗚嗚起來，身體擺出攻擊姿態，後腿弓著，前腿伸直趴在地上目露凶光。

我渾身緊繃，雖說我是貓裡面的大個子，但是在大狗面前，終究是個小不點，眼看著這個近乎發瘋的猛獸就要撲向我，我猛地用後腿站立起來，努力站直，死盯著它的眼睛。

「給我坐下！」我一聲怒吼。

秋田眼裡閃過一絲惶恐，後退了幾步，錯開我的眼神，坐下了！

「乖乖聽話，給你好吃的。」我慢慢俯下身，咬下一塊香腸，用前爪甩到秋田面前。「吃吧。」

它盯著我看了幾眼，低下頭吃起來。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秋田好像小聲嘟囔了一句，我沒聽清。

「你要是能聽懂，就慢慢的過來，我把剩下的香腸都給你吃。」

它遲疑了一下，搖了搖尾巴，然後慢慢走了過來，坐在我面前。

「給你，吃吧。」我把香腸推給他。

他一邊吃著，一邊小聲嘟囔著：「你跟老大不一樣，你長得小，還渾身是毛。」

老大？是他的主人嗎？狗子會把主人當作老大，就像狼群里的狼王。看來它是從小被人養大的，沒見過貓，把我當成人了。

「你老大呢？」

「不知道，我們走散了，後來就聞不到他的氣味了。」

真是條笨狗！

就在這時，老白帶著另外幾隻貓爬上停車棚，秋田頓時警覺起來。

我趕緊說道：「別怕，他們是我的小弟，不會傷害你。」

「誰是你小弟？」白貓瞥了我一眼，憤憤地說。

「怎麼著？下來打一架？」我再次用雙腿站起。

白貓跳下停車棚，語氣和緩地說道：「開玩笑的，別當真啊，你是老大，你是我們老大！」

秋田對白貓仍然很警惕，向後撤了幾步，緊盯著它。

「我幫你找到主人，額……就是你老大，你願意跟我走嗎？」

「真的嗎？！你能幫我？」秋田眼睛亮了亮，滿眼期待。

「嗯，我會儘力幫你，但是前提是你要聽我的話。」

「好！我聽你的話。」它搖著尾巴想過來舔我，但是遲疑了一下，就原地晃了晃，隨後卧在地上，伸著舌頭哈氣，一股腥味鋪面而來，果然狗子都是又蠢又臭啊。

「老白，事情解決了，那我走了啊。」我看向蹲坐在停車棚上的老白。「哦對了，大毛是你們的朋友吧，被它咬傷了，我開始還擔心被野狗咬傷會得狂犬病的，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傢伙不是流浪狗，應該打過疫苗了，不會有狂犬病的，所以大毛應該沒事，皮外傷的話，別沾水，過幾天就能好了。」

老白跳下停車棚，「你過來，我跟你單獨說點事。」

我跟著老白走出距離停車棚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跳上矮牆。

老白四處張望，又豎起耳朵聽了聽周圍動靜，確定這裡只有我倆的時候，一臉嚴肅地盯著我的眼睛。

「你，不是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