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 拾

浮生若夢 拾

雲落渾渾噩噩的醒了過來,看着身邊熟悉的面孔,她勉強動了動身子,看着遠處品茶的男子,道「我還活着……」

「你本來是要死了,虧着我手中的一竅精魂救了你。要不然我你這條小命可真就沒了。」

容澈微微一笑,忍不住蹙眉,他這可是做了一個虧本的買賣。

她滿不在乎,淡淡道「天帝呢?」

男子手一頓,道「死了……」

死了!

聽到這個回答,雲落的內心沒有一絲波瀾,可眼淚卻無聲的劃過臉頰,她的手微微收縮,緊緊的握著錦被,雙目無神,她抬手拭去眼淚,苦笑道「那天界恐怕不會放過我了……」

容澈抬眸,眸中多了幾分複雜道「這倒不用擔心,先天帝寫了一份罪己詔,昭告三界,任何人都不得追究他身死之事……」

罪己詔?

「你現在還想知道當年終究發生了什麼嗎?」

他問道。

雲落微微闔眸,眼淚無端劃過臉頰,「他死了,想來我的記憶應該都可以找回來了……」

聽到這個回答,容澈忍不住搖頭,「我倒希望你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活下去。」

他拿起案上的陰卷,素手一撥。

「前塵往事……現……」

——————

「太子殿下來我這冥界做甚?」

雲落看着倚在榻上的男子,微微蹙眉,沒想到景忱竟然和冥王如此熟絡。

「幫我救一個人……」

「那你拿什麼來還?」

「聽說忘川最近很不安分……」

冥王嘴角微揚「好,既然如此,本尊便幫你這個忙。」

景忱微微抬手,皓白的手腕上一抹鮮紅刺痛了她的眼眸,她記得這個紅繩還是她死乞白賴的為他戴上的。

「歡兒,你可要快快長大……」

雲落看着守在結魄燈身側的男子,忍不住蹙眉,原來你便是冥王口中的故人,景忱呀景忱,你可真是讓我越發看不透了。

畫面一轉,是忘川之戰。

「虞歡……」

那場戰事終究是她不敵,她的身體被景忱抱在懷裏,她從來沒有見過景忱如此悲痛的樣子,她微微抬手,卻什麼也觸碰不到。

「景忱,你又害死了她!」

謝沅暴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一把推開景忱,將虞歡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裏,他顫顫巍巍的將手伏在她的臉頰上,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身上。

他微微動了動手,沒有言語。

「太子景忱……」

她微微抬眸,看着凌空而來的男子,微微一怔。

「師父……」

景忱抬眸跪地,「求墨泠上神救救她。」

墨泠眸光冷淡,看了看三人,道「你二人情深緣淺,本不該強求。」

景忱道:「一切皆由我而起,請上神救救虞歡。」

墨泠搖了搖頭,輕聲道:「虞歡怨念太深,需入凡塵歷劫一番,方能修的正道。」

「待歷劫歸來之時,便來我九重天洗滌靈魂,重塑仙骨,忘卻前塵,從頭開始。」

景忱道「弟子願追隨與她,歷劫紅塵。」

墨泠搖了搖頭,情字傷人。

「去吧!」

第一世,他為太子,她嫁他人為婦。

「歡兒,能死與你手,我很開心……」

她看着景忱死在虞歡手中,他眼中的深情是她從未感覺到的。

「景忱你作惡多端,這是你自食其果,怨不得旁人。」

雲落嘲諷一笑,我當日的感受如今你也可以一一感受了。

第二世,他為官宦,她為皇妃。

「貴妃娘娘安好?」

「九千歲今日入宮難不成就是為了給本宮請安?」

景忱微微一笑「在我眼中,娘娘的安危勝過世間一切。」

「放肆……」

「這一個奴才該對本宮說的話嗎?」

虞歡趾高氣昂的看着卑躬屈膝的男子,冷眸相對,「你在怎麼風光,也只是一個奴才。別妄想爬到主子頭上。」

最後,景忱終究還是死在了虞歡手中。

大雪紛飛,他的身上滿是鮮血,重重的倒在地上,看着他所心愛的女子與他人鶼鰈情深。

歡兒,我愛你……

這是一句從未說出口的話。

第三世,他為皇帝,她為殺手。

「朕所謀得,無非就是你的真心?」

「呸,你這狗皇帝也配提真心二字。」

第四世,她為青樓女子,他為世代清流的官宦子弟。

「妓子無情,公子可別泥足深陷了……」

「可怎麼辦,本公子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

「歡兒,你不是這樣的人,何必逼自己做一個絕情之人。」

「景忱你被我害得家破人亡,竟然還如此信我,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傻的人……」

第五世,他為兄長,她為妹妹。

「哥哥,你真的要殺我……」

「你當真是前朝餘孽……」

「林景忱,她可是你妹妹……」

「虞歡,好好活下去……」

雲落望着倒在地上的景忱,情不自禁的落了淚,景忱呀景忱,你明明如此深愛,為什麼總是要推開一切呢?

歷經五世,他世世死與她手。

凌霄殿中,他一身華服,一改往日之態,領三萬天兵,直搗黃龍。

「孽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面對天帝的疾言厲色,他依面不改色「不過是想讓這天界換一個主人罷了。」

雲落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是已經有了周全的計劃,料定此局,天帝必敗。

「父帝呀父帝!你可真正睜開過你的眼睛,這些年天界在你的統治之下,怨聲載道,你可細想過,為何只是這一場小小的叛亂,便足以讓天界換了一位主子。」

「景忱,你終究還是為了那個女子,入了魔……」

他眸光淡淡「將廢天帝帶下去……」

九龍御座之上,雲落就在一側看着,微微抬手,景忱我真的是越發看不懂你了。

她親眼目睹景忱是如何將當年欺她辱她的人一個個斬殺的。

星宿君被貶下界

憐星上神不知做了什麼事,竟然被他壓往了誅仙台,魂飛魄散。

「歡兒,梅花開了……」

原來這院中的紅梅竟是為她所種。

「歡兒,我時常偷偷前往九重天看你,看你咿呀學語,看你偷吃御膳,看你被墨泠上神罰寫。」

「歡兒,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呀!才能光明正大的見到你呀!」

他微微垂眸,苦笑道「永遠都不可能了,我答應過墨泠,這千千萬萬年,絕不會再見你……」

「歡兒,我真的好想你呀!」

雲落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她緊緊抓着胸口,彷彿有根刺一般,狠狠的扎在她的心上,讓她痛的喘不過來氣。

「景忱呀景忱,如果你早些察覺自己的心思,你我是不是就不會走這麼多彎路了……」

「我會守着你我的記憶,一直在天界守着你……」

「你曾問我,眾生與你,孰重孰輕?」

雲落記得,當時她悲痛欲絕,質問著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景忱,我與三界孰重孰輕?」

他沒有回答,可她心中卻有了答案。

「如今我可以告訴你了,眾生很重要,但在我心裏,卻不及你一分……」

雲落輕聲一笑,眼淚卻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千年萬年,我獨守這你我僅有的記憶,一直一直守着你……

「景忱……」

「你醒了……」

容澈眸光淡淡,看着她痛苦的樣子,輕嘆一聲,「看來你已經全部都想起來了。」

「他真的死了嗎?」

雲落恍惚的問着他,似乎想從他這裏得到一絲希望。

「你可是用了全身的靈力,自然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她微微闔眸,眼淚卻是忍不住的往下流。

容澈見此,搖了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雲落再次踏足璇璣宮,這裏已經許久沒有人打掃了,看着這荒蕪的樣子,與他在世之時全然不同。

「咯吱……」

「歡兒,你要乖乖的……」

「歡兒不可胡鬧……」

「虞歡,永遠都不要再離開我一步……」

「貴妃娘娘所求的,我自然不會拒絕。」

「阿歡,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可是這個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你我之間走到如今的地步,皆是我一人的責任。」

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在眼前,她微微抬手,拭去這案上的灰塵,她在璇璣宮坐了許久,單手撐著頭,看着院中開的越發鮮艷的紅梅,什麼都變了,唯獨這棵紅梅,一直開的這樣艷。

「哥哥,我真的好喜歡你。可是這句話我卻不能當面與你說。」

「娘娘,你在求什麼?」

「求一個人,來世不要在遇見我了。」

熊熊烈火燃起,虞歡站在那個她從小便生活着的地方,這個春風樓,承載了太多她的悲歡離合,她眸色淡淡,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景忱,你我都是個傻子……」

其實景忱從來都不知道,每一世他死去不久,虞歡就鬱鬱寡歡,一同去了。

其實在這些不知不覺的日子裏,她每一世都愛上了他,只是……明白太晚了。

「景忱,你從未說過一句愛我之言,卻又字字都是愛我之言。」

「或許,相忘……便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天界記中曾寫道「世代天帝不可挑起戰爭,不可肆意虐殺三界生靈,另……廢除誅仙台處罰,永世不得啟用。」

又過了許多年,聽說冥界換了主人,可誰也不知道上屆冥王去了何處……

雲落上神自天帝殞身之後,自此便無了消息,有人說,她跟隨先天帝一同去了,也有人說,她和冥王成了親,去了人間……

這些流言就這麼一直傳著,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這便結束了?」

酒肆里的人個個沉默不語,不知是誰說了這樣一句話。

眾人皆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說書的女子,只見女子淡淡一笑,道「故事結束了,各位自便。」

眾人失望的搖了搖頭,本來喝酒便是來解愁的,誰知道聽了這樣一個令人遺憾的故事,頓時覺得手中的酒沒了滋味。

人生哪有什麼完美結局,回想往事,處處皆是遺憾。

「吱吱……」

通體白玉的小傢伙跳到虞歡的手心,她輕輕點了點小傢伙的額間,淡淡一笑,道:「是不是餓了呀!」

「吱吱……」

「乖乖,以後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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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荒唐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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